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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我们是文官集团 > 第150章 【夜游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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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南园里,一条曲廊横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

曲廊尽头,梅影背后,鹤梅馆赫然就在眼前,整座楼,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亮得好像烧着了一般。

堂前的氍毹也照得通亮,氍毹里,家乐还在唱着那出《红拂记》,已唱了半本戏。

——“一鞭残角斗横斜,猛回头壮心犹热。帝星明复隐,王气见还灭。漫自评鸷,打叠起经纶手霸王业……”

夜深,王时敏已经困得抬不起头。但祖父和客人犹在,他不想失礼告退。所以强睁着眼皮,继续听女优唱道——“逶迤山径堕黄叶,雁外流霜月。迢迢去路赊,地北天南,梦魂难越。无端车马叹驰驱,从征又与家乡别……”

“荆石相公,多谢今日招待……”

“嗯?”王时敏努力睁开眼睛,见魏进忠已向祖父道别。“还剩半本戏,就等下回来此园时再饱耳福……”

“好说,魏中使慢走。”

“告辞……”

王时敏随着祖父一道,起身相送客人。当再转回园中,已经哈欠连着哈欠。

王锡爵瞧着他,道:“时敏,今日就歇在鹤梅馆吧。”

“嗯,”王时敏一行应着,一行还问王锡爵:“祖父,您答应那客人了吗?”

“呵呵,”王锡爵笑道,“怎么孙儿如此关心?那你觉得答应他好,还是不答应的好?”

王时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吱唔道:“孙儿觉得,或许……祖父可以考虑……”

“哈哈哈,”王锡爵大笑,然后伸手一拍他肩背,道,“好了!今日不说了。你困了,去睡吧,等明日醒来再说。”

“哦……”

~2~

魏进忠登上夜船,

船缓缓驶于河中。夜里的水道,依然繁忙一片,明亮灯火,倒映在水中,满河波光粼粼。

这条娄江连着苏州城的娄门,再顺着护城河,又可抵任何一道门。有道是: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五更市买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

魏进忠毫无睡意,他站在船舷,眺望河中景色。游河之舫,载妓之舟,鱼贯于画舫朱阁之间。此时已近子时,可丝竹讴舞依然与市声相杂。

他不禁感叹,此地已然这般热闹,阊门不更是世间乐土?

“魏爷,”一声爷将魏进忠拉回现实,他扭头一看,是贾艾。“方才有小厮来驾船来报,说朱灵均想请魏爷游河。”

“朱灵均?”魏进忠颇为讶异,“他在哪里?怎知俺在船上?”

贾艾伸手一指不远处河中一画舫,说道:“他就在那画舫上。”

魏进忠顺着望去,果见一人正向这方招手,画舫也在渐渐靠拢。他不作声,只是看着画舫靠近。

“魏爷爷,小的朱灵均啊,请爷爷赏脸,登画舫一游……”

魏进忠默默看了一会,末了点点头,贾艾便朝画舫招了招手。那边的朱灵均一见大喜,连忙招呼船夫快些靠拢过去。

盏茶功夫魏进忠就已在画舫中,一堂金碧辉煌,满眼富贵逼人,耳听的是涛涛水声,相杂丝竹的靡靡之音——“咿……呀……想起我李郎,珠围翠拥,何在一姬?我虽惭司马之琴,愿举梁鸿之案……”

“啧啧啧,”朱灵均作陪在畔,请的是金陵秦淮幽兰馆的戏子,“瞧这身段儿,这嗓子,这容貌……”朱灵均在魏进忠面前卖力夸奖着。

身边的剔红方桌上,摆着精致的下酒菜,一坛上好女儿红,魏进忠面前的酒盅里已斟上了酒,可他的注意力只在看戏上。

——“只是此事我却怎生好说来。早见那飞絮横空,香尘仆地,好春光都则孤负也……”

“好!好!”只念了一段宾白,魏进忠就鼓掌赞道,“宾白之学,首务铿锵,寥寥数言清亮,便使观者倦处生神。”

“哎呀,说的好啊!”朱灵均用了夸张的表情来说道,“这出呢,说的就是韩柳二人相识之初,柳氏见当世名家均与之往还,知亦是名士。惜他方困泥中,尚未发达,遂生倾慕之心。但她身为家姬,对自己终身大事无能为力。接下一支唱词虽只有八九句,却十分生动的表现出了这种复杂心情。”

——“空中絮,陌上尘,笑春光何曾恋人?残云没定,乘风目断东墙影……假饶他碧玉多情,也须要明珠为聘。罢罢,我终是笼中物了。算分明鸾槛凤,倩谁着紧……”

魏进忠边饮酒,边感叹:“春暖花开而杨絮飞舞,是春天意象,征人上路扬起沙尘,都有漂浮之意,也正是柳氏自己的写照啊。身为家姬,多才多艺,倍受宠幸,虽是事实,但李王孙作为富家子,珠围翠拥,何在一姬?几乎无出头之日……”

戏子前头唱着,两人后头饮酒、品评,说着说着,戏子竟几度哽咽,眼里落下泪来。

朱灵均见了,借着酒劲双目一瞪:“嘿!咋地……”

“唉,算了算了……”魏进忠却伸手一栏,“也不用怪她失态,要怪就怪这出戏写得实在太好。”

朱灵均悻悻道:“罢了罢了,本是图个高兴,没得见她这般扫兴之人!”说罢又看着戏子,“你下去吧,魏爷爷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不过今天我可记住你了,看来哪天还得把幽兰馆当家找来。”

戏子垂着首,战战兢兢退下,朱灵均一直看着,直到身影消失不再。这才转过头,笑着举起酒盅道:“来,魏爷爷,小的敬您一杯。”

魏进忠也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吃了些小菜压酒。这样三杯下肚,魏进忠方搁下酒盅,道:“朱灵均,别光喝酒,说说你最近都在忙啥?”

朱灵均放下手中空杯,想了想,正正经经回道:“小的最近都在太湖边的几个市镇上。听贾爷说,上头很快要禁桑,正好太湖周边都是桑蚕之地,所以就去逛一逛,看一看。”

“谁告诉要禁桑来着?”魏进忠看着朱灵均,“你糊涂啊,是要统计这些地方植桑大致占了多少土地。”

“是是是,小的糊涂,”朱灵均哈腰应道,“其实小的意思就是这个,不过嘛……”

“不过啥?”魏进忠见他说话吞吞肚肚,有些不耐,“有话直说。”

“小的想说,如今蚕农一年都饲养两代蚕,对桑叶需求高,小的最近才去了南浔和临平,因这两地都出桑苗,所以\t买卖一直很好。比如有一种叫密眼青,嫁接的新品种,叶大而厚,而且一二年就盛,获利最厚。”

“嗯,那又怎样?”

“魏爷不是想提高丝价吗,那这种卖桑苗的是不是也要……还有,现在普遍都养早种晚种蚕,出蚕茧也是翻倍,这样会不会影响价格?”

“啰嗦!”魏进忠实在听得不耐,“朱灵均,你又不养蚕,你管别人养蚕的干嘛?你保生社该做什么,你都还不清楚?”

朱灵均笑嘻嘻道:“清楚清楚,这就给爷爷报一报。小的最近才整顿了一番,重新划分了南北两访行,领袖者选了数十人出来,附之者以千百计。苏州之前就分了六门,这次重新选了六门伯伯,六门之下又划分四十九区,各以门之近附属。区下还有乡,每乡都有小头领,受制于六门伯。乡民有家产百金的,都会载之于籍……”

魏进忠暗村道,这厮看着唯唯诺诺,其实还有些本事,从那晚到现在不过旬月,就把一个访行整饬得有声有色。

“苏州每县有银铺数家,为头目的每日都会散于各店巡绰。如今门户多了,不仅有门,还分了大小剥船,每一剥船必有数个头目,大剥船者在访行中一般是谋议,相当于朝廷之三公。初入访行的就供驱使,司巡察,遇事报信,有月报、日报、时报,上司探、府探、县探之名。世家子弟亦有入选者,就是小剥船……”

朱灵均将个访行理得层级分明,分工明确,确实有些本事,魏进忠生出一丝佩服。他思量一番,开口道:“这样吧,你既要依附于俺,说白了,咱们就是互利互惠。俺保你在江南的势力,但你也要听俺的吩咐。”

“这是当然!”朱灵均立马拍胸脯,“那日小的就说过,往后唯您马首是瞻,决不二心。”

“马上苏州要成立一个工商联合会,俺寻思让你也入个会,把你下面那些听话的商行巨贾都纳进去。那些不听话的人,你们就该干什么干什么。”

朱灵均一听大喜:“太好了,先叩谢魏爷!想来您是做大事的人,眼下苏州就是一盘散沙,成立联合会正好。将来苏州的丝绸锻匹才有更好的议价权。”

“哈哈,”魏进忠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懂,俺确实有此意。”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豪商大贾,魏爷也无需担心,对付这些人,正是咱访行的强项。”

“有不听话的吗?”

朱灵均思索片刻:“有,不过您无需担心,对付他们有的是办法,甚至叫他们消失都没问题。”

“嗯,”魏进忠应了一声,心中遂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