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翻案2
有生灵的地方就会产生罪恶，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对于以惩治罪恶为天职的警察而言，自然希望能够抓住所有坏人，但人毕竟精力有限，能做好当下的事儿已是不易，很少有人会去追溯多年前的案子。
一名经验丰富的成熟警察更明白其中的道理，碰触曾经的悬案无论破案还是无法破案，对自己都没有太多的好处。破了案可以落个神探的名声，但对曾经参与悬案的警察们却是种侮辱，如果没破案，连名声都落不下，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齐维却是例外，只要他觉得案件有疑点，他都会想方设法去查清楚，当年他在档案室工作的那几年，查了很多悬案和冤案。对于1999年的奸杀案，疑点自然很多，就算没有刘天昊的事儿做引子，他早晚会查到这件案子。
郭水村是一个自然村落，因为靠近国道的原因，村子的经济发展还算好。过来过往的大货车、小汽车不断，很多村民借地利优势，农闲时在路边支起了小摊位，有卖当地水果的，有卖特色小吃的，有的兜售小手工艺品，一到了傍晚，天气稍微凉快一点的时候，路边居然形成了一条自发的夜市，好不热闹。
齐维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不碍事的位置，听了刘天昊的微信留言后，脸上露出笑容，作为比刘天昊出名还早的神探，判断力还是非常准确的——刘天昊是被人陷害的。
这一点早在查朱占林一案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朱占林枪杀案疑点很明显，一是刘天昊无缘无故地晕倒在仓库地面，如果不是外力所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这点。另外，就算刘天昊真的开枪杀了朱占林，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找一个脱罪的借口，没必要打晕巡警逃走。二是按照朱占林所站立的方位和子弹射入其胸部的角度，都说明射杀朱占林的子弹来自于仓库外，子弹是从窗户射进来的，但子弹的弹道试验却又证明子弹是从刘天昊的枪里打出来的。
但齐维之所以没有揭破这一切，完全是因为他看破了刘天昊所布的局，一个让刘天昊变成活子儿的局，诱真凶跳出来的局。
齐维并未急着下车，而是坐在驾驶位置上盯了一阵不远处的煎饼果子摊位好一阵，直到摊主冲着他笑了好几次，这才下了车后走到摊位前，冲着摊主笑了笑：“大姐，来一个煎饼果子。”
摊主长得五大三粗，皮肤粗糙，厚厚的脂肪下隐藏着大块的肌肉，枯黄的头发蓬蓬着，脸上的横肉比较多，斜吊着的三角眼时不时地散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虽然对着齐维笑，却给人很凶悍的感觉，若不是巨大的胸部和长头发，没人会把她当做女人来看。
还没到晚上的缘故，很多商贩还没来摆摊，每个摊位之间相隔的距离比较大，煎饼果子摊位是一个用有机玻璃罩着的三轮车，车斗和驾驶位置之间挂着一个液化气罐，车斗上一个黝黑的铁板，铁板下方是煤气灶，刀刀铲铲的挂在侧面有机玻璃上的真空挂钩上。
“连价儿都不问，不怕我宰你呀！”摊主大姐嗓音很粗，打开煤气熟练地操作着，不时地抬起眼睛瞄齐维一眼。
齐维已经一个星期没刮胡子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显得很男人，但从身材上来看，却比眼前的妇女要小一些。
“郭水村的煎饼果子很有名，价格也公道，五块钱一张。”齐维笑着说道，他常年在基层工作，对于基本民生的事儿再熟悉不过了。
摊主大姐咧嘴一笑，把摊好的煎饼果子递给齐维：“老板是当地人啊。”
齐维给了钱后大口吃起来，边吃边竖起大拇指：“好吃。”
摊主大姐只是笑了笑，眼睛看向周围。
“大姐，您来村子里多少年了？”齐维问道。
“记不得了，好多年了吧，你……”摊主大姐几乎下意识地回答着，但又突然停住话头儿，警惕地看向齐维。
齐维一笑，把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塞进嘴里，说道：“再给我来一个。那个……您叫罗爱凤吧？”
摊主大姐白了齐维一眼，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再次熟练地操作着，却不再回答。
“1999年7月25号的那起奸杀案是你报的案吧？”齐维问道。
在齐维话音刚落时，罗爱凤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凶狠的光，攥着刀铲的手一紧，她甚至忘了继续操作，以至于煎饼开始变焦！
相由心生。
罗爱凤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出卖了她的内心世界，而擅长捕捉微表情和细节的齐维自然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变化。
对于一件陈年旧事，常人很难印象很深，听到后的反应不会像罗爱凤那么强烈，除非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很重要，无法忘怀！
齐维笑了笑，指了指铁板说道：“大姐，煎饼有些糊了！”
罗爱凤立刻察觉到齐维的不同，她的表情随即发生了变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这人记性不好，这都多少年的事儿了！”
罗爱凤立刻把有些糊了的煎饼铲了下来，扔在一旁的野地里，又开始摊新的煎饼。两只半大的野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争抢着把煎饼吞了下去，随后坐在一旁盯着罗爱凤。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或者是第一个目击者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对吧？”罗爱凤问道。
齐维耸了耸肩膀，眼睛却一直盯着铁板上的煎饼果子：“大姐，要是再不翻面，怕是又要糊了。”
罗爱凤用铲子狠狠地按在铁板上，表情突然变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般：“不要和我再说什么他妈的煎饼！听着，我不管你是谁，那件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当年的办案警察查了我很久，我甚至为这件事离了婚，失去了一切，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多了。”
煎饼在铁板上开始冒出黑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齐维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道：“大姐，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现在有个人正在查这件案子……”
“是你吧？就是你！我想起来了，你是齐维，那个着名的神探！”罗爱凤几乎同时举起铲子指着齐维，完全不理会已经碳化的煎饼。
齐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又指了指煎饼。
罗爱凤三下两下把煎饼铲了下来，丢给了一旁一脸渴望的野狗，随后关了液化气罐：“你不是来吃煎饼果子的，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齐维点点头：“查案子的不是我，也不是其他警察，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查案子的人应该和当年的凶手陆某某有一定的关联，不过他的做法有些偏激，查到和奸杀案相关的人就全部杀掉，认为这样就可以把真凶一并杀掉！”
齐维并未把神秘人利用刘天昊查案的事儿讲述出来，以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罗爱凤笑了一声，笑容很勉强，却丝毫没有畏惧。
“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当年是我报的案就要把我杀掉吗？毫无理由！”罗爱凤对齐维所说完全不屑一顾。
显然她并不知道刘天昊身陷冤案的事儿，更不知朱占林、姐妹花、王嘉利等人的遭遇。退一步说，就算她知道了，怕是也不会在乎，人都是这样，侥幸心理往往会占据上风，认为厄运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就像当年抗日战争中很多麻木的国人一样，以为侵略者的刺刀不会刺进他的胸膛，但事实是侵略者是无情而残忍的，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
神秘人的做法绝不会比侵略者差多少。
“能给我点时间说这件事情吗？”齐维感到了罗爱凤的不耐烦，按照目前沟通的情况看，最多再说三句话，罗爱凤就会翻脸走人，所以他放缓了语气，充满磁性的声音仿佛让罗爱凤安静下来。
罗爱凤眨巴了一阵眼睛，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齐维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出朱占林、姐妹花、王嘉利的案情简介，还有刘天昊和神秘人之间的部分对话，又把自己的警官证出示给罗爱凤，同时把朱占林三人的案子和奸杀案之间的关联解释了一遍。
逻辑这种东西对于一名只忙于生计的人来说，是件很复杂的事儿。罗爱凤大约听明白了，却依然是一脸不解的苦相！
“我相信你所说的是真的，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件事和我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有什么关系。”罗爱凤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说直白一些，那名神秘人我们还没抓到，他随时可能找到你。”齐维说道。
“要是找我，他早就找到我了，何必等到现在？”罗爱凤反问道。
“之前神秘人可能没有渠道找到和案子相关联的人，因为奸杀案的档案一直存放在市公安局档案室里，但现在他可以找到你了。”齐维说道。
“为什么？档案不是一直放在档案室里嘛！”罗爱凤依然没明白。
“因为我找到了你，所以……”齐维撇了撇嘴。
“你……”罗爱凤立刻向四周看，并非发现有行为异常的人出现。
“看来我今天是吃不上煎饼果子了，如果你觉得无所谓，那就当我没说，拜拜！”齐维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着罗爱凤挥了挥手转身离去，上了车发动引擎一溜烟地离去！
罗爱凤把铲子扔在铁板上，操起切煎饼用的刀，紧紧地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