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会说话的大剪刀
警方对于签发通缉令是很谨慎的，尤其是在犯罪嫌疑人还没确定身份的情况下，但刘天昊不得不向钱局申请签发“彭妙计”的通缉令，一旦他逃出南阳，就等于鱼龙入海，再想抓他就难上加难了。
钱局看着不成型的通缉令有些发愁，因为其中的要素不全，而且很多项证据又不太充足，一旦发错再想收回来就难了，要是再引起社会不良反响，怕是纪委又会找上门喝茶。
“钱局，如果小王逃出南阳，很可能就再也抓不到了。”刘天昊说道。
钱局皱着眉头摆了摆手，犹豫了好一阵之后才拿起钢笔在签发单上签了字。刘天昊面色一喜，正要拿着签发单走人，却发现钱局的手紧紧地按在签发单上。
“小刘，你可得对我负责。”钱局说道。
钱局很少说这种话，这一次完全是出于对刘天昊的小组的信任，换做其他人，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肯签字。刘天昊感到了肩膀上的压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只要他不离开南阳，我就能把他拿下！”
警方的效率很高，在南阳市的交通要道、飞机场等地聚集了大量的特警，一辆车一辆车地查，一个人一个人地筛选，新闻报道、法治台、网络大V等也相继报道通缉彭妙计的事儿，只是由于不知道彭妙计的真实姓名，只好在报道的时候注明嫌疑人彭某某。
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加上巨额的悬赏金，人们纷纷转发，加入到抓凶大军中。
刘天昊的想法和当年钱局一样，就是想利用各种外界力量制造声势，把彭妙计紧紧地锁定在南阳，而且至少让百姓们都知道这件事，提高警惕以免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至于能不能抓到彭妙计，刘天昊并未想通过一个通缉令来解决，彭妙计一向狡猾，既然有意向逃跑，就说明他有了心理准备，肯定不会按照常规的路数行动，所以通缉令只是逼迫他无法离开南阳，却没法抓到他。
在现场线索不多的情况下，韩孟丹的尸检报告起了很大作用，当她把两名受害者的报告放在刘天昊办公桌上时，刘天昊几乎眼睛一亮。
“昊子，你怎么断定彭妙计要出逃的？”韩孟丹问道。
刘天昊迅速看完报告后说道：“彭妙计作案一向计划周详，而且几乎不在现场留下任何线索，可这次他在行凶杀人之后却并未离开，反而在案发现场吃了饭，又从容不迫地烧了一次性饭盒，清理了现场之后再离开，这说明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是最后一件案子，算是分手饭，否则他绝不敢这么做。”
韩孟丹抿了抿嘴，说道：“这样说有些太牵强了吧，也许就是彭妙计做事嚣张、人格变态呢？”
“根据彭妙计以往的作案方式分析，他一向谨慎，绝不能容得半点疏忽，这一点在老秦头被灭口的案子里就可以看出，而且现在又有你的报告，也证明了我说的是对的。”刘天昊抖了抖手上的报告。
话音未落，虞乘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即整个人像一阵旋风一样冲进办公室，边走边说道：“刘队，有消息了，还真让你说中了，是外卖，美团骑手给送的，送餐的骑手我已经找到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越过二人望向窗外。顺着虞乘风的目光看，刑大院子有一辆非常显眼的小摩托，上面一名身穿黑黄相间工作服的美团骑手从摩托车上下来，锁好摩托后犹豫了一下，随后向虞乘风所在房间看了看，看到虞乘风招了招手后，才乐呵呵地跑过来。
骑手是一名很阳光的青年，青春而稚嫩的脸上被阳光印上了烙迹，他很世故地向虞乘风点头哈腰着，明显与这个年纪的人不太相符。
“美团送达师小宋！”年轻人自我介绍着。
他的话点燃了办公室其他几名刑警的笑意，有几人刚喝下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骑手是行业内外统一的称呼，但自称为美团送达师却从来没听说过。
“红叶村那一单的事儿你和我们刘队说说。”虞乘风开门见山。
小宋点了点头，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说道：“我平时送外卖很多，红叶那一片都是我跑的，因为距离城里太远，没人愿意去，我刚入行，也不知道啥规矩，只要有活儿干我就干，当时我看到那单之后就点了，到刘记盖浇饭拿了外卖就去了红叶，因为那边定位有些不准，在快到的时候我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一下送达地点，接电话的人很不耐烦，对地址模棱两可，后来我听有个人说了下单的那个地址，并告诉接电话的人去外面接我，让我在村口附近等着。”
小宋说得很轻松，但刘天昊却听得满头冷汗，要是小宋真的送上门，估计要和受害者爷俩一个下场。
“另外那个人什么地方的口音？”虞乘风问道。
小宋皱了皱眉头，说道：“听不太准，反正肯定不是本地人，听口音好像是四川的，因为我听他的话里带着一个‘老子’，大约应该是四川的吧。”
刘天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接我的人是一个大个儿，满脸麻子，凶神恶煞的，现在割蛋魔的事儿传得邪乎，这大晚上的，把我吓够呛，我说话人家也没理，径直抢了过去。”小宋说道。
“大个子你认识吗？”刘天昊问道。
“不认识，但就是附近的人，我之前肯定见过，有印象。”小宋说道。
刘天昊听得眼神放光，急忙给虞乘风使了个眼色，虞乘风立刻走到一旁给姚文媛打电话，要她过来给发罪嫌疑人做肖像还原。
“还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吗？”刘天昊问道。
小宋满脸疑惑，但又不敢太过表露，笑了两声后轻声问道：“刘队，到底发生了什么案子？不会是割蛋魔吧！”
“他们一共定了几份外卖？”刘天昊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一共四份。”
“四个人！”刘天昊自言自语着。
“是三个人。”小宋急忙辩解道。
刘天昊嗯了一声，随后歪头看着他。
“是这样的刘警官，我是听取外卖的那个大个子说了一句话才判断他们有三个人的。大个子拿到外卖后说才给他定了两份怎么够吃，四份外卖他一个人占了两份，另外两份应该是两个人。”小宋说道。
按照小宋的说法，三个人当中说四川话让大个子接他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彭妙计，大个子和另外一人是他新团伙儿的成员。按照彭妙计的套路，他所找的人都是智商相对较低容易控制的人，大个子完全符合他的条件。
“你看到大个子最后朝哪家走了吗？”刘天昊问道。
“没有，我看他凶，所以就没太敢看，我怕他打我。”小宋说道。
看小宋的身材并不魁梧，要是真对阵上大个子，估计两拳就能放倒。
四人正聊着，就见姚文媛从外面走了进来，冲着虞乘风摆了摆手。
刘天昊见姚文媛来了，便招了招手，拿起韩孟丹的验尸报告向外走去：“你们先聊一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安排点事儿。”
三人又向小宋询问了一些事情，见没有太大收获，虞乘风和姚文媛带着他到会议室做肖像还原。
韩孟丹拿起另外一份尸检报告看着，这份报告另外一起案件死者的报告，死亡时间、原因等都写的清清楚楚，法医老李工作认真劲儿值得每一个人学习，就算马上面临退休，也依然按照最严格的标准来进行法医鉴定，在他眼里，每一个字都可能代表一个人的命！
她放下尸检报告，走到割蛋魔受害者爷俩的尸体前，掀开白布单重新审视死者的伤口。
两人颈部的伤口经过了处理后变得非常容易看清，伤口干净利落，显然是一剪刀毫不犹豫地剪下去才会呈现出的伤口，大剪刀应该运用得很熟练，刚好剪断了死者的器官和大动脉，剪断气管可以让死者无法发出声音，剪断大动脉之后，大约三十秒到五十秒之间，死者就会失去意识，很快进入休克状态直至死亡。
小半身也是一剪刀剪开，然后剪断了连接部分，拿走了器官。这完全就是割蛋魔的手法，经过这么多年的作案，他的手法越来越娴熟。
韩孟丹正看着，却见刘天昊拿着报告走了进来，满脸的兴奋。
“刚才咱们的话说了一半，你说说看法吧。”韩孟丹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手上的验尸报告。
刘天昊调整了一下情绪，不急不躁的说道：“有彭妙计的线索了，这都得益于你的这份报告。”
韩孟丹本来对刘天昊说走就走有些不满，但听到他的表扬后露出笑脸。刘天昊很少表扬人，大部分都沉浸在案情推演上，所以他的表扬更加能让人觉得稀罕。
人天生就喜欢听表扬，虽然有些人嘴上喊着求批评，但要是真批评他了，怕是会惹得一身不高兴，用某些影视台词的话说就是：表扬让人很肉麻，但……我喜欢！
“你看这份报告，在死者的伤口上有一些粉尘，这应该是大剪刀剪断喉咙和男性的器官时留下的，粉尘的成分有硫化物、氮的氧化物等，还有少量的硫、磷等，按照我的经验，在南阳市只有一片区域会有这些东西。”刘天昊说道。
韩孟丹摇了摇头，分析出伤口粉尘的成分是她的能力范围：“这能说明什么？”
“是热电厂。”刘天昊说道。
由于资源占比的问题，目前我国的热电厂依然是以煤炭为主要染料，但排放不能得到很好解决，在热电厂附近的民宅会有大量的灰尘，灰尘中就含有硫化物等污染物，是具有独特标志性的，其他附近的城区也会被灰尘波及，但灰尘的浓度要比热电厂周围低很多。
“热电厂周边都是居民区，虽然是老旧小区，但人口密集，排查的范围太大，彭妙计应该已经知道了被通缉的事儿，算时间内要抓他怕是来不及。”韩孟丹说道。
刘天昊自信地一笑，随后说道：“冬天的南阳大多数刮的是北风，只有热电厂以北的地方粉尘含量才高，这点我深有体会。念小学的时候我家住在老城区，东面是化工厂、西面是石油炼化厂、北面是水泥厂，南面是一个很大的养鸡场，如果没风，各种味道就会混合在一起，只要有风，要么是硫化氢的味道，要么是水泥面儿，要么就是鸡毛味儿，反正没好时候，家里从来都不敢开窗户。就算在不开窗户的前提下，房间中要么都是味道，要么就是水泥粉尘，反正没个好！后来我叔调到市刑大，这才搬了家，逃离了那段噩梦。”
“我明白你的意思，冬天刮北风，彭妙计应该住在热电厂以北的方位对吧？”韩孟丹说道。
一名好的侦探需要有丰富的学识和经历，对当地情况的熟悉等等因素。否则，光凭着聪明才智和推理破案怕是很难。
“没错，楼房要是装修不怎么好，到处漏风，粉尘会随着窗户缝进入室内，落在他的大剪刀上。”刘天昊说道。
韩孟丹听后立刻打开百度地图，放大后，发现只有一片小区，是热电厂的家属房，但由于管理较差，楼房老旧，再加上污染比较严重，所以很多条件稍好一些的热电厂职工都搬到新城区居住上下班跑通勤，家属楼租住出去。
家属房因为比较便宜，租住的群体大部分是外来务工人员，还有一部分在附近上学的学生和家长。
“刚才我已经和社区民警核对过，这片小区只有十二栋楼，每栋楼六层、三个单元，一个单元十八户人家……”
“哎哎，你明知道我数学不行，还和我算数。”韩孟丹及时地制止了刘天昊的话。
刘天昊一愣，随后呵呵一笑，说道：“排除了原住民、长期没人居住的、父母等直系血亲使用之外，其他的只有四十二户。”
“彭妙计就在这四十二户中？”韩孟丹惊道。
“没错，就在这些人当中。按照我的计划，彭妙计肯定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只要咱们找上门，就可以瓮中捉鳖！”刘天昊看了看手表，又说道：“走吧，特警应该集结差不多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间向外迈步，韩孟丹边走边把白大褂脱掉，说道：“但愿这次能把彭妙计抓到。”
刘天昊眼睛散射出精光，表情坚毅地说道：“一定要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