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不知昏迷多久后，赫路尼兹醒了过来。他感到脑子就像被摇匀了一样，整个世界都在翻转扭曲着。但意识却很清醒。
“少爷，感觉如何？”守在一旁的寇宾问道。他的情况比赫路尼兹好很多，但也同样有自己难受的地方。他一直在努力维持作为“人”的情感。
“想死……”赫路尼兹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这个答案很真实。他此刻就是这么感觉的，其他什么都没在想。
“……再忍耐一下吧，应该就会好转了……”寇宾并不确定地安慰道。他在“想死”这方面的体验是十分深刻的，但无法给赫路尼兹任何有价值的建议。他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就是让赫路尼兹自己多安静会儿了，纯属个人经验。
想起赫路尼兹之前那副非人类的模样，寇宾对自己的经验其实相当没底。
“你们两个，大晚上躲在这干嘛？”
就在这时，一个可靠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叔？”寇宾听到声音，立即喜出望外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禹幻青不紧不慢地从坡下走上来。他看了眼躺在地上要死不死的赫路尼兹，还没等寇宾反应过来，走上去直接踹了几脚。
“叔！”寇宾吓得大叫。
“干嘛！”赫路尼兹恼怒得一下跳了起来。
“精神了？”禹幻青看着生龙活虎的赫路尼兹说。
“……”赫路尼兹得到提醒，回过神来，感觉自己是没多难受了。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这是什么造型？”禹幻青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
“……衣服都被烧坏了。”寇宾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赫路尼兹则很尴尬地把地上寇宾给自己弄的那堆枝叶裹在身上。他不是没怒火，但他没傻到弄不清禹幻青的水准。虽然见面只有两次，但他已经不自觉地承认禹幻青比自己强太多了，精神和身体都恢复正常状态后，他自然不敢随便造次。
禹幻青看了眼寇宾手中的朝圣者之剑，满意地夸道：“看你这惨状，居然还保住了这把剑。不得不说，你小子很厉害啊。”
受到禹幻青的夸奖，寇宾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将剑递给禹幻青道：“没想到这把剑能维护我意识的清醒，真是帮大忙了。”
“原来这剑的属性要特别情况才能激活啊……”禹幻青接过剑，暗暗感叹。他之前调查过，知道这剑有特别的属性，但能找到的资料不包括如何使用朝圣者之剑，所以他一直没找到激活这把剑特别属性的办法。
把朝圣者之剑借给寇宾，禹幻青只是觉得这把剑特别结实，而且他能给这把剑附加属性，算是给寇宾双重保险。没想到寇宾这小子因祸得福，居然开启了朝圣者之剑稳定精神的属性。
收好朝圣者之剑后，禹幻青接着问道：“你们怎么在这？为什么没跟小镇里的其他人在一起？”
“我状态不好，而且我们这样子，也不好意思直接出现在别人面前啊。”寇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状态不好？怎么个不好法？”禹幻青有些不解。从气来判断，他有看出来寇宾状态不佳，但没觉得这是大问题。
总的来说，那小子的情绪的思路都挺稳定的，不像需要特别注意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寇宾困扰地说道，“我一直在回忆不久前跟魔兽的恶战，但觉得自己的心平静得夸张。那场战斗是很残酷很恐怖的，我认为自己不该这么平静才对。这让我感觉，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类了。”
“如果你不平静的话，精神会崩溃掉的。可能是朝圣者之剑的作用吧。你不是也说了，这剑能维护你的清醒啊。”禹幻青宽慰道。
寇宾摇摇头：“我觉得还是不一样。朝圣者之剑是能把我的精神维持在正常状态。我精神不稳定的时候，我自己能感觉到。可现在我的感觉却是，我没有不正常或者不稳定。所以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吧。”
这时，在旁边沉默着的赫路尼兹总算找到切入点说话了。从禹幻青一来，他就处在被无视的状态。这种被当成空气的感觉让他很不爽。正好，他找到个理由既加入话题，又好好宣泄了一下心里的憋屈。
“嗯。我也这么觉得。”禹幻青对赫路尼兹的话表示认同。
“真是这样吗……”寇宾倒是不生气，只是表示怀疑。
“这跟你的阅历和本事性格有关。你本身是很坚强的，但你过去的生活太好了，以至于没法磨炼出你的心性，现在遭遇了许多困难后，你真正的性格才开始显现，所以你才会产生这种混乱感。没事，再多历练几次，你就没这些无所谓的想法了。”禹幻青道。
其实这种怀疑自己，甚至怀疑人生的经历，禹幻青也曾经体验过。两世为人，他都曾在特定的刺激后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过往的生活方式，以及对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
那时候，他也有不断回忆过去，并且一时间很难接受。因为这并非是单纯由情绪造成的影响，需要自己在情理和逻辑上做到自洽，所以也无法靠平复情绪解决问题。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听了禹幻青的分析说明，赫路尼兹也相当认同地说道，“这家伙乍一看就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但实际做起事来意外激进，就跟个疯子似的。原来这么矛盾是因为优渥的生活环境和本性诧异太大造成的啊。”
“这个人是怎么对我产生这种想法的……”寇宾看着赫路尼兹，感到十分无语。
“这个话题先放一放吧。”
“好吧……”寇宾听不懂禹幻青的话，但识趣地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既然你们两个现在没事了，那我们先去跟这个镇里逃出来的人汇合吧。辛维治老爷应该也在那里。我是听到突发情况后赶回来的，事情的具体经过还不清楚。正好，路上你们能给我详细讲讲。”禹幻青说道。
“嗯。”
寇宾与赫路尼兹异口同声点头道。
……
……
“儿子！儿子！”
就在禹幻青三人启程的同时，另一边，位于通向城市大道旁的一处空地上，苏醒过来的亨理大喊着，在焦急寻找赫路尼兹。
此刻，他十分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太过自作聪明，不及时跟寇宾等人逃跑，而是选择单独带赫路尼兹绕道，以至于迎头撞见魔兽，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
赫路尼兹不见了，对他的打击就如五雷轰顶。
“辛维治老爷，您别激动，保重身体啊。”一旁冒险者工会的人劝道。
亨理能有人关心，离不开他乐善好施，德高望重的影响。他是镇里出了名的好脾气、大善人。不过，现在他可一点也看不出和善的面相了，焦虑让他显露出过去带兵打仗时的凶相，让不少人都望而生畏，只有少数几个冒险者工会的大块头还敢在边上哄着。
对旁人的劝告，亨理置若罔闻。他既担心赫路尼兹被魔兽杀了，又担心赫路尼兹隐藏的身份暴露。无论哪种，都是不能被接受的结果。
这么多年，亨理提着心吊着胆，费尽心思，只是奢望与儿子平平静静地生活。可没想到，如今天降横祸，让他父子分离，儿子生死未卜。他脑中不停臆想赫路尼兹各种惨状，简直快要疯了。
“镇子那边似乎已经安静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安蕾娜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虚弱，但沉稳的语气，掷地有声。躁动着的人群一下安静了。包括亨理在内，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本地冒险者工会的会长身上。
“会长，你刚醒……”
见安蕾娜刚醒来就急着处理事务，搀扶着安蕾娜的部下有些在意地提醒，但被安蕾娜阻止了。
“有谁愿意去打探情况？另外，能联络上治安官和其他部门吗？”安蕾娜问道。
听了到“治安官”三个字，大家的情绪顿时炸开了，一腔怒火瞬间倾斜而出。
“治安官？治安官逃得比谁都快！”
“治安部门就是个摆设！军队也是！”
“这个国家根本就不会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就是！这个国家要完了！”
“绝对要完！”
……
“谁说这个国家要完了？”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咒骂着的时候，人群外围，有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不大，说话的人语气平稳，并透着明显的轻慢。这格格不入的态度，让正无处宣泄愤怒的人们立时把注意力全集中过去。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这些小镇的难民直接就怂了。
众人见大道上，一支武装队伍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为首的那人骑着马，悠哉的样子，就像在出游。
大家知道，这是国家的军队来了。虽然这伙军人一看就不是来帮忙的，但大家还是敢怒不敢言，就像耗子见了猫，不敢造次。
“说是有紧急情况，维尔尼科镇被魔兽入侵了。但我看你们这样子，还挺精神的嘛。与其说是被入侵，倒不如说是打算入侵其他地方。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打算聚众谋反？”军队为首的那人上来就开始要给众人定罪了。
“大人，您误会了。维尔尼科镇的确遭到了魔兽入侵，我们都是刚逃出来的。”安蕾娜忙解释道。
几束魔法光源的光柱照在了安蕾娜惨白的脸上，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但那军队的领导并不在意。他看着安蕾娜和她身边那些狼狈的部下，以及畏畏缩缩的难民们，轻蔑笑道：“误会？刚刚你们大声诅咒国家我们可听得一清二楚。有什么要辩解的在治安法庭再说吧。抓人！”
军队领导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即把那些为数不多的难民包围，并用武器摆开了战斗架势。
安蕾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