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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祖大吃一惊:“一下子就发下了吗?怎么发现的。”

冯广健说:“确实,这一下直接出乎了包括表哥在内,所有人的预料,着实令人震惊。”

李念祖问:“发现广山哥了吗?”

冯广健摇摇头:“当然没有发现。”

李念祖问:“那后来呢?”

冯广健悠悠说:“他们组织了一场搜索……”

“风紧扯呼。”晓亮说:“这地方就是陷阱,荆棘陷阱!再往前,我们也得失踪——不,直接见阎王!”

“小屁孩说什么黑话。”红星说:“不过确实点子硬,走吧广山。广山?广山!”

“啊!哦。行,走吧”广山说。

他心思在不朋友的对话上。

自从领导宣布薛松失踪后,要大家伙一起全村周围搜索,广山就一直很忐忑,他说不清自己担心什么。

薛松已经消失,杀人痕迹也无影无踪。就算“不幸”找到尸体,原来现场也破坏了,唯一一个目击证人是他表哥,恰巧站在他这边。而那个带走薛松的人,两方互不相识,所以广山明明很安全。可他只要一听到薛松这两个字,就觉得自己赤身裸体站在所有人面前。他害怕。

部门六所有承包村西南方向,从村西抽水机井到村南打谷场范围,一直向邻村——也是邻县的村子延伸。

其他同事叽叽喳喳不停,似乎这是一场郊游,晓亮和红星也很兴奋。

随着搜索范围,或者说散步范围扩大,同事三三两两逐渐散开,要好的结伴一起,就像晓亮红星和广山。他们三人正在一处丘陵下的荒地,靠近丘陵,一片片荆棘丛生,深秋叶子已经掉光,但是小酸枣长得茂盛。

“接下来走哪个方向呢,还真是苦恼啊。”晓亮学着动画强调。

“亮君!请不要这样。”红星也来劲了:“只要内心坚定,一定不会迷失方向!”

“喂喂星君!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坚定呢。”晓亮说:“请不要说大话。”

“简直太失礼了,亮君!”红星说:“竟然如此不在意对方感受!给我立刻反省!”

“我明白了,星君。”晓亮说:“没想到星君是如此执着之人,果然是我莽撞了。”

“亮君的态度真令人欣慰啊。”红星说:“以亮君为榜样的话,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你们两个够了吧。”广山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水君太失礼了!”

“如此态度真让人恼火.......”

“请立刻道歉!”

“......”广山看着两人,叹了口气:“哎......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多好啊,要是天天不上课就更好了,你还盼着早点回去?”红星说。

我盼的可不是早点回去。广山想。

“那可不行,明年夏天小升初。天天不上课,怎么升职?”

能早点结束的话,我宁愿不升职。广山想。

“咱公司的初中分不高,随便考点就能上,担心啥?这可是义务承担。”红星说。

“上这初级还怎么上高级,不上高级怎么上大学?”晓亮说:“咱们公司的初职哪有好人,你瞧瞧广山那表哥,多大人了还打广山。”

“上不了高级上大的啊。”红星说:“王五家孩子学美发,在市里可挣钱了。”

“你想一辈子给人理发?”晓亮说:“可真有志向。”

“口气怎么跟我娘一样。切。”红星说。

两人同时不说话了。

真羡慕啊。广山想,我也想无忧无虑聊初职,聊高职,聊大学。我还有机会吗?

“你最近怎么了?跟我家老三一样,成天沉默寡言,心不在焉。”晓亮问广山。

“额......我......”

“呦呦,又拽上成语了?”红星说:“老三那是快死了。它就算活蹦乱跳,也不可能说人话吧,沉默寡言从哪来的?不对!广山他骂你是狗!”

“我那是比喻!”晓亮说:“而且你反应也太慢了。”

“你看你看,他承认了!”红星说。

“重点不是这个吧?”晓亮说:“广山确实话变少了。”

“吓得呗。这可是失踪啊,是案子!”红星说:“咱班的王如也吓坏了,我听说她都哭了。”

“她哭了?”广山突然来了精神。

他觉得王如是全年级最好看的女生,可他从来不敢直接看,只能借着和晓亮红星说话的机会,偷偷摸摸,远远瞧一眼。每次王如看向广山的方向,他就立刻移开目光,装出一脸无所谓,更别提主动说话了。

“你老盯着女生干嘛?”晓亮说:“还有你,激动个屁啊。”

“嘿嘿,你太小了,不懂。”红星说:“这是男人才会感兴趣的话题。”

“男人个屁!”晓亮说:“毛还没长全装什么大个。”

“为啥哭啊?”广山问。

“你长全了?”红星说:“咱俩比比?肯定比你多!”

“你亲眼瞧见她哭了?”广山问。

“比比就比比!”晓亮说:“我数一二三,谁不敢比谁是狗!”

“行!不敢是孙子!一!”红星说。

“二!”

“你俩等会!”广山喊:“能不能有点儿正事!说女生哭怎么开始比东比西了?都把衣服穿上!”

“嘻嘻,我厉害吧。”红星说。

“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广山说:“她到底为啥哭?你快说。”

“切,咱等以后的。”晓亮说。

“以后你也比不上。”红星说。

“两位大哥!咱能不能别提多少了,说点正事。”广山说。

红星看了晓亮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你俩笑啥?”广山问。

“晓亮,我觉得广山故意......”红星说。

“故意啥?”广山问。

“故意支开话题,不敢接受现实。”晓亮说。

“啥现实?”广山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主动点。”红星说。

“主动啥?你俩一唱一和演戏呢?”广山说。

“不老实?看来想我们亲自动手?”晓亮说。

广山突然反应过来,他攥紧裤子,问:“你俩冷静!别冲动!”

“扒了他!”晓亮喊。

广山见两人像两只野狗一样扑了上来,他想跑,可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按到在地。

一分钟后。

“哈哈,广山!你竟然......”红星说。

“别灰心,时间还很长,谁知道以后什么样。”晓亮说。

“怪不得你刚才装成熟,原来还没......哈哈哈”红星说。

广山狠狠张嘴骂道:“两个臭流氓!”

“别生气嘛,我们会对你负责的。”红星说。

“滚远点!”广山说。

“不闹了。”晓亮说:“接下来往哪走。”

“往水库。”广山赶紧说。他其实并不在乎往哪里走,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周围的大人似乎都有,所以理所当然,这似乎成了大人的标志。表哥也笑话过他,导致他总有些自卑,甚至在公司小便也离其他学生远远的,他不想被当做小孩子。

“水库好啊!也不远,前面下坡就能看见。”红星说:“说不定还能游个泳。当然广山可以不下水,我理解你不好意思脱裤子......哈哈哈哈。”

“你够了......”

“啊啊啊啊啊——”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那声音太凄惨,广山从来没听过,他头皮发麻,全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怎......怎么了?”红星问。

“不......不知道,女生的声音。”晓亮说。

接下来,广山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那声音又叫起来:“死人啦——!”

“这是......”

三人绕过丘陵,来到一片农田,叫农田似乎又不合适,农田里没有丁点作物,只生了大片荒草。田垄边,一座坟茔静静立着。

那是一座老坟。覆土颜色很黄,干乎乎。周围立着两个花圈,却崭新洁白。花圈下有一红一绿两个纸人。一阵风吹过,花圈上的奠字哗啦啦响个不停。

坟包前卧着一个妇女,裹着一件棉袄。棉袄破旧开裂,漏出一缕缕棉花。棉花发黄,打结,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洗过。

离坟包不远处,几个女学生围了一圈,校服红白色,是初中生。当中一个女生坐在地上,不住发抖。

广山三人急忙跑过去。

“怎么了?”晓亮问。

“死.....死人......”中间的女生指着卧着在坟前的妇女。

“别自己吓唬自己!”旁边一个女生说:“老远一瞧就说是死人,怕不是疯了吧?”

“就是。喂!你们三个!”又一个女生指着广山他们:“去看看。”

广山看向那个妇女,只见她脸色铁青,双眼紧闭,半张脸埋在土里,头发一缕灰一缕白,模样无比吓人。

“凭啥是我们?”红星说。

“六级的?看上去像个男的,不会怂了吧?”

“少来哦,有本事自己去看。”晓亮说:“初级了不起啊。”

“初级就是屌!信不信我揍你?”

“你来啊!”红星说。

“同事!”又一个女生说:“好心帮帮忙。我们几个是女生,胆子小,能指望的只有你们几个男子汉了。”

“这还差不多。”红星说:“走!我们......我们去看看?”

广山叹了口气,是不是死人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确认呢?

“要不等领导来了再说?”晓亮说。

“你们不敢就算了。”

“谁说我们不敢?”红星说:“但是......没啥必要吧?”

“我就不信了!”第二个站着说话的女生从土地里捡出一块石头,狠狠扔向妇女:“大白天装什么鬼!”

石头划出一道弧线,砸在妇女脸前,激起一片土块,扬在妇女头上。

妇女突然睁开眼。

“呀!”女学生发出一阵惊呼。

广山的心落回肚子,但紧接着,又提到了嗓子眼。

妇女看着面前的坟包,突然大喊:“儿啊啊啊啊啊啊!”

几名女生不住向后退,不知道谁说了句:“疯子......”

广山心里一阵抽搐。坟里埋的是她孩子吧?她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死了孩子?薛松妈......薛松妈也最后会变成这样吗?还是更惨?她万一永远见不到自己孩子,永远不知道孩子生死,会怎么样?

“她就是你爹听到的那人?”晓亮问。

“可能吧......”红星说。

“这是夏村的地,埋的应该也是夏村的人”晓亮说:“为啥大半夜跑咱们村哭孩子?”

“不知道......”红星说。

“真可怜。”晓亮说:“想孩子想疯了......”

广山的心又一阵抽搐。

几个女生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不是!”红星突然说。

“不是啥?”晓亮问。

“我猜到她是谁了。”红星说:“她不光因为想孩子。”

“你咋啥都知道?”晓亮说:“别是瞎猜的吧。”

“她的事夏村传遍了。”红星说:“我奶奶上回去夏村赶集听说了。这可不是瞎猜。”

“那你还不快说。”晓亮说:“瞎耽误事。”

“你要不打岔我早说了。”红星说:“咱们换个地,离她这么近,我害怕。”

三人走到远远的田埂边,那女人又恢复之前的姿势,只能隐隐听见“呜呜”的声音。

“够远了,你快说。”晓亮说。

“她原本没孩子......”红星说。

“废话!谁原本有孩子?说重点!”晓亮说。

“猴急什么?你来说?”

“知道还问你?快说快说。”

“她婆婆着急,到处求这求那,三年,终于得一个孩子。街坊都说,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也是运气好,当妈的应该保持素食,这叫感恩的心。”

“这女人不信那套,谁劝也不顶用,可把她婆婆急坏了。后来他婆婆说,自己的孙子,自己为孙子积福,也不会怪罪。于是每晚自己感恩,本来马上就满三年了,结果突然发病,脑溢血。”

“她婆婆送往医院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她延续自己的使命,吃完最后一顿饭。她满口答应。可等婆婆去了医院,不但不烧,还对劝她的人说,婆婆白天下地干活,还要熬夜,这才得了脑淤血。她偏偏不依样画葫芦,看谁能怎么办她的家里人。”

“结果没两天,她儿子就在水库淹死了,就前边那个水库。不知怎么,她婆婆知道了这事,当晚就死在医院,死前还喊:‘我的孙......’”

“原来是这样啊。”晓亮说:“好好一个家,连老带小全没了。怪不得她疯了。”

“还没完呢!”红星说:“她当时虽然伤心过度,但还算正常人。中间又出了一档子事,这才真疯!”

“按习俗,她儿子是小孩,葬礼不能大操大办,所以简简单单,三天就埋。但她婆婆是老人,岁数不小,要大办,所以专门找了专业人士提出建议,说婆婆和孙子很有缘分,要把孙子坟迁到婆婆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