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宫廷面馆
走访是破案的必要条件，过程和影视剧和小说里所描述的不太一样，影视剧和小说为了渲染神探的神、剧情节奏等，或者把走访相关情节简化，或者让神探在现场瞬间发现凶手的破绽，然后当场锁定凶手并揭破，凶手狡辩，神探再拿出关键性证据让凶手口服心服，这是为了戏剧的精彩度和张力而衍生出来的一种手法，但在实际出警过程中却并不多见。
如果按照影视剧中的桥段当场进行推理分析，往往会被现实怼得鼻青脸肿！
走访是枯燥无味而大量的，可能会遭到被走访人的冷漠、对抗、逆反，如果涉及到嫌疑人，甚至会对走访的民警造成伤害。所以在没有群众基础的地区走访，往往收获比较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部分人总是冷眼看世界，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像鲁迅先生小说《药》中的各种各样人物一样，冷漠、麻木、愚昧充斥着人的大脑中。
幸运的是，刘天昊有柳絮儿做后盾。
柳絮儿是村长的女儿，人长得美，加上头脑灵活，有知识有文化，更重要的是她经营的山货网店很火，村民们手里的山货都是由她这里走货，由于供不应求，她收购的价格比二手贩子要高，而且从不拖欠货款，一向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拉动了整个村子的人均收入，所以她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很高，甚至高于身为村长的父亲。
能让柳絮儿亲自出马，自然少不了王佳佳的功劳。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但实际上两个女人就可以撑起一台戏了，而且还是一台好戏。一路上两人叽叽喳喳，谈的都是时尚、八卦和女人之间的一些小秘密、小心思，听得刘天昊一阵阵头晕发麻，幸好她们自己谈自己的，从不打扰他。
在柳絮儿的帮助下，走访进展得很顺利，一个上午的时间走访了十来户人家，都是小孤村炼金赚了钱的，众人回忆这个行业当年究竟怎么发展起来的，却没人能说得上来。
刘天昊隐约觉得哪地方不太对劲儿，一个行业才仅仅十五年，而且村子里面的人还是当年那些人，怎么会说不上来呢？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一种解释是氰化法炼金是一门技术活儿，在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小孤村，大伙儿都知道如何炼，很少人能真正把原理说清楚，而且在人们眼里只注重利益，至于是谁发起的这个行业已经不重要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源头一定不是本村的人。因为小孤村本就是一个相对闭塞的村子，也就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原来村民们买卖山货也都是去附近的红旗镇，采山货、卖山货这是祖祖辈辈谋生的手段，传下来好多年了，在那个年代，大学生还是个稀罕玩意，别说村子里，一个镇子能出一个大学生就不得了了，而且毕业后，大学生肯定留在城里发展，回农村的可能性不大，这样一来，知识就永远不会进入村子，人们永远都是在一种无知的前提下去做事。
人都有惰性，没人愿意打破已经形成的气场。
因为没有任何收获，三人有些蔫头耷脑。柳絮儿为了尽地主之谊，便率先提出安排午饭。王佳佳听到有好吃的，自然提起了兴致。三人便在村里最大的面馆搓了一顿面条，面馆老板号称是慈禧当年逃离北京避难时传下来的宫廷配方。
刘天昊听后险些把面条从鼻子里喷出来，慈禧当年被八国联军逼得逃离京城，最终目的地是在现在的西安，南阳和西安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方向，更何况是南阳小孤村这个封闭的自然村落，估计这种事儿连野史也不敢写，却被一个面馆老板说得头头是道。但戏说归戏说，面条的味道还真不错。
面馆的老板也是伙计，又是厨师，面馆就只有他一人。老板很善谈，而且整个中午客人就刘天昊一桌，于是山里人的朴实便体现出来了，他自己做了同样一碗面，端着坐到刘天昊对面攀谈起来。
谈到小孤村的炼金业，老板感慨万分，说这几年炼金业明显下滑，一般人可能感觉不出来，但他作为小孤村唯一一家饭店，是能感觉出来的，因为经济不好就没人下馆子，他就没钱赚。
下滑的原因有很多，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由于国家环保抓得比较严，对小作坊管控非常严格，职能部门对当年审批过的手续都认账，但环保要求得跟得上形式，一个超标就会被罚款和整顿，氰化法炼金本身就是一个重污染行业，小作坊要的是利润，如果把环保设备上齐全了，环保都达标了，利润也就没了，小作坊自然无法生存，所以很多小作坊要么由原来的正当行业游离到灰色地带，要么数家合并在一起，成为一个正式的冶炼工厂，打着冶炼钢材等旗号私底下从事炼金，要么就转行，重新做老本行采山货，但炼金这个行业的利润非常可观，哪是采山货可比的，所以人们就偷着炼金。
原因之二是根据我国相关法律，黄金矿禁止个人开采，有开采证的也要回收，所以能够正式流通的金矿数量少了，很多人都打起了废品回收的主意，收一些电子部件，然后再用氰化法炼金把贵重金属提炼出来，这样一来，成本就大大增加，利润少了，而且冶炼方法并未改进，利润会越来越低，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就越来越少。
赚的钱越来越少，外来人口缩减，饭店的生意自然就不行，面馆就由原来的大饭店又缩小成最初的面馆，另外几间房子都租了出去，用以回收成本。
从面馆老板的生意就可以看出一个行业的兴衰，这是王佳佳意想不到的事情。
“您知道这个行业当年是怎么起来的吗？”刘天昊抱着一试的态度问道。
老板吃了几口面，嚼了两口辣椒，哈出一口辣气后，才慢慢说道：“这个你还真问对人了，我听说你们到处打听这件事儿，但问他们那帮人没用，他们不知道。”
老板说话间看了一眼刘天昊三人的碗。
刘天昊一听，来了精神，见自己的面已经见了底，也知道老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便又向老板要了一碗面。
有了生意，老板自然高兴，兴致冲冲地做了一碗面端了出来，把油腻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说道：“本村人祖辈都是进山采山货，我家是我太爷爷为了躲避战祸才来到这里的，看中的就是这里闭塞，‘日本子’进不来。”
刘天昊和王佳佳对视一眼，都看向老板。
老板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按照一辈差二十五岁，差三辈就是差七十五岁，他太爷爷来这里应该是在一百二十五年前，那时候还是清朝在统治中国，中日甲午战争附近的年份，很多人觉得大清无能，早晚会被列强欺辱，便带着财产和家人到深山避难。
“你们别盯着我看，这事儿是真的！”老板笑得比较勉强，显然也是心里没底气。
“没事儿叔，你该咋说就咋吹（说）！”柳絮儿的口误把刘天昊和王佳佳的笑点彻底点燃了。
乐了一阵之后，众人才收住笑声。老板也没在乎，抹了抹嘴上的油说道：“十五年前，我这个面馆还是个小面摊，突然有一天来了几个人，一看打扮就是外地人，不过外地人来小孤村也很正常，很多收二道贩子到了秋季都会组团来收山货，但这几个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王佳佳急忙问道。
“叔，你别像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地挤，一口气说完吧，人家时间紧着呢，你要耽误了时间，我以后就让大伙再也不来你面馆吃面！”柳絮儿看出刘天昊有些着急，便给面馆老板下了道“命令”。
柳絮儿的影响力不仅仅来自她父亲，她的影响力更足。
面馆老板赶紧赔笑，说道：“行行，我的大小姐，我说，快点说还不行嘛。这几个人里边有一个你们都认识，就是被害的老秦头儿，还有一个小个子，看样子是这几人的领头儿，带着墨镜，很深沉的模样，对他印象深刻就是因为他从来到走一句话都没说，有个姓袁的人，五大三粗，聊天时说附近好像有什么金矿，老秦头儿接茬说他有个亲戚在平顶山会炼金，可以弄来配方。”
刘天昊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线索对上了，五大三粗的袁姓男子应该是袁大国，小个子戴墨镜男人应该是小王，这伙人在小王的带领下在演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让炼金业在南阳生根发芽，便于他们前期抢来的赃物出手，二是便于以后“割韭菜”！
“后来呢？”王佳佳把录音笔对着面馆老板。
面馆老板看了看录音笔，笑嘻嘻地说道：“姑娘，你这个东西一对着我，我就说不出话来了。”
王佳佳只好把录音笔重新放到桌上，示意老板继续。
“后来，老秦家落户在小孤村，其他那几个人再也没见过。老秦头儿应该是村里第一个会炼金的。当时人们很好奇，但老秦头儿又故作神秘，大门紧闭，不让人看。这事儿还能难道咱们，爬树的爬树，上墙的上墙，邻居家的房顶站满了人，老秦头儿干活时候人们看得是一清二楚。当时也不知道老秦头儿是不是傻，炼金子这种法子还不得避着人弄啊，他倒好，就露天儿，看到人们观望和议论也没说啥。不过那味道很大，呛人辣眼睛，有人身体不好回家还会大病一场。但后来当老秦头儿从池子里弄出金子，在太阳下面闪闪发光时，人们都惊呆了，金子啊，真金！”老板手舞足蹈地说着，把场面描绘得生动而形象，甚至都不放过一个微表情。
细节暂不赘述。
“然后村民们就都会了？”王佳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