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寂静
飞蛾蒲扇着路灯，寂静的城市里只剩下寂寥的蝉鸣声。
绿叶飞旋而下，落在池面上。
少年在池边坐着，默默承受内心的不断自我摧毁和重建。
夜晚的凉风如此刺耳，不断地搅动着内心的碎片。
“真嗣。”
不用望过去，碇真嗣也知道是谁在那里。
碇真嗣低着头，看着脚边的影子，他仿佛是一个被狠狠伤害了的无知女孩，用逃避来面对一切。
看着坐在池面一言不发的少年，降古零笑着走过去，坐在了一边，伸手按在碇真嗣放在池边的手上。
碇真嗣悚然一惊，就要缩手，却被另一只手牢牢扣住。
那一只清瘦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五指牢牢地和他相扣，这一种暧昧的动作，渐渐让碇真嗣红了脸，心里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但混乱依旧。
“什么啊……零你来找我干什么？”
说话语调黏黏糊糊的碇真嗣再也没有试图挣脱降古零的手，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腰也弯着。
一副“啊没错我亲眼目睹了心上人出轨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所以只要给我一个过得去的解释，我就当作看不见”的柔软样子。
“真嗣你知道美里的父亲是在15年前的第二次冲击时死掉吗？”
降古零却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她太着急于知道了答案，所以才会这样做。”
“零呢？”
“嗯？”
“就是……”碇真嗣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问题问出口。
有些问题很简单，但是害怕会收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
“我不喜欢美里。而且真嗣更加可爱。若是美里和真嗣都掉进水里，我会选择救真嗣。”
降古零如碇真嗣所愿，说出了他想听的答案。
为什么要如他所愿呢？
不，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真嗣的心如同这片星空一样寂寞，和他一样。
“……”
碇真嗣的视线从脚下的影子，缓缓地移动到降古零的脸上，对着那张愉悦的笑脸，他满心的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一定是假的。不是真的。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人喜欢我，也没有在乎我，大家都只是因为我是EVA的驾驶员而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关注。
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好了，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了。我已经不生气了。”
碇真嗣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他打从内心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愿望成真了。
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父亲以前抛弃他的背影，那道挺直的背影毫不留情、深深地刺痛着他的心。
直到现在，他偶尔也会陷入隐隐作痛。
若是零真的喜欢他，如果有一天零也像父亲一样抛弃他，他该怎么办？
碇真嗣觉得，自己一定会承受不住，会选择与这个世界决裂。
所以还是假的，是假的好了。
能够听到零说出“喜欢真嗣”这句话，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拥抱着这段回忆，细细品味这句话，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释然的笑容下，碇真嗣的内心正在垂怜落泪，一边哭泣着一边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他在哭泣，一边哭泣着一边希望不被人发现他在哭泣。
“你真脆弱。”
降古零双手捧起了真嗣的脸，明明双目中酝酿出的泪水快要滚下来了，却要假装无所谓的真嗣真是可爱。
他一点点靠近真嗣的脸，对方的鼻尖快要碰到自己，眼泪从睁大的眼睛滚出来，顺流而下，滑过嘴唇。
“因为脆弱，所以时常会感到心痛。因为柔软，所以才会时常为他人的遭遇而伤心。因为善良，所以经常会被伤害。”
“零？”
“有人说过，你其实拥有一颗非常美好的心灵吗？”
……
夜风迈着静悄悄的步伐，发出莎莎声的树叶仿佛已经醉倒。
……
此时，葛城美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对降古零和碇真嗣之间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
她躺在床铺上，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臂捂着眼睛，仿佛要将世界从自己身上隔离。
这个房间乱得不像话，乱扔的啤酒罐、衣服、各式各类的书本等等，除了桌台上化妆品摆得整整齐齐，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Lady的房间。
葛城美里睁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另一只手在搜寻着什么，怎么碰到触不到那个冰凉的物体，她往那一瞅，发现啤酒离她的手指只有2到3厘米的距离。
仿佛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无论她怎么用力，在维持原来不动的身体上使劲，都触碰不了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啤酒啊啤酒，麻醉一切的啤酒，你为什么离我如此遥远？是在刻意远离我吗？
葛城美里用此生最大的意志力（她发誓这比打倒使徒还要艰难）翻了个身，然后用另一只手去够啤酒。
手一伸出，她就留意到那只属于自己的手上握着一只手机。
她拿着手机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葛城美里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她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后，对着一个电话号码发了很久很久的呆，在积蓄打出来的勇气的过程里，差一点就睡着了。
“不行哟，不能逃避。”
仿佛是说给自己听，葛城美里又对着手机屏幕看了起来，手指在那个按键上轻轻地敲了敲，因为力气太小了没有被顺利按下去。
她脱力了，这已经是她现在能够使用的最大力气了。
加持良治，那个时候和他说分手的自己，能够粗暴地将他的电话号码删除掉就好了。
就不会落入现在的境地。
不，还是要面对的啊。就算她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利用作战部部长的职权，要调查一个人的电话号码轻轻松松。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从父亲这个诅咒身边逃开。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原地。
加持……
葛城美里望着这个电话号码，第一次她发现自己对这个许久不见的男人，竟然还拥有着女人的心情。
不想打这个电话。
葛城美里逃避式地将自己蜷缩起来，伸手够住啤酒罐，晃了晃，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真糟糕！”
直接把啤酒往墙上一扔，几个落地声，啤酒罐躺在衣服上。
葛城美里最终还是爬了起来，决定一边喝酒一边给加持打电话。
当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时，浴室门开了，降古零出来，跟随其后的是碇真嗣。
葛城美里眨了眨眼睛，啤酒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指了指两个人，仿佛看到了企鹅在夏威夷晒太阳。
降古零什么都没有说，直接经过了她的身边。
碇真嗣红着脸，路过她时说了一句，“美里小姐，我已经原谅你了。”
原、原谅？
葛城美里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真嗣的声音。
原谅什么？
这是什么正宫发言？
她愣了好一会……
“对了，要给加持打电话。”
葛城美里决定把刚才的插曲忘掉，生活的秘诀在于忘记！
“咔嚓！”冰凉的液体顺流而下，美里感叹了一声，把自己当作一个女流氓角色，按下了拨打键。
在接通时间里，她嗯哼起了一首流行音乐，“今夜独自一人，带上奶茶和软垫……”
“如果没人发现我的秘密，那我悄悄地登上屋顶吧？”
“或许可以看到木星环……”
“快看……”
铃声停止，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my honey~终于愿意和我联系了，我一定都在等……”
“你说什么啊！？！”
葛城美里一个大嗓门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断，对面的人是没有看到，她的脸已经羞到了月经都跪下高唱臣服的地步。
一颗心砰砰乱跳不已。
“我是有正事联系你！加持良治！”
葛城美里特意叫了对方的全名，还重点读音，是为了让对方知道保持距离。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三秒，用特别怀念的语气说：“没想到还可以听到你念我的名字，我真的很想你，美里。”
葛城美里手一用力，差点掰断了手机。
“说正经的，你知道第二次冲击的真相吧，告诉我。”葛城美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对你唯有这一个请求。”
她直接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斩断了这个男人的温柔绵长之攻击。
葛城美里凑近了手机，仔细倾听，却连男人的呼吸声都没有听到。他在干什么？
传出了奇怪的声音。
“加持先生！你在想念谁？美里小姐？我堂堂一个正值美好年华的超级美少女在你面前，你却想念一个超级老女人！？”
一个嚣张的女声响起。
“这个声音……明日香啊！”葛城美里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加持先生~加持先生~没想到啊加持，你居然连少女都勾搭上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明日香，不要抢……那是我的手机。”
又是一阵奇怪的声音。
“喂~美里小姐是吗？放心吧，加持先生就交给我照顾了，他已经是我看上了的男人了！有什么事情找他直接和我说就行了。”
明媚的女孩子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明日香，别胡闹了，我们是有正经事要谈。”
加持的声音明显比明日香的声音小很多，大概手机被夺走了吧。
“我们？你和美里小姐是我们？明明在这里是我们！美里小姐，请问你有什么正经事要和加持先生谈论？我可以代为传达哦~”
葛城美里抽了抽嘴角，“是~~是~~~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来日本，我们这边急需人手啊！”
“放心吧！我很快就到！胜利绝对是属于我的！”
明日香撂下了话，信心满满地挂断了电话。
加持良治头疼地扶额。
“加持先生，喜欢美里小姐，不如喜欢我哦！我是EVA的驾驶员，还是年纪轻轻就从大学毕业的天才！即将拯救人类的英雄！妥妥的超级潜力股！所以！喜欢我好不好！”
自信到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该有的水平的少女，信誓旦旦地向加持良治索要承若。
加持良知头一歪，假装自己晕倒了。
“加持先生！不要又装晕啊！”
葛城美里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呵呵了一声。
加持良治，呵，臭男人。
……
“真是的，加持先生，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
青春靓丽的女孩和她的金黄色长发一样耀眼。
“因为优秀所以要理所当然的喜欢吗？”
加持良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作为第二适格者惣流·明日香·兰格雷的监护人，他确实可以通过接触EVA驾驶员，而查探到一点点有用的情报，真的是一点点，但明日香的性格也让人大为头疼。
“当然啦！我难道不是最优秀的吗？放眼全球，EVA的驾驶员也只有几个人，我是其中一个，还是最优秀的。”明日香拍着胸部说。
“不，你不是最优秀的哦。我听说新来的第三适格者和EVA的同步率是99.99%，明日香你再厉害，数据也达不到这个地步。”加持良治无情拿出了打击明日香的武器，要不然感觉明日香要强行进攻了。
“开什么玩笑？！”
加持良治拿出了电脑，连续按下键盘，屏幕上面显示着第三适格者的资料。
明日香凑近屏幕一看，白发蓝眸，脸长得不错，最重要的是，对方的同步率数据……
可恶，居然比她还要高出很多.
可恶！可恶！
明日香狠狠地跺跺脚，为了见加持先生而特意穿的黄金绑带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让加持先生耸了耸肩。
……
“哇！脑袋好痛！”x2
相田剑介和铃原冬二捂着大脑在客厅的地板上滚来滚去。
“桌上有酸梅汤哦。”
绑着围裙，一副厨神打扮的碇真嗣笑嘻嘻地说。
两个人马上滚起来，端起酸梅汤一饮而下！
“爽爆了！”x2
“早上好！”
抓背挠痒的葛城美里从房间里面走出，相田剑介和铃原冬二一下子惊呆了。
不为什么，因为她穿得太少了！
“果然是真的，昨天做的不是梦。”相田剑介的脸上留下了宽面般的眼泪。
“我的梦彻底地碎了。”铃原冬二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此时，客厅的电话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