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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图格张开了镰刀。只在一次吐息间,重新进攻过来的噬鬼仿佛静止了。

阿图格抓住机会,向前猛冲。她的镰刀速度太快,肉眼无从分辨。一缕缕暗影出现又消散,被阿图格的快速攻击彻底破除。一,二,三秒过后,只有一小团黑雾的仆从依然残留。

阿图格喘了口气,一只手扶着膝盖,另一只手把镰刀竖插进泥土里。她的盔甲被强攻砍下了些许火星在风中飘舞。她目光扫过那棵横倒的树干。

两对惊恐的眼睛正向这边偷看,是那两个孩子。她回过头看向那些噬鬼,举起了手中的刀。

“我不会让他们受伤的。”她对自己说:“我曾许下诺言,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的面前受到伤害。”

她从衣兜里抽出几个烟雾弹,向上扔到空中。再转身飞旋,一手重重拍在地上。那些钢铁造物如同听到了命令,纷纷落在阿图格身边,组成了一个圆。她闭上双眼轻声说,“愿我的雾霭圣洁。”

一丝丝白色的迷雾,闪烁着微光,从一根根钢铁造物中流淌而出。一个男孩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另一个则继续看着。这股迷雾不一样。它让人感觉静谧、温暖,甚至是……安全?雾霭在空中缠绕盘旋,整洁地流淌汇聚。很快,阿图格周身裹在了一团庇护她的浓雾中。

一个噬鬼,不知是冒失还是绝望,冲进了这个神秘的领域。其他噬鬼在附近聚集,想要跟上。在浓雾之内,阿图格绕着敌人跳起圆舞。她躲开了每道抓扒,每次横扫,银铃般的笑声穿插在镰刀的铮铮之间。

又一个噬鬼进去了。又一声轻笑回响起来。

浓雾的外面,两个男孩惊讶地看着。她是谁?是何方神圣?

在他们看来,似乎轻而易举,但阿图格知道,这些噬鬼不眠不休。她需要结束这场战斗。她咬紧牙关,挥舞巨镰,将一个噬鬼一刀两断,随后将武器放到一旁。

阿图格并没有笑,而是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呐喊。噬鬼全都溃散消失,只剩下一把巨大的镰刀插在泥土中。

一阵凉爽的清风拂过阿图格亮晶晶的蝴蝶结,所有的迷雾都散去了。她抓起镰刀,拾起针,长呼出一口气。她的目光看回那棵横倒的树,两个男孩现在坐在了树干上。

阿图格走过去。“你们没事吧?”

一张沾着草叶的小脸抬起来,摇了摇头。“你太厉害了!”另一个男孩大呼道。“我们可就不行了。”他放低了声音喃喃自语,“我们一点用都没有。”

阿图格轻轻蹙眉。她感受到了他们的痛苦。他们弱小无助,完全有权利感到悲伤和愤怒,但她却无法把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她觉得心中不免一痛。

“你是——”其中一个男孩开口要问。“你会留下来陪我们吗?”另一个男孩脱口而出。

阿图格想了一瞬,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喘着粗气冲出来,一把抱住两个孩子。

“我的小宝贝!你们没事太好了。”她脸上止不住地淌下眼泪。

“抱歉,女士,”阿图格礼貌地说,“你是谁?”

“噢,请原谅,”那个妇人答道,“我真是失礼了。”她擦干眼睛,这才好好看清阿图格,随后她犹豫了。

“她是我们的妈妈啦!”一个孩子说。妇人点点头亲吻她的儿子。

“谢谢你,”妇人对阿图格说道,声音止不住颤抖,“说实话,我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救了我的孩子,这就足够了。”她向阿图格伸出双手,张开手掌——表示谢意的姿势。

阿图格看着这位母亲的双手,手指上的茧子和指甲上的裂痕十分明显。她看到她的围裙,前兜里装着一根快要用完的线轴,丝线一直延伸到石砌小屋里。她看到妈妈张开了双臂,紧紧抱住两个孩子,她听到了欢笑。幸福和宽慰的甜美音调让阿图格想起了一种力量,它将战胜孩子们的痛苦。

爱。

不仅是纯洁、朴实的爱,更是由牺牲奉献而生的爱。阿图格轻瞥了一眼遥远的天边,想起了她已经死去的前辈。她放下镰刀,拾起了孩子们的木剑,放在那位母亲的手中。

妇人和孩子们看着阿图格,疑惑不解,不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义何在。

“抱歉,三位。”阿图格对他们说道,她知道噬鬼所带来的黑雾依然还在远方翻涌。“我必须得走了,还有许多人等着我去拯救。”她一手抓起镰刀,另一只手从口袋中掏出两个东西。这是两根珍贵的警戒装置,它们飘浮在空中,随后缠绕在了木剑上面,让破碎的他们恢复了正常。

“哇哦!”一个男孩说着,高高举起修复如初的玩具。另一个男孩对着自己的玩偶模仿起阿图格指尖的动作,希望它也能活起来。“要是我也像你那么强大就好了。”他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憧憬。

阿图格看着那位母亲,她深深的爱意正透过紧紧的拥抱满溢而出。他看到男孩们的快乐,听到爱给他们带来的欢笑。

“你已经有了,请不要让你们的家人失望。”阿图格悄声说完,转身离开了这家人。

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只要你们不停下来,我就会在前方等着你们!!!

所以,不要停下来啊……

——————————

放逐,就意味着彻底的抹除。

你并没有被人忘记。因为你根本就从未存在过。你的每一下心跳都不值得计数。

即便是镣铐加身的奴隶也有价值。即便是死人也会有人默哀。

然而生下我的父母认为我毫无价值。韦伯这个名字不再被他们认作同族,更不是酋长庞加夫的儿子。我既入不了他们的眼,也近不了他们的身。

这是有去无回的命运。

至少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但岁月和鲜血能改变这种命运。

我的心依然在跳动,于是我带着猎人之路上收集来的战利品去找他们。他们一言不发地把我带到父亲眼前。他允许我回到部落,让我的名字和容貌被铭记,让我的心跳再次被计数。

然后族群们开出了条件。

我必须追踪一个黑影,那个在月黑之夜感染植株成为噬鬼的怪物。

一个夺舍他人的可憎之物。

只要带着它的头回到丛林,我就不再是放逐之身。

我与树林融为一体。我去听、去嗅、去体会。我品味着千百只动物留下的痕迹,形形色色。这是我的直觉,在一名人类的冷酷教导下磨砺成锋,他发现了一个弃儿,并将其带上猎人之路。时至今日,NAdo的那个家伙给我的匕首依然在我身边。

我搜寻着那个邪物。它栖息于此,却又格格不入。

琳琅的战利品被我留在了营地,没有披挂在身上。我身上只有追猎的刃、机敏的耳朵和一颗不疾不徐的猎人之心。

在淅沥繁闹的雨林中无迹可寻……随后出现了。很微弱,但历历分明,在我的感官中飘忽游移。残存的陌生感既恶浊又甜腻,令我停下来仔细品味。彻头彻尾的邪秽。恶心。它对一切生命的敌意令我无法描述。暴殄世间万物。

真正的狩猎开始了。我追踪着痕迹。

我在踪迹旁边迂回,从不直接触碰。我忍受着那个邪物的气味,直到收获滴血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去。就在前方几棵树后面。它死得并不痛快。

一群食肉的雅丽鸟,虽然不在链条的顶端,但它们仍旧是掠食者,很少成为猎物。袭击它们的东西既没有被饥饿逼得走投无路,也不在乎它们的危险。

我露出牙齿,笑容浮现。看来;猎物的挑战还是有的。

邪物的恶臭已经满溢,缠裹着落叶中带着血迹的明艳羽毛。我蹿上一棵粗壮扭曲的树,我的钢刀拖着我无声地钻进树冠。我在树影中蹲伏,品尝着空气的湿度,凝聚目光,寻找我的猎物。

枪械在雨林中的作用很小,完全比不过自己的猎人之道。

它速度很快,那正是它经过长久磨砺的武器。我只能瞥见他来回穿梭的短暂身影,结束猎杀,准备朵颐。

战利品并不是它狩猎的目标。我在它的动作中感受到一种更强烈的饥饿感,某种超越了原始的求生欲的东西。

最后一只雅丽鸟死亡,那个噬鬼邪物慢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它也从未静止过。它像烟雾一样在地上时隐时现。我现在已经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它。

我感到脑子发痒,这是面对噬鬼的兴奋之感。

这只噬鬼像是一只昆虫,但又不尽然。它的身体不合情理。四肢、血肉、甲壳、手爪,都不像是一只生物身上能长出来的,而且包裹在一层油亮的外骨骼中,黑紫的色泽就像腐坏的水果。空气和阳光在贴近它身体的地方扭曲,不想碰它。

知道这个就够了。这邪物身上也带着放逐者的印记。我要把它送回那污秽的诞生之处。

紧握着马尔孔的匕首,我从树干上落下。

我无声地落在它身后。它没有注意到我。我知道如何无声无迹地移动,直到充满成就和刺激的时刻随着致命一击到来。我已成为顶端的掠食者,靠的是适应,是本能……而这一刻,我的本能在尖叫——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刀不由自主慢了一步,差点劈开了我的头颅。

犹豫救了我的命,否则我就会和那些鸟一样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我几乎看不清那只撕裂空气的爪子,我差点就站在了那个位置。它早就知道我的到来。如果不是我突然停下,它刚才就已经杀死我了。

一切都太顺利了。太简单了。我应该更早就意识到。父亲庞加夫的承诺让我盲目,自信发酵成自大,让我暴露无遗。

那个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一串吱嘎声。腐液从他的齿缝间流出。它的背后有动静,甲壳正在用力。它发出嘶嘶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一对新生的肢体破壳而出,延展成为丑陋的、湿漉漉的翅膀。它已看见我构成的威胁,于是它蜕变了。它不愿被当做猎物。

我冲上去。

太慢了。那个生物将马尔孔的匕首从我手中打飞。愚蠢、优柔寡断,我的双眼随着匕首看了过去。这一错让我门户大开,任由那邪物袭来。

又一只带刃的爪子扑来。炽热的刺痛。我双耳之间充斥着咆哮声。

我退后。满脸是血。

我忙乱地拉开距离,努力挤出视野中的红色。右眼模糊。左边一片黑。咆哮声不绝于耳。

我伸手摸向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这怪物夺走了什么。

它用力拍打翅膀,甩掉残存的黏液。它飞到了我头顶。它露出了尖牙——但没有挑衅,也没有冷笑。它举起我的左眼,让我看着它缓缓将那颗血红的珠子放到牙缝边,然后吞了下去。

一阵反胃。我握紧双拳,揉了揉仅存的一只眼。

污秽的贱胚。它这一下硬是把我猎人的角色给抢去了。我不再感到任何疼痛。只有愤怒。

我全力扑向它。我不需要匕首。我有天生的爪子,还有高亢的咆哮。我不会被打败。

我们撞在一起。

狂暴的赤红之舞似乎永无终止。我们轮番追赶彼此。这个可憎之物是冰冷的黑暗。我是复仇烈日的核心。我们彼此劈斩,一轮又一轮,周遭的世界已经不再重要。

终于,夜幕降临,我的敌人逃走了。

或者……这只是我在欺骗自己?或许它已经学会了我身上的一切,而本能指引它寻求更重要的东西。疲惫涌上来。我倒下了,只留下血淋淋的伤口和一种全新的、可怕的感应。

我称那邪物为阿图索。

在古老的凡人语言中,它的意思是“你面对你自己”。

可以肯定,我们打斗的同时它也发生了蜕变,不断成长着、挣扎着。它继续前进,不断迫近自己的极限,而我却回顾自己,回顾过去和我诞生的部落,唤起我放逐的怒火。

这还不够。它已因应了变化,我必须同样学会适应。

因为我的猎杀从不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