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平岭市 安山县殡仪馆

第二天一早,欧阳月就跟夏靖淮一起乘车前往安山县殡仪馆,今天他们要对死者尸体进行检验。

由于接到通知,尸体已经于昨天晚上拖出冰柜解冻了,安山县殡仪馆内有标准化的法医学尸体解剖室,虽然不能达到北江分局的级别,可标准化解剖室内是有先进的排风装置和新风空调,解冻、除臭的效果很好,但当李法医掏出钥匙打开解剖室的大门时,大家还是被一股扑鼻而来的恶臭熏的半死。

欧阳月抬手下意识的在鼻子面前挥了挥,虽然起不到任何效果,但这时她惯用的手势,仿佛这样一挥,就能让臭味消散一点。

她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同行的蔡小雅:“你还是在外面等吧,我怕你受不了。”

蔡小雅站在门口,扫了一眼解剖台上放着的那一摊黑乎乎的东西,几乎无法辨认出人形,她强压着想要吐的冲动,感激的点点头,赶忙往后退了两步,走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

夏靖淮和欧阳月穿戴好了解剖服,等走近解剖台,看清楚解剖台上的尸体面貌,欧阳月也感觉自己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对于看多了尸体的欧阳月来说,其实仅是一幅骷髅或者是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都不觉得有多么可怕,可现在解剖台上的是一具一半骷髅一半腐败的尸体,整具尸体真的是惨不忍睹。

这时附着在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剪下了,剩下的是一具赤\/裸的、半骨半肉的躯体。尸体的下半身软组织已经基本消失,白森森的腿骨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显得阴森可怖,大腿的一部分肌肉还附着在腿骨上,格外刺眼。

尸体的头颅也已经白骨化,黑洞洞的眼眶里还可以看到残留的已经干瘪的眼球,上下牙列因为没有肌肉组织的的固定,无力的张开着,像是在为这个已经陨灭了的年轻生命呐喊。

颅骨有一个很大的缺口,显得整个头颅少了三分之一,缺口的周围散布着放射状的骨折线,从缺口处可以窥见死者的颅内脑组织已经完全没有了,缺口周围黏附着被撕裂的硬脑膜碎片;尸体的上肢软组织还保存完好,但是腐败膨胀的比正常人的手臂粗了一倍,在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黝黑发绿,腐败了的静脉网清晰地印在手臂内侧的皮肤上,像一张粗大的黑绿色蜘蛛网;尸体背部的软组织依旧保存完好,但是整个胸腹腔软组织已经基本消失,看似野兽撕咬形成的死后损伤,在胸腹壁两侧清晰可见。

尸体已经被解剖过,胸骨已经被取下,像盖子一样盖住了尸体的整个胸腔,右侧胸部软组织还剩下半个乳\/房,血糊糊的耷拉在胸腔上,腹腔的内脏缺少了腹壁软组织和大网膜的保护,乱七八糟的摊在尸体的腹腔里,还有一部分肠管挂在尸体的体外。

夏靖淮看着解剖台上杂乱的一幕,皱着眉头问:“原始现场,腹腔脏器就是这样的?”

李法医点头:“是的,现场很恶心,尸体被我们从灌木丛拖出来的时候,尸体被翻过来背朝上了,整个腹腔里的脏器,尤其是肠管就像从碗里倒出来一样,都在外面,我们费了半天劲儿才把脏器都放回腹腔里,然后把整个尸体装进尸袋拉回来的。”

夏靖淮揉着手腕问:“你们解剖了吗?”

李法医摇了摇头:“都不需要解剖了,除了开了胸以外,腹腔没必要解剖,脏器都拖在那里,颅部我们看了看,应是被野兽咬碎了脑袋,脑组织都没了,也没有开颅的必要了。”

夏靖淮:“那背部呢?这背部软组织没有被破坏。”

“背部?”李法医摇了摇头,“这个,我们常规的解剖术式里没有背部解剖,再说了,背部也看不出来什么啊。”

夏靖淮冷着脸:“你怎么知道看不出来?常规术式确实不开背部,但是这个尸体没有什么可验的了,为什么不做个背部解剖?说不定有发现呢!”

李法医没有说话,可欧阳月明显看出了他的不服气。

夏靖淮看向欧阳月:“我们先看背部。”说完,他一边用塑料布裹住已经没有软组织的腹腔,防止腹腔脏器再次被拖拉出来,两人合力把尸体翻了个个儿,让尸体呈俯卧位。

尸体的后背因为高度腐败加上经受冷冻和化冻,显得湿漉漉的,腐败气泡随处可见。

欧阳月拿着手术刀小心的切开背部皮肤,分离了斜方肌和背阔肌,突然发现尸体左侧肩胛到右侧肩胛有一道很明显的红杠。

两人都仔细看了看背部深层肌肉呈现出的这种出血变化,夏靖淮阴沉着脸对李法医说:“你不是肯定不会有发现吗?”

欧阳月同样冷着脸,这时她脸上没有了平时温柔的笑意,手术刀指着那道红杠,问着李法医:“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李法医凑上前看了看:“不就是深层肌肉出血吗,同样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他的语气有了一些不确定,怔怔的看着他们。

欧阳月冷声说:“这说明死者生前背后有衬垫,前方有压力,挤压形成的,你仔细看,这道出血痕迹非常直,没有弯曲,没有颜色区别,说明衬垫物没有凸起,这样的痕迹说明死者是背靠在一个没有规则棱边的地方,前方受力,被挤压而形成的。”

李法医有些惊讶推测:“难道是…强\/奸?”

夏靖淮对李法医有些无奈,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是从事了十几年法医的老人,皱着眉头说:“为什么非得是强\/奸?死者衣着完整,没有强\/奸的迹象和依据,在前方掐、扼、控制,不也是施压吗?”

李法医还是想不通:“可是死者没有窒息的征象啊?”

欧阳月叹了口气,纠正他明显的逻辑错误:“没有窒息征象说明死者不是被掐死的,但是不能代表她没有被掐。”

李法医耸了耸肩:“好吧,就算是被掐了,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欧阳月看出师哥的无奈,只能解释:“有规则的棱边物件,比如柜子、床、桌子,这都是室内才有的东西,如果在深山老林里,有的只是不规则的石头,说明死者遭受侵害是在室内,而不是在室外的尾随抢劫什么的,死者在室内被人侵害,说明死者和凶手有着某种关系。”

李法医对这个分析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并没说话,但欧阳月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分析并不觉得对破案有什么用。

背部解剖完,两人又把尸体翻转了过来,欧阳月用纱布擦掉尸体上的黏附的血液。

“死因没搞清楚?”夏靖淮一边问一边用纱布擦掉颅骨缺口的部位附近的骨膜。

李法医:“没有,脏器都没有损伤,能看到的软组织也没有损伤,舌骨没有骨折,窒息征象也不明显,所以我们没办法推断死因。”说完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这个死因搞不清不是我们的问题,这样条件的尸体,查不出死因也很正常。”

夏靖淮眉头紧皱,他的耐心真的快用到极限了,对李法医的狡辩非常的反感,他擦了一会儿骨膜,抬眼看了一眼欧阳月,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都猜到了对方的判断。

欧阳月扫了一眼师哥黑着的脸,转头问李法医:“李法医,为什么不能是颅脑损伤致死呢?”

按照入职时间来算,李法医可以说是欧阳月的前辈,被这么一问他感到被冒犯了,所以语气有点冲:“欧阳法医,这头皮一点儿也不剩了,脑组织都没了,硬脑膜就剩下碎片,碎片我们也看了,没有附着凝血块,我们没说一定不是颅脑损伤死亡,但是也没有依据判断一定是颅脑损伤死亡。”

欧阳月冷着声音询问:“为什么没有依据?”她指着死者颅骨缺口处的骨折线说:“颅骨有这么大面积的粉碎性骨折,不能导致死亡吗?”

李法医:“这个骨折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我们认为是野兽咬开了她的颅骨。”

欧阳月:“有的野兽是可能咬开坚硬的人颅骨,但是,这个缺口中心点是在顶部,也就是说着力点在头顶部,头顶部的对应部位是脖子,你说,野兽怎么咬?通常看见的被咬裂的颅骨,野兽的上牙列在颅骨的一侧,比如额部、枕部、颞部,下牙列在对应的另一侧,这样才可以上下用力,但是如果一侧牙列在顶部,另一侧牙列该放在什么位置呢?该怎么用力呢?”

这个理论听起来很复杂,不容易表达清楚,所以欧阳月用左手拳头当颅骨,右手当成野兽的嘴,比划着描述。

夏靖淮看着李法医还是一脸迷茫的表情,知道他还是没听懂,但也不想解释,而且欧阳月在大学里当老师,最擅长的就是给学生答疑解惑,这会儿他自然要偷懒的,不然带小师妹来干啥,不过他最想的还是能成功忽悠小师妹进省厅,这样自己身上的担子能松不少。

欧阳月接着指着颅骨缺口周围放射状的骨折线说道:“另外,这一部分颅骨缺损,应该是粉碎性骨折以后头皮缺失,导致骨片掉落遗失,这里的粉碎性骨折形态是放射性骨折,如果是上下用力地咬裂,怎么会是放射性骨折?放射性骨折通常见于钝物的直接打击,力向周围传导,才会造成放射性骨折。”

这么一说,李法医的表情略显尴尬,显然这下是听懂了。

欧阳月见他明白了,转而提醒夏靖淮:“师哥,要准备锯颅骨了哦!”

夏靖淮:“我来吧!你歇会儿。”说着拿过工具台上的电动开颅锯,避开颅骨的缺损,绕颅一周锯开了尸体的颅骨,把整个天灵盖拿了下来。

见颅骨打开,欧阳月用放大镜照着被锯开的颅骨断面:“这里是刚才锯的,骨小梁之间很干净,是白色的。”

夏靖淮拿起那个有大缺口的天灵盖,用自己的放大镜照着缺口周围的骨折断面说:“你看看这个,这里的骨折线,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所以,这个顶部缺口是生前被打击形成的骨折,头皮缺损后,碎骨片掉落。”

欧阳月笑着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那可以说是颅脑损伤死亡了?”这时李法医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不屑,对欧阳月客气了不少。

夏靖淮下了总结:“这个推断应该没有问题。”

李法医听完,在尸检笔录上刷刷的写着。

看着李法医前后的变化,欧阳月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夏靖淮:“小师妹,这个尸体损坏、腐败得的确厉害,我们节约点时间,你看看胸腔,我看看腹腔。”

对于师兄明显的偷懒行为,欧阳月并没有多说什么,站了这么长时间,她也觉得累了,也想抓紧时间结束。

欧阳月拿掉遮盖胸腔的胸骨,在死者的胸腔内仔细的查看,死者的胸腔脏器并没有任何的损伤,整齐的排列在胸腔内。

欧阳月转头看了眼夏靖淮,他正着手在恶臭、凌乱的腹腔里整理腹腔脏器,只要简单看一眼就知道,县局法医在第一次尸检的时候显然没有仔细的观察腹腔脏器,因为当夏靖淮将位于尸体内侧的肠管翻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肠管上沾着树叶,显然这是尸体在被拖出旱沟的时候,内脏被拖出体外而黏附的,而第一次尸检并没有把脏器整理清楚、清洗干净。

欧阳月低头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她从尸体上整体的取出了气管,观察后发现舌骨没有骨折,但是颈部中段的软组织好像有一些出血,仔细分离死者的甲状软骨,发现甲状软骨的上角明显有骨折。

“甲状软骨上角骨折。”欧阳月冷静的陈诉着尸检状况,李法医在一旁尴尬的记录着,这个描述是在他们在尸检的时候没有发现的。

欧阳月:“师哥,我推测凶手是用一只手掐住了死者的颈部,将死者固定在一个有规则的棱边的物体上,另一只手用钝器打击了死者的头部。”

夏靖淮冷着脸盯着李法医:“这个你们为什么没有发现?”

李法医嘟嘟囔囔的狡辩:“掐脖子又不是死因,没什么用吧?”

夏靖淮压抑的火气蹭的冒起来,厉声说道:“没用?一只手可以将一个人成年人固定住,还能全凭一只手的掌力弄断死者的甲状软骨,能说明什么?说明凶手相对于死者力量悬殊,应该是青壮年男性!对吧?”

被夏靖淮这么一吼,李法医顿时不敢吱声了。

夏靖淮继续说:“腹腔也有很重要的线索,看看剩下的这半个乳\/房,是右侧乳\/房的下一半,乳\/房下面的皮肤上这么明显的痕迹你们没看到?”

欧阳月凑过去一看,发现乳\/房下方的软组织有类似疤痕的东西,顿时惊喜的问:“这…是疤痕?”

在尸体上发现疤痕、胎记之类的标志性痕迹,有利于查找尸源,如果正快速找到尸源,那离破案应该也不远了。

可当欧阳月仔细辨别后说:“这不是疤痕,反而像是手术后形成的。”

李法医插嘴道:“可是肝脏什么的都被野兽啃食了,基本没剩啥了,也看不出右侧腹腔少了什么脏器、什么脏器做过手术啊!皮肤软组织腐败成这样,不能断定这颜色加深的痕迹就是疤痕,也可能是腐败程度不同造成的色差。”

夏靖淮微笑着举起了他右手的止血钳:“那结合这个看呢?”

欧阳月清楚的看到了师哥右手的止血钳上夹着一小段打了结的黑色缝线。

这让她不禁佩服夏靖淮的好眼力,能从黏附有淤泥、杂草、树枝的肠管里找出这么个小玩意儿是真不容易。

李法医明白找到一段缝线意味着什么,但这个前提是这段缝线和死者有必然的关系,他小声嘀咕:“能确定这段缝线是尸体里的吗?内脏都被啃食的很严重了,为什么恰巧留下了这么一小段缝线?”

也许是有了发现,夏靖淮身上没有了刚才的戾气,笑嘻嘻的说:“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种专业的缝线?我肯定这时死者生前做过手术所留,至于为什么这么巧能被我们发现,我想,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吧?”

李法医追问:“能看出是做过什么手术吗?”

夏靖淮看向欧阳月:“小师妹,你来看看,你可是有医师资格证的!”

欧阳月并不推辞,拿起旁边的止血钳拨弄了一下死者的腹腔,看着被野兽啃食殆尽的肝脏位置,肯定的说:“胆总管是打结的,应该是胆囊手术。”

李法医:“可是,就算知道她做过胆囊手术,也不好查吧?虽然我们乡镇医院还不具备进行胆囊手术的条件,但是县医院每年也有很多胆囊手术的病例,总不能把这么多年进行过胆囊手术的人都清理一遍吧?那要多少工作量?”

“我们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即便我们不能缩小范围,也得查!人命关天,多些工作量算什么?”夏靖淮很烦李法医,看着他就没有好脸色。

欧阳月也觉得李法医没有具备一名合格法医该有的思想素质和觉悟,但让她出言训斥李法医,又不合适,所以这教训人的活儿还是推给了夏靖淮。

等夏靖淮训斥完,欧阳月对他笑着说:“也许我们真的可以缩小范围!”

“你说说看!”夏靖淮勾唇一笑,其实他也有了大致推测,但是他想听欧阳月的判断。

欧阳月:“有三点,第一,胆囊病的发病年龄多是四十岁左右,之前通过耻骨联合,已经推断清楚死者的年龄是二十七岁左右,这么年轻的女子进行胆囊手术,可能会给主刀医生留下印象。”

欧阳月看李法医在摇头,明显的不服气,继续说:“第二,我们看到的这种缝合线,是医院外科手术专用的可吸收缝线,这种缝线可以在手术后一个月内被机体逐渐吸收,也就是说,手术做完后一个多月,在死者体内的缝线应该就没吸收掉了,看不见了,我们现在看见的是一根完整的缝线,虽然已经有明显被吸收的现象,但是依旧说明死者是在手术后一个月内死的,加上之前我们有推测死者有被藏尸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所以,我们只要查一下案发前三个月之内进行胆囊手术的患者,可能就查清了尸源。”

李法医追问:“可是,能确定这个死者就是我们县的吗?”

欧阳月:“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我们之前已经推断过,死者是山区的,所以附近的几个山区县的县医院都要调查。”

李法医惊呼:“我们有五个县都在山区,五个县,三个月的时间,胆囊手术有多少啊?”

欧阳月摇了摇头:“不需要每个开过胆囊的人都要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年点,我们可以注意到死者乳\/房下侧的类似疤痕的东西,结合我们找到的缝线,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进行胆囊手术遗留下的疤痕。”

李法医茫然的点头,但还是没有明白欧阳月说的这个第三点到底有什么突破。

欧阳月用止血钳指着那处疤痕:“胆囊手术的切口能开到这里吗?”

李法医恍然大悟:“你是说,医疗事故?切口切错了?”

欧阳月摇了摇头,夏靖淮对李法医的推理能力表示无力,很无奈的说:“你觉得县医院开胆囊,还能开错位置?”

李法医嘴里嘀咕:“谁知道呢?再高的级别也有可能会出错。”他这话明面上说的是医院的医生,可是含沙射影的意思是:“并不是因为你们是省厅的领导,推断就一定是对的。”

欧阳月不跟他计较,直接说道:“所以,我怀疑是胆囊异位。”

“欧阳,我同意你的看法。”夏靖淮高兴的连连点头,欧阳月说的这三点跟他不谋而合。

欧阳月:“很多人存在胆囊异位的现象,这在术前检查不一定能明确,手术中,如果发现胆囊异位,只有扩大手术创口才行,结合我们现在看到的胆管位置,基本可以断定,死者的胆囊位置比正常人要高一些,所以手术中延长了手术创口。所以,我们只需要在山区的几个县医院找到案发前三个月以内进行的胆囊手术、存在胆囊异位的二十七岁女性就可以了,我想,这应该不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