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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祖听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哆嗦:“人没了?!”

冯广健点点头:“没错,消失不见了。”

李念祖问:“怎么会没的?难道这个叫薛松的小子平安无事?”

冯广健摇摇头:“不,他有事,而且很有事。他……不对,我不能跟你剧透。”

李念祖问:“那他怎么会没的?人也好,身体也好,究竟去了哪里?被谁带走的?”

冯广健说:“你问的,其实正是故事的核心因为,由此事件,会牵连一大批的人,整个村子,包括广山的家庭,也被牵扯了进来。”

李念祖显得很激动:“那你快讲啊!我的好奇心全被勾上来了。”

冯广健看了眼手机:“这时间不太友好,太晚了,而且故事稍微有点儿长,我不确定今晚能不能讲完……”

李念祖说:“哎呀,这点儿哪里算晚,你们今晚就住在我家,咱们整宿听故事,我不信你讲不完!”

稍微有点儿幼稚。

冯广健轻轻摇头:“那可不行!”

李念祖说:“怎么不行?怎么不行!”

他好像真的特别喜欢这个故事。

不过,其实不止是他,金敏浩和王喜凤也听得很是入迷,每次冯广健停下讲述,他们就会显得很急躁,甚至忘了来山沟村干什么的。

是的,都忘了。

冯广健笑了笑:“念祖啊,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我们来是工作的,是想针对村里发生的事件进行采风,然后抓到山中小子。”

李念祖一愣,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山中小子啊……”

冯广健说:“怎么了?”

李念祖说:“不急,不急的,说不定你讲着讲着,就能找到山中小子了。”

冯广健问:“真的?”

李念祖干笑两声:“真的吧……我想他不会躲太久,这个故事讲完后,他一定会出现的。”

冯广健笑了:“你保证?”

李念祖点点头:“我保证!”

好小子,这是要认罪呀。

冯广健说:“行,既然你保证了,那我就接着往下讲……”

金敏浩和王喜凤也面露喜色,他们似乎已经不关心山中小子的事了。

真是的,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想着工作?

冯广健想笑,但还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三位迫切的“观众”,慢慢讲述起来……

回到村里的垃圾沟中,深夜,广山和表哥正站在沟中,薛松消失了。而表哥怀疑有人把他带走了。

“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干?”广山说。

“他肯定有什么目的,不想让人顺着那些血迹和脚印找到他。”表哥说。

“他不想让我们找到他?”广山说:“我们为什么要找他,这不等于帮了我们的忙吗?”

“又不是只有咱俩。”表哥说:“薛松家里也会找的,他们迟早会发现那些血迹古怪,就算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顺着找下去,百分百会找到那个人。”

“薛松家里......”广山突然想到,他可能不止伤害了一个人,他害了一个家庭。这个想法太重,压得广山喘不过气。

“他们家里......今天没来公司找矮......薛松吗?”广山说。

“没有。”表哥说:“那小子以前整宿整宿上王利那打cS,家里早就习惯了。不过一天好说,两天三天就不一定了,总会找来的。”

王利在村里开了第一个网吧,5毛钱半小时。都是学生在玩,红警、cS什么的。姥姥总是唠叨,说那里不是好地方,让他离远点。可同事说起来那些游戏却一个个眉飞色舞。所以他每次路过总会偷偷往里瞅两眼,但他从来没进去过,一来没钱,姥姥不给他零花钱,就是买铅笔橡皮交杂费这些事也是她亲自去。二来没胆子,他不敢进“坏地方”,姥姥是好人,好人的话总错不了。

“那这事就完了吧?”广山问:“发现不了薛松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我......”

“看情况.......”表哥话说到一半,忽热,头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表哥一把拉住广山,把他拽到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脚步声停在上头。广山大气都不敢喘,表哥头一次显出紧张的神色。头上的人呼呼喘着气。

那人在沟顶踱着步,忽然“咦”了声。

广山看向表哥,表哥紧紧盯着不远处。广山顺着目光望去,铲和镐子正静静躺在沟底。广山一下慌了。

头顶的人也屏住呼吸,周围再无半点动静。

沟底的腐臭无比清晰起来,一阵阵向广山袭来,他觉得自己快吐了。表哥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广山眼前一片漆黑,他以为自己晕过去了。然而马上他就想到,云挡住了月亮!

空气突然凝重起来,广山意识到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想到了啥。

表哥凑过来,低声道:“跑!”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广山不受控制,“嗖”的窜了出去。

身后“咚”的一声,沟顶的人跳了下来。

“拿上镐子!”表哥的声音就在旁边。

广山终于明白过来,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时机,那人看不到他俩。

广山抄起镐子,兔子一样飞奔出去,沟壁迅速向后飞去。他腿软,脚步也磕磕绊绊,喘不过气。可什么也顾不得了。

身后脚步声紧紧跟着,他知道这是表哥。

沟尽头在村子另一边,虽然远,但好歹有个出路。

不知跑了多久,广山只觉得肺都要炸了,胳膊几乎抬不起来。

终于,远处显现出一些灯光,到出口了!

“停!”表哥喊。

广山把镐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喘着气。

“你......你可......真能跑!”表哥扶着膝盖,边喘气边说。

“他......没追......来吗?”广山问。

“追了两三步......不过......看我们俩人......又停了。”表哥说。

过得片刻,二人喘匀气。

“他为啥停?”广山问

“我猜,他就是弄走薛松的那个人,他怕万一漏掉我们中一个,那就暴露了。他连足迹和血迹都清理的一干二净,那么谨慎一人,一点儿风险也不会冒”表哥说。

“他为啥又回来了?”广山问。

“可能想把木头藏起来,这样薛松就彻底和这破沟无关了。”表哥说。

“那......”广山说:“我们回家?”

“你不想回去看看?不想知道他是谁?”表哥问。

广山赶紧摇头:“我就希望没人知道我是谁。”

“算了。”表哥说,接着他又笑起来:“我有办法知道他是谁!”说完,拎起铁铲向家的方向走去。

广山赶紧起身,拖着镐子,惴惴不安的跟上去。

“还是算了吧,这事这么完不也挺好的吗。”广山说。

“胆小鬼。”表哥说。

广山紧跟在表哥身后,离沟越来越远。

广山到办公室时,晓亮正开怀大笑,红星则些气急败坏。

他把书包扔到课桌上,面向二人坐下。昨晚之后,终于放松许多,甚至没做噩梦,一觉睡到天亮。他觉得,不会有人找到他,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那个男人神神秘秘,偷走薛松,还想找他和表哥麻烦,可那人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为什么偷。但双方很默契,打了个配合。

“广山,哈哈哈,你看红星穿的啥,背心缝双袖子,当秋衣,哈哈哈。”晓亮说。

“不懂别乱讲!”红星说:“这是设计!土老帽!”

“你奶奶设计的?还真不浪费。哈哈。”晓亮说。

“这是夏村集买的,老板说了,城里人时兴这个,我奶奶买了好几件呐!”红星说。

“果然是你奶奶!哈哈哈哈哈!”晓亮说。

“买的!不是缝的!是设计,我见过城里人......你还笑!别笑了!”红星说。

广山也忍不住微笑,日子又美好起来,看他俩斗嘴,多有意思。

红星终于放弃争辩,他转向广山:“你听说没有,村里出了件怪事......”

“哈哈哈,背心缝袖子,哈哈哈。”晓亮还在笑。

红星像没听到,接着说:“我爹起夜听见的,一到晚上,就听见......”

“哈哈哈,奶奶设计的,哈哈哈。”

“就听见有人沿街......”

“时尚哈哈哈哈哈......”

“听见有人像个母鸡一样咯咯笑!你个四眼瞎!有完没完!”红星猛转向晓亮。

广山见红星脸红了,赶紧劝:“行了晓亮,别笑。你也别生气,他不一直这样吗。”

晓亮似乎也意识到,红星真生气了,赶紧闭嘴。可他明显在憋笑,脸都变形了。

红星气鼓鼓的扭头,不看两人。

片刻,广山见晓亮冷静下来,冲他努努嘴,又指指红星。

晓亮点头:“你还挺行,编故事损我,直接骂不过瘾?”

红星白了一眼:“骂你还用编故事?我想骂就骂。”

“行,你厉害,谁也惹不起。”晓亮说:“放学去我家打游戏。我集上刚买了个四合一,双截龙二!”

“四合一算啥。”红星说:“我买的一百合一。”

“我买过,那玩意假一百,根本没那么多。”晓亮说:“都是重复的小游戏,没劲。放学直接来我家,就在我家吃饭,咱们玩到大半夜!”

“我可不敢。”红星说。

“怕啥?明天星期六!”晓亮说:“星期六你娘不是不管吗?还是你不想来?置气是不是?”

“什么啊?”红星说:“这两天不安生,晚上有疯子。我娘让我放学赶紧回家。”

“什么疯子?”广山心里突了一下。

“我刚才就要说,他给打断了。”红星说:“我爹从前天连着两晚起夜,都听见怪声,又有人沿街叫:‘儿啊~~儿啊’的,肯定是疯子。”

广山马上想到昨晚那个喊声,看来,不止他一个人听见了。

“找儿子就是疯子?”晓亮说:“你爹不靠谱,也不出去看看。”

找儿子?薛松娘?不对!广山想,薛松昨天死的,他娘不会提前一天找他。而且表哥说了,薛松一晚上不回家,他娘也不会着急。应该是别的人。

“你爹靠谱?”红星说:“他上次拔人地瓜,边拔边骂:‘干你奶奶个腿’。别人问他,为啥偷人地瓜还要骂街,他说:‘反正这家知道也得骂俺,俺先骂回来,不吃亏!’”

广山笑起来。

晓亮说:“那不是偷!老三家牛把我家麦苗啃成啥样了?上门问他,还说什么畜生谁管得住。他干的人事?”

广山又笑起来。

“再说了,谁家找儿子大半夜去啊。”红星说:“肯定是疯子。”

“大半夜就是疯子啊?万一叫魂呢?”晓亮说:“上回李杰掉魂,他妈就是晚上叫的,我还听见了。第二天路口又是纸灰又是蜡烛,老吓人了。”

“叫魂要叫名字的,哪有儿啊儿啊喊的。”红星说:“再说,叫魂就叫一晚上。连着两个晚上算怎么回事。”

广山突然想,要是薛松妈找不着薛松,会不会也叫魂?薛松魂回来会不会把他的事说出来?他打了个冷颤,人死了魂真的会回来吗?

“一晚上不顶用呗,这玩意哪有真顶用的。”晓亮说:“你娘叫你吃饭,好言好语也不顶用。非得说:‘再不回来老娘拿笤帚打死你’,你才往家跑。”

“你不也一样?有脸说我。”红星说:“你要不信晚上出去转转呗,我看你靠不靠谱。”

“激将法没用。”晓亮说:“我娘看得紧,晚上出不了门。就算能出去,撞上那叫魂的,不是找倒霉吗,多吓人。”

“不一定。”红星说:“照你说,两个晚上,不管用,肯定放弃了。你试试呗。”

“错了。”晓亮说:“俗话说,事不过三。第一次不成功试第二次,第二次不成功试第三次,第三次说不定也不放弃,毕竟是亲儿子,信这个就会多试几次。我出去肯定碰上。”

“指不定试个一千次一万次呢。不敢就不敢,还什么俗话说,丢人。”红星说。

“又错了。”晓亮说:“一个办法行不通就会试另一个,别人都是正常人,知道变通。你是轴货,才一根筋地试一千次一万次。”

“叫魂又不是别的事,还能怎么变通。”红星说:“抬杠!”

“这就不懂了吧?”晓亮说:“单个人叫不回来,你得找高人帮忙啊。”

“什么高人?”广山问。

“别听他扯,不敢去就不敢去。”红星说:“胡说八道什么呀,一会儿叫一万次,一会找高人,你是行家呀?”

“你说的叫一万次,往我身上安什么。”晓亮突然变得神神秘秘,他凑近两人,低声说:“丢魂其实就是癔症,我听说西平村有个大夫......”

“谁啊?”广山和红星也压低声音。

“红......”

“领导来了!”有人叫了一句。

办公室噼里啪啦响成一团,所有人不再说话。广山赶紧坐正,把书包塞进桌子里,又随手随便掏出一本书,发现是西游记画本,又赶忙塞回去,掏出语文书。

进来的却不是语文领导,而是经理。

经理满头白发,一脸褶子,眼睛浑浊,却炯炯有神。他扶着讲台,一字一句,声音洪亮:“同事们,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六年级一班的薛松同事,失踪了。”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广山楞在座位,语文课本滑到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