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最后一顿饭
任何一名刑警都不愿意看到案子，不是怕工作，而是不愿意看到有人受到伤害。
红叶村离小孤村很远，一个在南阳城城北，一个在城南，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小村子，但因为割蛋魔案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两个村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炼金业，按照现在的标准，这种行业环保肯定不达标，想在城区发展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城市周边的村甸就成了发展聚集地。
割蛋魔的事儿已经在南阳周边传开，早年靠着炼金稍微富裕点的农户人人自危，不是装上了防盗门、监控，就是买狗作为警卫手段，但还是有些农户觉得事情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便完全不在乎。
案子就发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受害者是一个三口之家，父亲大约五十多岁，平时注意锻炼和保养，身体非常强壮，单从身材来看，两三个小伙儿正面很难近身。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基因，身体高大强壮，又练过散打，虽然从来不欺负别人，但有人找上门也从来不怕。
对于割蛋魔的事儿，他们也听过，但并未在意，爷俩身体好，儿子又练过散打，就算割蛋魔带着三四个人，爷俩也可以轻松对付，有本领在身，自然畏惧就会少一些。
早年炼金业刚刚兴起的时候，他家是第一批炼金的人，赚了一些钱，随后在城里卖了一套房子，母亲身体有些不好，受不了炼金时的那种味道，只好两头跑，白天帮着爷俩做饭，晚上回城里住。
割蛋魔的事儿她也听说了，三里五村的人们把割蛋魔传得邪乎得很，有的还说割蛋魔专割男人的玩意用来大补。她本来胆子就小，就劝说丈夫和儿子先避一避，到外地旅旅游散散心，等割蛋魔被抓住了再回来。
爷俩本来对割蛋魔就不屑一顾，加上手上刚刚上了一批金矿石，要这段时间赶紧炼出来，不然，等国家环保哪天一声令下，整个行业就不是处于灰色地带了，撞上枪口势必要被拿下。
罚款加上可能会面临刑法的问责，迫使很多从事炼金的人不得不加班加点干活，就是在环保正式文件下来之前多做一些，赚一些钱。
他们看村民们对待割蛋魔的反应有些过激，有时还劝说邻居不要太过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割蛋魔来了猎枪伺候就罢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案子是夜间发生的，报案人是女主人。
爷俩很勤劳，基本一大早就起来干活儿了，所以女主人每天都到城郊的油条店买几根油条和豆浆，带给爷俩吃。
她开着车来到红叶村的房子，拎着豆浆和油条向宅子里走去，大门虚掩着，套着的小门完全敞开。
平时爷俩在炼金的时候从来都是大门紧闭，不太可能完全敞开着，要是有环境稽查的人找上门可不是件好事儿。
进入院里之后，以往熟悉的化工原料味道并未出现，女主人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血腥味儿，联想到割蛋魔，这股味道让她立刻提高了警觉，转身从门后拿起一根废弃的铁锹把儿。
正房的门也是虚掩着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血腥味道却越来越浓，当她走进房间时，几乎瘫软在地，她的丈夫和儿子一个躺在外屋的水缸附近，丈夫躺在主卧室门口，儿子躺在水缸旁边，手里还拿着水舀子。两人头部都受到重创，后脑勺的位置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喉咙有一个小孩儿嘴一般大的口子，上面长着血痂，血流了一地，已经变成红黑色，下半身裸露着，血和肉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地面上两大摊血迹已经汇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
俗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人类的竞技格斗需要在一个比较公平的环境下，遵守约定俗成的规则，在这种情况下出来的高手是有一定的局限性的，一旦脱离公平环境和规则，一名身体瘦弱的可能会轻松放到一名彪形大汉，一名天天在工地摸爬滚打的民工可能会干掉一名自由搏击教练。
凶犯连法律这种铁一般的规则都可以任意践踏，怎么可能遵守其他规则，抢劫杀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人放倒，小王的做法一贯就是偷袭，无论对手是世界冠军还是搏击王，偷袭之下没人会幸免。
警察们在现场拍照和取证，韩孟丹蹲在其中一具尸体前，仔细地做着初步验尸工作。
这件宅子和其他宅子相距有一定的距离，属于独立的大院子，前后院加一起能有六七百平米，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菜园子，其中的菜已经放干了，院墙约两米左右的高度，可以看到上面有一些绿绿白白的玻璃碴子，大门是普通的红色大铁门，内套着一个小门，大门仍保持虚掩的状态。一部分院墙上方的玻璃碴被人为砸平，墙下方的菜地沟旁有两个不太清晰的脚印，可能是凶手从墙上跳下来时踩上去的。
菜地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把铁锤，锤柄和锤头都有血迹，还有一块石头上面也沾了血迹。
经过女主人的确认，铁锤就是她家的。
转了一圈后，刘天昊回到房间内的现场，此时的韩孟丹已经完成初步尸检，她站起身，走到一旁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缓缓地向刘天昊和虞乘风说道：“两名死者身上都有三处伤，后脑、喉咙、下半身，死因是脑干部位受到重创。从喉咙的伤口来看，应该是剪刀一类的凶器，符合割蛋魔的作案风格。”
虞乘风也走了过来，说道：“凶手很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柜子并未都被翻过，只有存放现金的柜子和金银首饰的柜子被强行撬开，其他的柜子没动。仓库内的所有粗炼金和一些金矿石都不见了，女主人说大约能值二十多万。”
“案发现场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两名受害者被人从身后一击致命，昏迷后又遭遇割蛋魔的手法。”刘天昊陈述道，随后他走到一个垃圾筐前，从套着的塑料袋里面捏出一些生活垃圾，看样子应该是昨天晚上的剩饭剩菜。
提起塑料袋后，发现有一些菜汤透过了塑料袋洒进垃圾筐里。
“这些垃圾有什么不妥的吗？”虞乘风问道。
“这道菜……感觉很奇怪！”刘天昊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他就觉得剩菜有些不对劲儿。
“昊子，先别研究剩菜了，死者喉部和下半身的伤口上有些污迹，很可能是凶器留下的，我需要立刻回刑大进行化验和进一步尸检。”韩孟丹说道。
“好，那咱们分头行动。”刘天昊点点头。
很快，几名警察抬着两具尸体离开了现场，随着警车刺耳的警报声响了两声后，村子再次陷入沉寂中，只留下在警戒线外向院子里观望的围观群众。
女主人在一名女警的搀扶下进了现场，当她看到空空的房间只剩下两摊血迹后，几乎立刻崩溃地哭了起来，一名女人在晚年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这是件最不幸的事儿了。
缓了好一阵后，女人才慢慢走近蹲在地上研究垃圾的刘天昊二人：“两位警官，你们不去抓凶手，蹲在这儿研究垃圾桶，能破案吗？”
女人语气中带着些怨恨，这也难怪，亲人遇害，却看到警察做无关命案的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
“大姐，你看看这些剩菜剩饭……”
女主人几乎粗暴地打断了刘天昊的话：“剩菜剩饭能还给我丈夫和儿子的命吗？”
刘天昊听得一愣，他还清晰地记得《借尸还魂》一案中，南阳首富蒋小琴在儿子被害之后也说过同样的话。
还没等刘天昊解释，女主人收住哭声，指着垃圾桶说道：“这些剩菜肯定不是我家的，他们爷俩从来不吃这个！”
女主人指的是垃圾桶里面的老坛酸菜，这种菜虽然很好吃，但要是腌制的时候工艺不行，亚硝酸盐的含量会变得很高，所以他们家从来不吃这种菜。
“刘队，你怎么看出这菜有问题的？”虞乘风扒拉着剩菜问道。对于虞乘风来说这只是一堆剩菜，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你闻下这菜的味道，很明显放入了很多食品添加剂用来增香的，家庭怎么可能用这种东西，还有里面的香料至少有六七种之多，家常菜很少这样做。”刘天昊说道。
“这是外卖？”虞乘风说道。
“从理论讲应该是，但奇怪的是，餐盒哪去了？”刘天昊看向外屋的灶台。
灶台仍然是农村的土灶台，上面架着一口黑色的大锅，灶台外面土木灰是灰白色的，应该每天都用。
“我每天都做完饭吃完了才会城里，他们爷俩这段时间说是要赶工，所以就住在这儿，他们爷俩吃不惯外面的饭菜，一向都是我来做的。”女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刘天昊走到灶台前看了看灶膛，从里面掏出一小块未燃烧完的物质，用手弹了弹，说道：“餐盒都烧了。”
虞乘风接过来看了一下，说道：“还真是啊，这么说，凶手在行凶完毕之后，还点了几份外卖，吃了之后才离开现场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事实就是如此，至于为什么……”刘天昊说到这里突然整个人顿住，脸色变得很差，目光由涣散又变得聚焦，拿起手机立刻拨打了电话，趁着还未接通的功夫，他冲着虞乘风说道：“小王要跑，这是他在南阳的最后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