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炼金师
凶杀的案发现场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一滩血迹，但刑侦人员却能在其中找到线索，为抓捕嫌疑人提供有力的支撑。
进入冬季后，南阳的气温直线下降，之前还单裤单衣的人们现在穿上棉袄都嫌不够，虽说在南方，但由于近年来气候变化异常，寒冷程度丝毫不比北方差。街上的俊男美女们也都收起爱美之心，把存放在箱底的厚衣物找了出来，狠狠地裹在身上。
出事的是一间比较大的院子，还没到门口就闻到一股很怪的味道，就像是来到化工厂附近才能闻到的那种。宅子大门口靠着墙停着两台警车，警灯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刺眼。虽然到了晚上，但依然没挡住人们看热闹的欲望。
人们把手插在口袋里，三三两两地围在警戒线以外，抬起脚跟向院子里面看着。命案是除了桃色事件之外的大话题，是农闲时的人们常常聊起来的话题之一，所以在案发时能够获取第一手资料会成为吹牛聊天的资本。
王佳佳和村长等人来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刘天昊、虞乘风和韩孟丹三人已经在现场勘察好一阵了，执勤的民警拦住王佳佳，她急忙向韩孟丹挥了挥手：“孟丹。”
王佳佳比最初认识韩孟丹时聪明许多，原来只知道喊“昊子”，现在她知道这样喊可能会引起韩孟丹的不适。
韩孟丹抬起头，朝着执勤民警挥了挥手，执勤民警点头示意让两人进入现场，正好赶上柳絮儿也到了现场，看到一滩血迹后，她立刻本能地惊叫起来，雪白的脸涨红了，又变得雪白。现场的警察和部分围观群众都望向她，弄得她不知所措。
村长心疼闺女，急忙回到她身边，把她拉到一旁安慰着：“谁让你跟来的，万一遇到割蛋魔怎么办！”
柳絮儿一脸委屈，但对案发现场的血迹的确有些害怕，只得把眼泪含在眼圈里不停地转着。
案发现场的气氛是凝重的，围观村民们的议论声很小，刘天昊听到村长后，闻到一股香水的味道，他一下子分辨出是王佳佳来了。
也难怪，小孤村附近的几个村落相继发生了命案，而且还是很有噱头的割蛋魔，自然吸引了诸多媒体人的注意，王佳佳来这里采访再正常不过了。
他走向王佳佳，表情严肃地说道：“佳佳，你来得正好，关于这件案子的负面报道太多，已经引发民众恐慌，我需要你写一篇正面的报道。”
王佳佳立刻点头道：“没问题，只要你破得了案，我会给这件案子写一篇正能量的报道的。”
王佳佳做事一向有原则，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碍于她的职业道德，她一概不买账，哪怕是刘天昊这样的好朋友也不行，案子再没破之前，任何可能性都有，也许现在是谣言，结果下一刻成了真相。
刘天昊没再争执什么，转向韩孟丹问道：“乘风、孟丹，你们的勘察情况怎么样？”
韩孟丹已经把血迹样本和现场发现的一些物证装进证物袋，站到一处血迹比较集中的地方，血迹上下两滩，一滩比较大，洇湿的范围很广，另外一滩较小。
“从出血量和血液喷溅状态来看，应该是主动脉受损造成的，较大的那摊血是因为喉部动脉血管受到重创造成的，较小的血迹是那个部位受创造成的。在较大摊血迹附近发现了一些人体组织，应该是凶手弄伤受害者时，受害者极力挣扎造成的，初看人体组织受损状态，判定凶器并不锋利，很可能是剪刀之类的工具。”韩孟丹介绍道。
从两滩血迹来看，伤者出血量至少达到了2000毫升以上，如果在送医院过程中没有控制出血量，就算伤者到了医院也只能是死亡，对作案凶器的判断也符合割蛋魔的作案特征。
随后她又走到另外一处地方，地面上的血液呈滴状，她指着血迹说道：“此处血液呈滴状，很可能是受害者外伤造成的，根据目击者的描述，伤者头部有一道可见外伤，可以判定是受害者头部受到重创，也是因为这次打击造成了伤者的第一次昏迷倒地。”
“户主姓秦，今年五十二岁，身体健康，从事私人作坊炼金的行业，当地人叫他们炼金师，家庭条件还不错，家里有妻子和一个上高中的儿子，妻子和儿子趁着放寒假的功夫回娘家了，他就一个人在家。属地民警已经联系了家属，明天早上应该能回来。”虞乘风介绍道。
一名民警接着说道：“刘队，老秦头为人比较老实，和谁都笑呵呵的，没听说谁和他能有仇。但听村民们说，老秦家老太太在城里当保洁，一年能有大半年不在家，老秦头儿可能趁着这个功夫有了个相好的女人，好像就在村里，也五十多岁，守了寡，老秦太太知道后，当时也是闹得很不愉快，打得很凶，后来我们所还派人来调节过，再后来就没听说有后文了，这件案子会不会……”
刘天昊点点头，他知道案件在没破之前有任何可能性，虽说目前割蛋魔的说法很接近，但也不能排除另有凶手利用割蛋魔手法作案的可能，所以现在还不能排除情杀这条线索。
“我在墙边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脚印，就在这里。”虞乘风走到墙边处指了指，随后又说道：“现场由于在室外，条件比较差，并未发现有任何可疑的指纹和其他痕迹。”
刘天昊点点头，看了一眼虞乘风说的脚印，思索片刻，随后又走到墙边仔细查看。院墙大约有两米高，很厚实，墙头上挂着一些山枣刺和竖着的玻璃碴，应该都是为了防盗设置的，墙面是用传统工艺的白灰刷的，原本的白色变得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沿着围墙走了一圈，发现其中出现第一个脚印的围墙墙面上有一个蹬踩过的痕迹，他拽过附近的一个破板凳，站在板凳上向墙头上看，墙头上的玻璃碴已经被人为砸平，山枣刺也被移到一旁。
从凳子上向下看，那串脚印沿着墙根一直延伸到大门附近的墙角。墙角有一个很小的棚子，棚子里面装着的是碎木头和一些煤块。
他又走到大门处看了看，大门就是很普通的大铁门，并未来得及更换防盗等级更高的防盗门，其中一扇大门中间还套着一扇小门，大门和小门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走到大门外，沿着院墙走了一圈，发现刚才有蹭痕的墙外也有蹬蹭过的痕迹，但墙外的地面都是石头，未留下脚印等痕迹。
他轻轻一蹬，手在墙头一搭，人就跳上墙头，又搭着手从墙上慢慢进入院子，下来的时候，脚尖剐蹭在墙上的位置比凶手留下的要低一些，应该是凶手相对比较矮造成的。韩孟丹和虞乘风、王佳佳三人知道他这是在做案情回塑，其他警察和围观群众就蒙圈了，不知道这名警察跳来跳去究竟是在做什么。
他进入院子后看了看手，并没有受伤，于是拍了拍手上的土说道：“作案的过程很明显，罪犯曾经勘察过这间院子，提前把墙头上的玻璃砸平，山枣刺保持原位置不动，等凶手确定受害者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把墙上的山枣刺移开，然后跳进院子，顺着墙根藏到那个贮藏间中，等受害者出来的时候，凶手悄悄地潜到受害者身后，用钝器砸伤其头颅导致其昏迷倒地，随后凶手用剪刀剪断其喉咙，在剪断喉咙时，受害者醒了过来，进行了垂死挣扎。由于气管被剪断，但受害者已经无法喊叫出声，颈动脉大出血造成受害者大脑很快缺氧，大约在三十秒后，受害者就停止挣扎进入昏迷状态。”
韩孟丹点了点头，身为法医，对于这种主动脉受伤流血死亡的案例再熟悉不过了，颈动脉被剪断后，血液呈喷射状，出血量在三十秒左右就可以达到2000毫升，可以致人昏迷。四到五分钟左右，人就会因为各器官衰竭而死。
“随后凶手又用凶器剪开受害者的某个部位，然后拿走受害者的器官，随后跳墙离开。”刘天昊说道。
一名警察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刘队，前面部分的推理我都能接受，但您如何判定凶手是跳墙走的，而不是从大门走出去的？”
刘天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报案人，说道：“这位是报案人，让他来讲讲报案的经过，你就会得知我为什么那么判定。”
穿制服的警察是最先接到报案的，却愣是没想到有什么不妥之处，遂盯着报案人。
报案人看了看几名警察，脸上露出一丝畏惧，哼哼了几声后才说道：“我刚好从村头老张家串门回来，经过院子时，听到里面有动静，感觉声音有些奇怪，这才走过来看看。”
在农村经常会发生各种各样奇葩的事情，有些人搞破鞋可能太过激情，导致忽视了外部的环境。路人听到了就会去偷看，这也是风流韵事的来源，报案人更是好事者，听到动静后便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准备从门缝向里面观察一下。
令他想不到的是，正房的灯没打开，院子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好像是人受伤后痛苦的叫声，其中又有类似于打呼噜的声音，也好像农村烧火的风箱漏风的声音。
这种声音持续了能有半分钟左右，却突然停了下来。
报案人本身就是偷看，自然是不敢打开手电向里面照的，声音听了之后，他失去了偷窥的兴趣，正准备离开。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天上突然打了一个闪电，几乎照亮了大半个南阳城区和郊区，雷声还没到，报案人却吓得差点没坐在地上。
他借着闪电的光亮看清了院子里面的情况，虽说只是一瞬间，但场面还是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
“我看到他倒在地上，下面光着腿，开始还以为是……后来想想不对劲儿，这是大冬天啊，再怎么激情，也不能在院子弄这事儿啊。仔细回想一下，我记得地面上亮晃晃的，好像是血，因为之前听说过割蛋魔的事儿，原来还没当真，没想到这次却遇到了。”报案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吐沫。
围观的人群里立刻有人议论着，说报案人胆子真大，明明知道有割蛋魔，却还敢一个人晚上出来，遇到凶案现场后，还能镇静自如地报案。人们议论时带着半质疑的口吻，意思很明显，是在质疑他是否就是凶手。
报案人立刻察觉出围观人们的意思，眼神中冒出戾气，指着人们说道：“瞎说什么，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凶手了，要是我杀了人，不赶紧跑还在这儿等警察来抓呀！”
刘天昊见状挥了挥手，安抚道：“法律相信证据，不会冤枉人的，你问心无愧就好，别计较太多。”
报案人这才咧了咧嘴角，说道：“我当时也吓得够呛，本想跑，后来想想，要是跑了，门口留下了我的脚印和指纹，要是警察找我我也说不清，万一报案还能救这老头儿一命呢！”
事后证明，报案人是正确的，正是因为报案及时，正好赶上有巡逻警车经过附近，才救了受害者一命。
刘天昊想了想，立刻向存放木柴和煤块的小棚子走去，人们正疑惑着，就见他又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黑得发乌的煤块，说道：“凶手就是用这种煤矸石砸晕了受害者，然后才施展其他伤害的。”
他把煤矸石递给韩孟丹，随后向虞乘风和另外两名警察展示了他的白手套，白手套上不单有煤的粉末，还有一些紫黑色粘液。
“没错了，我在受害者倒地头部的位置也发现了一些类似于煤的碎渣。”韩孟丹补充道。
刘天昊正要继续说，却听见手机响了起来，是市医院打来的座机，打电话来的是这片区域的片警，接通电话后，他先是叹了一口气：“刘队，受害者没抢救过来，不过临死前在救护车的担架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我已经把它送到刑大了。照片我也发给你微信了，你有空看看吧。”
“受害者说过什么没有？”刘天昊忙问道。
“没有，开始时还有神智，救护车开到一半他就陷入昏迷了，最后还是没醒过来。”
挂了电话后，刘天昊打开微信，看到民警发给他一张照片，是担架的，在右手的位置花了一横一竖，呈现出一个“T”字，虽不太清晰，但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用鲜血画出来的。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刘天昊把照片放大后心里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