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没有幸存者
人无完人。
任何人作为独立的个体都不可能比一个群体更容易接近完美，所以历史上的最着名的大科学家也都不是一个人，更多的是背后团队默默无闻的劳作和付出。
“嗯，所以她模仿着老秦头儿躺在担架上的情形写了好几个T字，你看这个。”刘天昊换成另外一张图片，图片中的T字已经不是T，而是变成了上头儿比较短一些的“十”字。刘天昊说道，随后他手指沾了一些水，躺在地上，在地板上写了一个T字。
他说完话并没有起身，而是躺着没动，过了一阵后，才说道：“从照片拍摄的角度，应该还有一个人帮柯北才对。”
“是柯东？”虞乘风接道。
“嗯，先别猜了，还是说这个字吧。老秦头儿当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在盲写的状态下写了这个字，结合当年平顶山其中一起案件单姓报案人所说的‘小王’，所以才认定老秦头儿写的是个王字，但如果只是单单一个王字，应该不至于让小王起了杀机！”
“有道理，所以老秦头儿写的这个字儿所隐含的信息应该让小王感到了威胁，这才……或者说柯北发现了和老秦头儿一样的线索？”虞乘风惊道。
刘天昊点了点头，两人又看了一阵柯北的资料，却完全没有线索。
现代是一个信息共享的时代，各种网络平台层出不穷，柯北也只是网络中的一个微小的单元而已，她可能在互联网中的任何一处发表言论，也许就是某一句轻描淡写，牵动了小王敏感的神经，引发了杀机。
“把这台电脑带回技术科，做深度检测，看看有没有隐藏的信息。”刘天昊说道，话音未落，手机响了起来，是技术科小王的电话。
“刘队，钱局让我们搜索了全国范围内所有类似于剪刀手和割蛋魔的案件，发现在剪刀手案之后，十五年期间，雷同的案件有五十三起，排除已经抓捕到凶手的二十三起起案件，还有三十起案件列为悬案，确认死亡的受害人多达七十七人！”
七十七人！这就意味着小王这些年肯本就没停止作案。
“有确认的幸存者吗？”刘天昊急忙问道。
“涉案人员全部遇害，没有幸存者！”
任何一个行业的从业者都会由一名初涉猎的生手变成圣手，泥瓦匠、木工、加工工人、陶艺者、写作者等等，以写作者为例，刚入行的生手不但打字速度慢，而且错字率还高，讲故事的能力相对弱一些，成熟以后，打字速度会变快，而且也会灵活运用一些写作技巧增加阅读感。
犯罪虽说是违法，但在分类上也可以成为一个行业，各种各样的犯罪都有生手，也都有圣手，但无论如何，最终都难逃法律制裁。
像开锁匠小钟，因为拜了盗王张五爷为师，名师出高徒，在众人的帮助下，他很快成了开锁的名家，在全国都比较有名，是各大锁厂竞相争夺的对象。张五爷比小钟的技术要好，但走的路不通，所以进了监狱。
小王也是如此，他的聪明才智全部都用于抢劫杀人方面，作案手法娴熟、手段残忍，在长达十五年的作案过程中居然没有一名活口！而且早年公安系统并未实现联网，案件无法互通，信息相对比较闭塞，这才造成小王十五年一直未作案，到今天才冒出来作案的假象。
他从平顶山第一个抢劫案子只是打晕了受害者，到现在一个活口不留，真正从一名新手罪犯变成了巨犯！
刘天昊放下电话后，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虞乘风有些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昊子，看来之前咱们的判断有一部分错误，而且是致命性的。”虞乘风说道。
“十五年，钱局以为这十五年里小王已经停止作案，想不到的是，他不但没停手，反而作案的手段更加残忍。”刘天昊咬着牙说道。
“刚才我听技术科小王说，十五年小王作案的地点依然是缺少监控和治安力量的农村，但范围从东北到南方的广东。”虞乘风说道。当他说道技术科小王时，感到两个小王有些拗口，便特意重读了技术科小王这几个字。
“关键还没有活口，没有目击者！”刘天昊一拳砸在桌子上，显然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才做出莽撞的举动。
砸桌子的声音引起了柯白羽父母的主意，两人悄悄地走到书房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刘天昊脸上露出歉意，冲着二人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显然二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是以为柯白羽的伤情变得恶化，遂依然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刘天昊。
“真的没事儿，和柯白羽没关系，她……很好。”刘天昊解释道。
老两口听到这话后，才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又默默地转身回到房间。
“这里的线索就到这儿了，乘风，文媛的肖像还原做得怎么样了？”刘天昊问道。
“应该快了，袁大国积极配合，进展比较快，但小王一直给他的印象很模糊，所以有些部位的特征始终拿捏不准，反复了好几次了还是觉得不太像。”虞乘风说道。
做犯罪肖像还原就是这样，当人较真的时候，让他仔细想另外一个人的容貌时，反而想不出来，但让他们见面，他一定会当场认出嫌疑人，就像汉字一样，突然有时候就想不起来某个字怎样写，但看到字的时候却认得，人的认知功能有时候会突然短路，算不得稀罕事儿。
刘天昊点点头，说道：“我得去找一趟钱局，重新说说小王的事儿，有些事儿还得摆脱他老人家。你跑一趟小孤村，找老秦儿子，主要是……”
虞乘风微笑着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配合了六年多，两人从陌生到了解，再到熟悉、信任，到现在这种程度，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所表达的一切，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我明白，你怀疑柯东就是老秦儿子对吧？”虞乘风说道。
刘天昊并未说话，只是冲着他默默地伸出大拇指。
“刚才你和王佳佳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怀疑他也是对的，老秦头儿是当年的嫌疑人之一，肯定有心理压力，偶尔失言可能会被老秦太太和儿子听到，但老秦儿子又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那种人，所以就成立了这个侦探群，把他所知道的案子都讲出来，剪刀手的案子只是其中之一，目的就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最终通过众人的努力寻找出剪刀手案的真相。”虞乘风说道。
刘天昊笑得很欣慰，他明白虞乘风是真正成长起来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憨笑和赔话的老实人了。
“这种事儿你去真不合适，你的言语和气势给人以攻击性的感觉，老秦儿子肯定对你有设防，像我这样人畜无害的，反而可能有不一样的收获，我带着文媛一起去，就当小孤村一日游了。”虞乘风摊了摊手自嘲道，随后开始收拾柯白羽的电脑等物封存好。
刘天昊向柯白羽父母告辞后，和王佳佳两人离开，送她回了办公室后，便径直前往公安局大楼。
钱局已经听过技术科的汇报了，很少抽烟的他今天抽起了烟，而且烟灰缸中已经堆得满满的烟屁股，眉头上皱起一个大疙瘩，显出一个“川”字来。
“钱局……”
“我都知道，陈述案情就不用了，直接说你的想法。”钱局把抽到劲头儿的烟屁股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
钱局为人随和、素养很高，很少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但这次他是真的急了。原本他以为当年的大排查会令小王不再作案，没想到的是，他的做法居然把小王从平顶山逼到了更广阔的范围里，在十五年里连续不断地作案，在他的心里，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把小王抓捕归案，怕是会抑郁成疾。
“钱局，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线索，小王除了一些基本特征外，还有一条比较重要，他带团伙作案时村子里的狗都不叫，而且据袁大国说，他还有一些基本的中医理论，如果两者相结合的话……”
“兽医？”钱局问道。
“赤脚医生、被开除或者是被逼离职的中医、兽医，这三类都在排查范围，其他条件您都知道，文媛的肖像还原很快就会完成，也可以作为辅证。这件事儿还得拜托您，地域是当年的平顶山市所辖范围。”刘天昊说道。
钱局思考后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我有好几个同事在那边都和我是同级别的，这件事没有难度。那你呢？”
钱局的意思很明显，为了这件案子，局长都亲自上阵了，刘天昊总不能当坐镇指挥的人，应该拿出点硬货来。
“南阳炼金作坊的兴起正是小王这帮人的功劳，逃离平顶山来到南阳的只有老秦、袁大国、小王三人，袁大国没有任何技术，纯是一个司机，从老秦家的经济条件来看，他的炼金技术不怎么样，不太可能是源头，所以源头只能是小王，只要找到当初传播技术的人，也就等于找到了小王。”刘天昊说道。
钱局点头道：“很好，我还有一点要提醒你，关于那把凶器大剪刀的事儿，小王现在作案用的是否和当年还是一把剪刀，这点你让孟丹再确认一下，无论是与否，我觉得可以都从凶器入手查找些线索出来。记住，有耐心的老虎，才能抓到猎物。”
刘天昊的直觉告诉他，钱局说的话有可能是对的，这把大剪刀剪断了受害者的器官，也剪断了很多线索，但同时也会留下很多有用的信息，这一点只能通过法医来获取。
经过这几年的磨砺，刘天昊意识到一个优秀的团队的重要性，不是每个人都站出来当神探，充当那名条理清晰、线索分析的丝丝入扣的大神探，还需要甘于默默无闻做工作、敢冲敢打的虞乘风，需要心细如发、技术高明的法医韩孟丹，需要能在几万个小时中截取案件相关联视频的技术科小王，需要敢于在灰色地带游历获取线索的黑客老蛤蟆，需要用新闻力量引导社会舆论和宣扬正能量的记者王佳佳，需要在关键时刻能顶住各方面压力、肯给予信任和支持的钱局和韩队这样的领导，需要熟悉各地区民情、警情的广大基层民警。
神探是一个团队，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