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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声音都淡了去,唯有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如此清晰地响在他的耳际,玉霄漓停下脚步,抬头,仿若第一次发现,原来,黎明前的夜,这样黑,这样静。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指节,几个时辰前,在它禁锢中的那段脖颈,温暖而细腻,然而,脉动中传递出的,却是不同于表象的寒冷和战栗,就像悠境中的春日一般,阳光,是温暖而细腻的,但当你眯起眼睛想惬意享受这抹温暖细腻的时候,总会有一丝寒意未退的风,来把你唤醒。

他心中突然有些茫然和惆怅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来,为什么最终自己又要走,他甚至没有杀一个人。他原本,是要来杀景苍的。

那个少年,那样的弱,他几乎在第一次出手,就可以置他于死地,可是,他却没有。其中原因,他很清楚,因为,渺云在那里。

他大可以连渺云一起杀了,反正那个人于自己并无一丝感情,自己又何必顾及她的感受,可是,当渺云看着景苍落泪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晚,在他的红枫树下,那个人,也曾捂住小嘴看着他无语泪流。

他不知道她那晚的泪和渺云的泪有几分相似含义,然而他却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们的泪,是一样的,所以,他手软了。

至于那个和她有着相似笑容的女孩,他原本是想杀了的,因为,她的话让他心如针刺,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让任何人刺痛自己,可是今夜,那个女孩却做到了,他很愤怒。

然而,那两个舍命相护的少年,多么的,多么的像他啊。若是那个人遇险,自己,想必也会如那两个少年一般,奋不顾身地去挡在她的前面吧。

他低头,指尖微颤,终是,逃不脱心中最痛的那一处啊。

他四岁的时候,玉霄寒两岁。他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他有着一张白嫩红润的小脸,眸子圆而亮。他学会说的第一个音节,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哥哥”,他们的爹娘,从他们小时候就不怎么出现,悠境中,经常只有年幼的兄弟两人还有父亲的贴身侍女,他们那仙人一般的爹和娘,很久很久才会来看他们一次。

玉霄寒八个月的时候就会走路了,那时候,他看到人就会跟着走,而他最常见到的人,自然是他的兄长,所以,那个时候他经常蹒跚地跟着他三岁的哥哥到处走,在悠境那绒毯一般的草坪上跌无数跤,可能因为不痛,所以他从来没有因为跌跤而哭过。

那个时候,他总觉得有个弟弟其实很好玩,只要回头一看,就会看到弟弟跟个小猫小狗一般在草地上滚成一团,短短的四肢在草地上磨蹭半晌,才能再次站起来。

一岁半的时候,玉霄寒会叫哥哥了,走路也再不会轻易跌倒,那个时候,他不再默默地跟着哥哥边走边跌了,总是“哥哥,哥哥”的叫着,跟着他到处跑,然而,他终究是追不上他四岁的哥哥的,所以,每当四岁的他随意往哪个草丛中,或者树后面一躲,玉霄寒就找不到了,愣愣地站在他失踪的地方,转着圈的四处看。有时,他心情好,会突然跳出来吓他一跳,玉霄寒总是一下睁圆眼睛,然后咯咯大笑着来牵他的袖子,可是他又跑远了,永无止境地追逐便再次拉开序幕。有时候,他不想逗他玩,便会趁他转身的时候,从藏身之处偷偷溜走,待到几个时辰之后,发现找不到弟弟了,回到当初他藏身的地方一看,弟弟还站在那里找他,他便会一指头将玉霄寒戳倒在地上,然后狠狠地又微带一丝嗔怪地骂一句:“笨蛋!”玉霄寒也从不生气,爬起来抓住他的袖子,咯咯地笑,叫道:“哥哥。”

原来,玉霄寒不是没有过笑若阳光的时候,只是,记忆太遥远,他遗忘了而已。

五岁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有些不一样了。三岁的玉霄寒开始练武了,三岁的玉霄寒再不追着他了,三岁的玉霄寒再不叫“哥哥”了,三岁的玉霄寒再不笑了……

如今,他突然忆起,一切的变化,好像都是从玉霄寒三岁的时候开始的。那一年,究竟还有那些变化呢?

哦,是了,他们那一年出现不超过二十次的娘好像再没有来过了,他们那天人一般的爹爹开始经常来了,玉霄寒不再束头发了,爹爹对于他的关注好像远远多于自己了……

然而,玉霄寒对于他们的父亲,好像一直都是排斥的,八岁那年,他对父亲的沉默和漠视,终于触怒了父亲,父亲只是动了动手指,他便摔了个四脚朝天,当时,他也是嘴角溢血,极其缓慢地再次站了起来。父亲眼中有惊色一闪而过,站在父亲身侧的他知道,受了父亲这一指力道的他,原本不该再能站起来的。但从此之后,父亲却再没逼迫过他做任何事情,更不曾再对他动过手。

今夜的景苍,多么地像那天的他啊。

原来,他的心,一早就被触动了,注定他今夜再下不了辣手。

他仰头,无声地笑,这世上已不再有人对他有心有情,偏他仍然在多情中徘徊挣扎,一次次将自己伤得鲜血淋漓也不回头。

相思门不是一个温情的地方,但,它足可以让他将自己安静地藏起来,慢慢疗伤。

他回身,这一刹,周围却突然亮了起来,初升的旭日斜斜地照耀着他的背影,天边,霞光万丈。

他侧头,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中泛着玉般的光泽,映射出一轮无俦的剪影,然而,他却终究没有回头,只因,他的面上,泪痕交错。

洲南王府,重伤的景苍和景澹在小影和宋瑞的联手医治下已脱离险境,同样伤重的渺云却恢复的格外快,休息了两日之后便走了,那晚竹林夜战之后,即墨晟和朱峤都没了踪影,听苏醒后的景澹说,他们是有事回平楚国去了。王府加派了人手护卫,外表看来,平静祥和的王府,和平日并无太大不同,然而,府中的人却知道,这种平静,只是假象,只因,他们的嫣小郡主,不见了。

这日午后,小影坐在溯洄亭中,背靠着亭柱,愣愣地看着湖中的波光。她心里有很多心事,她不想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所以,只有在这无人的时刻,她才能轻皱起秀气的娥眉,静静地思索一番。

身边的人为什么都不喜欢晟哥哥,她已不想再去想了,她只知道,晟哥哥和澹哥哥他们一样对她好,他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在她心中,晟哥哥和义父一家人占据同样的地位,他们都是,继爷爷、爹爹和娘亲之后,在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如今,最令她困扰的有两个问题,第一,到底是什么人,一再的要对苍哥哥下毒手,半年不到,竟然连续两次出手,看起来这个人非常急切地想置苍哥哥于死地,这个人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按道理来说,如果是冲着洲南王府而来的话,澹哥哥不是更具备被刺杀的条件吗?他才是长子,才是将来要继承藩王之位的世子啊。

而且,这个人竟然能请的动相思门的门主,那个似妖非人的男子,可见,这人的地位家世定不一般,到底是谁呢?

第二,嫣姐姐到哪里去了?那夜,情形太过混乱,大家都忙着照看重伤的景苍和景澹,直到次日清晨回王府时才发现嫣姐姐不见了,至于她是何时不见的,如何不见的,竟然没有人知道。是不是,那个相思门主将她抓走了呢?他本是来杀景苍的,又为何要抓嫣姐姐呢?如果是他抓的,却又如何去找他将人要回呢?他的住处那般隐秘,武功又是那样的惊世骇俗……如果不是他抓的呢?……

小影仰头靠着亭柱,只觉得心中犹如被一团乱麻塞着,既堵又闷。

偏首看了看清池那头的苍寂院,她跃下栏杆,决定去看看景苍。

刚刚走到岸上,迎面奔来一个侍女,小影扬起笑脸,道:“凝玉姐姐,急急地这是要去哪啊?”

凝玉是景嫣房里两个侍女之一,平日严肃而内敛,很少有笑容,见了小影,却也不免抿唇微微一笑,道:“影小郡主,奴婢正是要去找您的。王妃那边传下了话,说嫣郡主有消息,请影小郡主勿虑。”

“果真?嫣姐姐在哪里?她好吗?”小影跳了起来,她一直担心景嫣因她而无辜受累,今日突闻她有了消息,不免松了口气。

凝玉看着大眼闪闪发光的小影,心中却暗叹,每次提到影小郡主,嫣郡主总是不冷不热淡淡的样子,可是影小郡主,却是如此真心实意地关切着嫣郡主。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心性,却为何如此不同呢?

“小郡主请放心,是嫣郡主亲笔书信回来,说她受即墨公子所邀,去平楚国游玩两天,不日就回府。”凝玉道。

小影微微怔了下,继而点点头,道:“哦,这就好了。澹哥哥和苍哥哥知道了么?他们也正担心呢。”

凝玉又是微微一笑,道:“奴婢这就去告知两位小王爷。”

看着凝玉消失在柳荫小道那头的纤柔身影,小影愣愣地站在太阳底下,回不了神。

嫣姐姐,跟晟哥哥回去做客去了……

晟哥哥的家,离圣女山很近。

现在的圣女山,必定繁花盛开吧,晟哥哥曾说过的,“到了夏季,浅浅的绿逐渐变得醇厚,浓密的绿草中,夏花妖娆,一片红,一片紫,一片黄,一片粉,如五彩的宝石洒落在纯净的绿绸中,在耀眼的的阳光中尽情地绽放,摇曳出夺目的身姿”……

她已好久没去过圣女山了,她从未见过夏天的圣女山,她也好想亲眼去看一下那夏花妖娆的圣女山究竟是何种风情……

可是,晟哥哥并没有邀请她……

想起在夕阳下被她揪住发梢,回眸浅笑的那个少年,想起背着她在流萤中缓步前行的少年,想起在暴雨中背着她回龙栖园寻找风车的那个少年,想起温柔细语说要娶她代替她爹爹照顾她的少年,想起竹林中将她狠狠一推的少年……

她眼中突然沁出了泪,好像只在转身的一刹,曾经的晟哥哥便已离她很远了。今后,她再不能无所顾忌地赖着他依恋他了,再不能安然地伏在他肩上,遥想爹爹的温暖了,再不能牵着他的手在夕阳下缓步街道了,再不能……

可是,晟哥哥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有何资格要求他一直一如既往的只对她一个人好呢?晟哥哥已经十八岁了,再过两年,便正是成年了,他,该有他真心喜欢的女子了。嫣姐姐是那样的优秀,并且,她定是喜欢着晟哥哥的。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嫣姐姐终于也有了一个可以亲密无间的人了,这样的她,应该不会再太介意多了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不少关爱的妹妹吧。

晟哥哥,我庆幸当初没有答应你呢,虽然,虽然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受,但是,总比让你将来也和我一样难受要好。

阿媛,幸好,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