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神探的心病
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往往不是本人，有可能是熟悉的朋友，有可能同事和上级，有可能是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外人，甚至可能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一架飞机。
小白能有今天的成就肯定有她自身能力的因素，但决定性因素却不在她身上，慕容雪和孙青柏出事后，事务所还有一大把老资格的律师，从财力和人脉来讲，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新人小白，究竟是谁扶着小白上位的却没人知道。
但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就是坐上了，小白在各方面也逐渐适应了经理这个位置，甚至连身材体貌气质等方面都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青柏律师事务所在南阳市很有名气，算是数一数二的事务所，几乎有半数的南阳大企业和高层人物都和青柏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刘国华家大业大，有一些官司再正常不过，所以和事务所关系密切在情理之中。
对于昨晚柯白羽的事儿，由于形势比较紧迫，在行为上会有些急躁，刘天昊知道理亏，所以便陪着笑脸说道：“感谢感谢，要不是有小白……白总罩着我，我这次怕是要挨一个处分了。”
小白职业性地笑了笑，说道：“您还是叫我小白来的亲切一些。”
刘天昊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同事们眼中满是调侃之色，只好清了清嗓子，拿起律师函问道：“小白，是刘国华请你来做这件事的吗？”
还没等小白回答，一个异常严肃的声音从走廊传了过来：“小刘，你出来一下。”
同事们听到钱局的声音后，立刻把目光从小白身上收了回去，假装忙碌起来，有的打开电脑胡乱地敲着键盘，有的则是随便拿起一个卷宗查看着。
刘天昊向小白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后，应了一声，边整理警服边向外跑去。
钱局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看着刘天昊，小声而严肃地说道：“无立案不侦查，这是规矩，你现在是一个中队的领导，怎么可以带头破坏。”
刘天昊正要解释，又被钱局的话打断：“还有，夏天自杀案已经定性，顾小欣的案子派出所正在调查，你横插一扛子不怕影响团结？你一个人有多大能耐，能把全市全省所有的案子都破喽？你要是嫌手头的案子不够，我这儿大案要案、陈年悬案多得是，再派给你一件。”
刘天昊双手连摆立刻赔笑着：“钱局，我错了，真错了，昨晚的事儿确实有些冲动，我检讨。”
他拿着律师函苦笑着，眼睛有意无意地又看向小白。
钱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高气傲，有些人你未必看得上，但那些人也有各自的厉害之处，不是可以随便得罪的。”
钱局没有明说，但刘天昊也听出来说的是刘国华。
刘天昊收起笑脸，郑重其事地问道：“钱局，那个……刘大师说和您认识，这事儿是真是假？”
刘天昊的话问得比较唐突，让钱局一愣：“你呀，和你叔一个德行，有这么问你顶头上司的吗？我是应该回答认识还是不认识？”
刘天昊咧嘴笑了笑，却并未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钱局哼了一声，说道：“我和那个大师只是见过一次面，没有任何瓜葛，我也不可能去信那些玩意，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他能量大得很，如果不涉及到刑事案件，你最好别去沾他。”
有人天生就喜欢编胡话骗人，比如有个人明明不认识另外一个人，偏要说很熟，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另外一个人提高自己的身价和地位。找某某高级别领导办事，明明领导没同意，但他会利用信息不对等说已经和领导说过了，让其他人误以为领导同意了，实际上这事儿说是说了但领导并未同意。
刘国华是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话时底气十足，加上他的身份、财富和社会地位，让人不由得相信他所说的事儿。
“我就说嘛，钱局怎么可能和这种人有来往。”刘天昊呵呵一笑，听了钱局的话，他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再和刘国华有冲突，也不至于缩手缩脚。
钱局指了指他，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嘻嘻哈哈归嘻嘻哈哈，但刘天昊心里明白钱局来找他的分量，如果不是有人给钱局施压，钱局是不可能来刑大亲自找他说这件事儿的，虽然没明说，但实际上就是在告诫他，以后尽量少去沾刘国华，这人得罪不起。
阎王易惹小鬼难缠，培养一名优秀的警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要求神探本身不能有任何污点，这样才有可能走向领导岗位。
类似于刘天昊能力的人很多，比如韩忠义、齐维等人，但韩忠义也只坐到了刑大大队长的位置，齐维也是将近四十岁的年纪，还在基层当派出所副所长，如果按照他们的能力和所立过的功劳来算，至少当个副局长、局长没问题，但问题就出在他们都曾经犯过错误，无论错误是主观还是客观，错误就是错误。
人毕竟是人，做事不可能面面俱到，犯错误在所难免，做的事儿越多，犯错误的机会就越多，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宁愿启用一些从未犯过错误但可能没有能力的人，也不愿意用犯过错误的一线干警。
虽然很多人都意识到这样用人是错误的，但具体运作起来却没办法做到，没人会因为他人的错误而让自己买单。
见钱局离开，小白笑着走了过来，说道：“我认识顾小欣，刘大师的得意弟子，美容院说是她的，但实际上都是刘大师的钱，顾小欣只是经营者而已。不过顾小欣势头正盛，美容院生意很好，没有感情纠纷，也没有外债，想不通为什么会自杀，你是不是在调查这件事儿？”
小白很干练，对于人的心思猜得很透，这点好像大师姐赵清雅，她的性格中又包含着外向，这点又和王佳佳很像，若即若离的那种感觉又和韩孟丹有些相似，在热情开放上又有些许安然的影子，总之……这个女人并不好惹，难缠的程度甚至要高于蒋小琴。
刘天昊没有应声，他不知道小白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从她的发迹史来看，肯定是借助了外力，如果这外力是刘国华，她的动机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时间会证明一切，关于顾小欣的事儿，我还知道一些，如果你感兴趣，可以随时联系我。”小白递给刘天昊一张名片，随后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哒地离去。
一击不成绝不留恋，干净利落地离去反而让刘天昊心中有些失落。
……
法医老李自打在《借尸还魂》一案中出了错误后，做事就变得万分小心，马上就退休了，要是犯点错误一辈子的英明就会毁于一旦，所以顾小欣的尸检他做了一遍又确认了一遍，并未按照约定的时间拿出报告。
顾小欣的尸检报告显示她的确死于一氧化碳中毒，身体无任何外伤，生前没服用过强力镇静剂或是其他药物，除了手机上那首《黑色星期天》之外，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
但顾小欣多次打过胎，身体损伤很厉害，不可能再有孩子。
韩孟丹通过同学关系调查了顾小欣所去的医院，从资料显示，她都是一个人去的，并没有人陪同，三年之内一共三次打胎记录。
女人打胎是一件很令人恐惧的事儿，但她却只身一个人前往，要么就是孩子父亲不知道，要么就是他因为某种原因不敢露面。
一个女人能独立撑起一家规模很大的美容院并不容易，要说一点代价都没有怕是没人会相信，她的代价就是自己的身体，刘国华是美容院真正的老板，也许她和刘国华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师父和徒弟那么简单。
顾小欣的父母不是南阳本地人，她在南阳念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南阳发展，但由于大学只是普通的三流大学，加上专业不太理想，就业比较困难，她先后当过酒店服务员、超市收银员、公司文员等职业，还在一家酒吧当过陪酒女郎。然而在三年前，她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一家一千平面积大小的美容院的老板，过起了大老板的生活，随后又正式拜师刘国华，成为他的弟子之一。
拜师宴是刘国华彰显实力的机会，自然是不能少的，很多社会名流都来捧了场，在南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刘国华这棵大树作为支撑，美容院的生意变得越来越红火。
顾小欣在物质生活上不算奢靡，但绝对舍得花钱，生意好了之后她立刻把车由马自达换成了宝马，后来又换成了三百多万的玛莎拉蒂总裁，房子也由原来的公寓换成了三居室，又换成了别墅，和当年叱咤风云的刘大龙在一个小区内—松江路124号。
没人能想到，在人生得意之时，她居然会选择自杀。
刘天昊看完顾小欣的档案和尸检报告后陷入沉思中。
从资料显示，顾小欣的美容院投资大约在一千万左右，这笔钱的来源正是刘国华，投资的时间是顾小欣举办拜师宴之前，也就是说，在公开师徒关系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合作关系，甚至是其他的关系。
完全没有自杀动机，加上疑点重重的《黑色星期天》，刘天昊对这两起案子从最初的不想碰，到现在变成了一块心病，要是不查出个究竟来，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至于钱局的告诫，可以先忽略不计，告诫又不是命令，再者他始终信奉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为了不连累虞乘风和韩孟丹，他决定一个人去查。首先他要做的就是从第一名死者夏天的社会关系开始查起，然后是顾小欣的社会关系。
通过夏天的闺蜜，得知夏天在出事之前有一段半地下的爱情。
男主角是一名媒体公司的创始人，夏天原本在他的公司做过中层管理人员，后来夏天又到了另外一家媒体公司做总监，但两人的关系却始终没断，在他的强大攻势下，夏天投入到他的怀抱。做媒体有一个特点，年轻未婚的女孩儿获得合作的机会能多一些，夏天为了自己的前途，并未公开和男友的关系，对外一直宣称是独身主义，实际上偷偷摸摸地过着甜蜜的二人世界。这样一来会给很多需要合作的男性留以希望，谈起合作来相对会容易一些。
夏天和父母不在一起住，平时来往也仅限于电话沟通，但和男友却每天都在一起，要了解夏天在最后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夏天男友是最好的人选。
咖啡厅还是那座刘天昊经常光顾的咖啡厅，但两个大男人在幽静的咖啡厅里喝咖啡却是一件最无聊不过的事儿。
夏天的男友长得帅气高大，平时都是西装革履、举止文雅，浑身上下满是精英的味道，要不是夏天出事儿，两人还真是无比般配。
说起夏天，精英男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显然是还沉浸在夏天去世的悲痛中。
等精英男的情绪恢复了差不多后，刘天昊才开口问道：“在夏天出事之前，她有没有异常行为？”
精英男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媒体人就这样，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活儿比牛多，吃的料比羊少。每天我俩都会工作到很晚，有时候约在一起吃了晚餐，之后还要继续回到各自的公司工作，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基本都是半夜了，在一起交流也仅限于……男女之间的交流，很少会谈到其他的事儿，我们一直都很快乐，上班，下班，在晚餐的时间我们暂时关闭手机，聊事业、聊人生，非常合得来，她的人生观很正，人也很乐观，从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说到她会自杀，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
现代都市中的男男女女生存压力很大，每天为了生计为拼搏奔波，加上手机的智能化发展，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但也疏远了，能像精英男和夏天之间这种面对面的交流很是难得。
从他的话里可以看出，精英男和夏天的关系非常好，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样般配的一对儿居然最终阴阳两相隔，真是人间悲剧。
刘天昊点点头，又说道：“我们也不相信夏天会自杀，所以请你再仔细想想，她有没有比较异常的行为，这很重要！”
这句话他也问过许安然，但许安然的回答是没有。夏天虽然有抑郁症，却远远达不到要自杀的程度。刘天昊想到许安然后心里一痛，因为夏天的自杀她一直感到自责，虽然职业道德约束她从未停住工作，但笑意却再没回到那张漂亮的脸上。
精英男喝了一口咖啡，愣住一阵后突然放下咖啡杯，目光看向刘天昊：“让您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