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见证者
龙海大厦2301的勘察结果并未出乎齐维的意料。
地面上清晰的脚印是刘天昊的，爱华仕行李箱、路易威登女包、抗艾滋病药瓶上的指纹也是刘天昊的，阿哲还在天然气阀门和门把手上发现了刘天昊的指纹。
房间中除了两名死者的指纹和痕迹之外，就只有刘天昊的指纹和脚印。
经过技术科的鉴定，防盗门锁芯上有开锁工具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开锁技术不精造成的痕迹。
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今早五点左右，死亡原因是氧气含量过少导致了窒息，而且死者生前还服用了大量的类似“神仙水”的药物，极大地减弱了人体对窒息产生的应激反应，所以死状看起来非常平静。
两名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体内并未发现有男人的体液，也未发现避孕套等计生工具，应该是凶手做完后带离了现场。
大厦所有进出口的监控录像都进行了排查，却并未发现刘天昊的身影，但这并不是件好事儿，因为无法确定刘天昊进出大厦的时间，就意味着他可能在任何时间进出大厦，加上案发现场出现的大量指纹和脚印等痕迹，再次把刘天昊钉在凶手席上。
刑大五中队的办公室气氛比较凝重，现在的形势对刘天昊越来越不利，先后四人的死亡都与他有关，所有的线索还都指向他。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这件案子不能再死人了，所有警力全面铺开，一定要把刘天昊给抓回来！”钱局很少发火，但这一次他的脸实在挂不住了，先是被市高官约谈，后来政法委又给他施加压力，社会上大报小报、新闻媒体纷纷把关注点盯在刘天昊警察的身份上。
面对钱局的怒火，办公室里面的几个人谁都没敢说话，纷纷低下头或是看着地面或是看着鞋尖，整个办公室除了鱼缸打氧泵的嗡嗡声之外，安静极了。
“孟丹，你说，刘天昊和你联系过没有？”钱局的目光很具有杀伤力，看得韩孟丹不敢对视。
“没有。”韩孟丹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而且语气冰冷得像一座冰山，断了钱局继续问下去的可能性。
钱局又看向虞乘风。还没等钱局问话，虞乘风立刻摇着头说道：“他也没联系我。”
虞乘风一向不撒谎，这一点整个刑大都知道，钱局盯着虞乘风看了一阵，见他脸不红气不喘，最后也只得哼了一声，扶了扶眼镜。
齐维、阿哲和刘天昊的关系没达到那种程度，他们之间发生联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钱局并未向二人询问。
“刘天昊莫名其妙地杀人，莫名其妙地逃跑，本来可以说清楚的事儿弄得莫名其妙，你们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破案，都是莫名其妙！”钱局甩下这句话后便离开办公室，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钱局本来人很实在，很少说官话套话，可在官场时间长了，耳闻目睹多了，自然也会受到影响，一连用了五个莫名其妙的排比句，要不是气氛比较凝重，估计齐维能笑出声来。
“齐队，咋办？”阿哲问道。
齐维干笑了两声，说道：“还能咋办，他是局长，说的话还能不听，你去安排警力吧，差不多就行，警力布置再多也抓不到刘天昊这只狐狸。”
齐维是老刑警，做事很有度，领导的话不能不听，但也不能全听，不听是不敬，全听了案子就不用破了！
阿哲点点头立刻向外走去，不大一会儿便又回到办公室，见房间中三人都是低头不语，便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齐维身旁。
过了好一阵，齐维才扭头看向阿哲。阿哲凑到齐维耳边，耳语了一阵。
韩孟丹凝重的脸上皱起了一个眉头疙瘩，她的表面看起来平静如水，但内心却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枪杀朱占林时，韩孟丹并不相信这是刘天昊作的案，他一定有苦衷或者说有人故意陷害他，这种事在刑警身上再正常不过了。但在王嘉利被杀后，现场的证据再次牢牢地锁定了刘天昊，她对刘天昊的信心开始有些动摇，随着查三妹和查四妹两人的死，她已经无话可说，或者说内心有种无力感。
刘天昊去刘国华会所吃鸿门宴的事儿人人皆知，他和姐妹花的纠葛很深，甚至那些流言蜚语还说他被传染了艾滋病，仅凭这点韩孟丹就无法接受。韩孟丹曾经违反纪律单独审过刘国华和路永定，想知道刘天昊在会所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只是一味地坏笑，决然不肯回答问题。
得不到答案让她心烦意乱。
查三妹和查四妹两人死亡时没穿衣服，生前还有性行为，她甚至在两人的脖子上发现了刘天昊的指纹，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让她心中更加迷茫。
她现在也说不清应不应该继续相信刘天昊，她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当明天早上醒来时，一切都已经过去。
虞乘风却并未注意这些细节，在他心中，依然坚信刘天昊的无辜的，肯定有只幕后黑手在推动整件事，只要揪出这只手，就可以帮助刘天昊解脱危机。
“齐队……”虞乘风打破了沉默。
齐维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看向阿哲。
阿哲立刻会意，说道：“显然，刘队的潜逃轨迹是跟着朱占林所关联的线索走的，他应该在追查什么，而不单单是潜逃。先是高利贷王嘉利，他是朱占林曾经的大哥，然后是姐妹花查三妹和查四妹，两人是朱占领的相好，他的衣食父母、经济来源，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刘队的下一个目标一定还和朱占林有关，所以我认为要从朱占林的社会关系着手，提前查出下一个目标……”
齐维点点头，说道：“阿哲得到了线报，说朱占林生前和蒋小琴联系过，两人还频繁接触过几次，但都是在公共场合，不是在蒋小琴的别墅。”
齐维虽说的线报其实不是阿哲的线报，而是他的，他的线人遍布南阳市各个行业和角落，消息来源非常广泛，这也是他破案神速的一种手段，这点是科班出身的刘天昊、虞乘风等人不具备的。
“你的意思是说刘队的下一个目标是蒋小琴？”虞乘风问道。
“咱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想想……”齐维说到这里看向韩孟丹。
韩孟丹和他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就是换位思考，如果咱们是刘天昊，遇到这种事之后该怎么想？怎么办？”齐维继续引导众人。
“刘队肯定发现了一些线索，但又没法言明，而且一旦他被咱们控制起来后，可能这条线索就会断了，案子就成了死结，有口难辩，所以他只能逃。”虞乘风答道。
齐维点点头，说道：“差不多，他沿着疑点一个个地查下去，当幕后黑手发现刘天昊即将要揭穿他真面目时，便会出手掐断线索，高利贷王嘉利、姐妹花应该都掌握着关键线索，但王嘉利和姐妹花本身并无瓜葛，他们相关联的核心是……”
“朱占林！”虞乘风说道。
“或者说，幕后凶手为什么要选择朱占林，而不是其他人？”齐维说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随后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些资料看着，资料是朱占林枪杀案的，他看了一阵后，说道：“时间紧迫，咱们兵分四路，乘风跟蒋小琴，查出蒋小琴和朱占林之间的关系。孟丹重点是尸检工作，看看还能从四名受害者的尸体上发现什么线索。阿哲继续负责抓捕刘天昊，还是之前的策略，外松内紧。”齐维说道。
阿哲和虞乘风立刻应了一声，韩孟丹却问道：“那你呢？”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需要去验证，你先别问，我需要捋捋线索，现在还是有点乱，说也说不清。”齐维说道。
韩孟丹和齐维对视了一阵，最后叹口气：“好吧。”
齐维冲着韩孟丹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会秉公办事，绝不会带任何偏见，你知道的，我和刘队没有任何矛盾，无论是个人还是仕途，都没有矛盾。”
不等韩孟丹答话，齐维便转身离去，阿哲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也转身离开。
“孟丹，我知道你心里有点乱，说实话，我也乱，咱们已经和昊子搭档了这么多年，没人相信他会做出违法乱纪的事儿，而且这几件案子来得突然，没头没脑的。”虞乘风劝着。
“我没事儿啊，心也没乱，你想多了，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真相不会因为我们的判断而发生改变，我们只是事件的见证者，而不是缔造者。”韩孟丹不肯承认心乱的事实，哪怕是当着老搭档虞乘风的面也不行。
虞乘风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向外走去，蒋小琴可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主儿，他要做好充分准备才能和她接触，否则，人家两句话就会把他打发了。
……
来实习的女法医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小姑娘，一副金边的眼镜显得她更加文静，眼睛中透着纯真，上扬的嘴角让人感到很亲切，得体的衣装配合着运动鞋凸显了她的青春气息。
韩孟丹回到法医解剖室后，脱下白大褂，冲着实习女法医说道：“小慧，陪我去一趟案发现场。”
实习女法医名字叫单小慧，来到刑大后就一直没出过现场，听说韩孟丹要带她出现场，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