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是错误的诞生，我是那枚不小心跑得太快的Jing子。明日香，你呢？”
“什么啊！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是最优秀的人类的结晶，我的妈妈是科学家，爸爸也是优秀的科学家！结合两个优秀的人的基因的我，是最优秀的！”
夜风如同花香浮动，如同在心底暗沉的绝望一样，蔓延持久。
明日香带着绝对不承认自己的脆弱的傲慢，和午夜的零进行对话。
这个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都忘记了。
明日香总是会在深夜出现在阳台，仿佛一早就在那里等待着某人的副人格。
“啊！受不了了！”明日香发出了轻微的呐喊，大概是怕声音被其他人听到，“你怎么丧成狗了？我为什么要和一条狗一起说话？”
虽然没有说脏话，但侮辱性极大。
“我就是一条狗啊！你不明白吗？因为我无法接受自己作为一个人，被当成狗对待，所以我才分裂了。白天你看到的才是人，夜晚的我就是一条流浪狗，女王大人。”
“切。”
明日香扭着天台的栏杆，好像把它当作要拧干水分的毛巾，不安仿佛一张被编织的网将她的理智紧紧攥住。
过度地向别人分享最真实的自己，反而会让一些人感到了不安。
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进入一个深度亲密的关系。
加持先生成熟稳重，对明日香总是无限包容，虽然一直都在拒绝明日香，但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的自尊心。
所以明日香觉得，在加持先生那里，她是安全的。
但降古零不一样，他太两极化了。
白天的他，对明日香不屑，总是让她冒出浑身的刺，只要有他的地方，明日香总会感到自己受到了威胁。
晚上的他，又露出幼儿一般脆弱无辜的姿态，嘴里吐出不要命的甜言蜜语，比如现在，降古零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明日香，头枕在了明日香的肩上，“明日香是唯一认识我的人，也是第一个见到我的人，明日香，你可以成为我的世界吗？”
蓝色的大海里仿佛荡漾着人鱼的歌声，让人十分迷惑，怦然心动，无法拒绝。
一个缺爱的人，根本没有能力去拒绝这一种类型的骗局。
红色飞快地染红了明日香的双颊，她的脖子微微偏了偏，露在在月光闪烁着白皙的皮肤，纯洁如同鹿子。
她一动也不动，仿佛是一尊木雕，但降古零十分理解她的心理。
明日香，一直从小到大的都在极度缺爱中度过的人，其实只是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坚定地选择她，拥抱她，告诉她整个世界加起来都没有她一个人重要。
所以，她不可能拒绝降古零伸出来的手，即便是包裹了致命毒药的蜜糖，她也会迫不及待地咬下去。
“你在说什么啊？”
明日香的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在飞。
“我没有明日香的话，会死掉的。”降古零皱着一张脸，要哭要哭的模样，双臂牢牢地扣住她的腰，“这个世界上，唯有明日香才能理解我。”
“什么只有我才能理解你？你知道我什么样！”明日香提高了语调，看起来很不乐意。她高高仰起的下巴仿佛是天鹅不肯低下头的骄傲。
“明日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降古零在她的耳边吹风，“其实主人格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他知道所有EVA驾驶员从小到大的经历，当然，也包括你的。”
“……”明日香攥紧了拳头，无法控制地疯狂扭动起来，降古零马上松开了手，举起双臂做投降状，“明日香，我了解你，因为你就是另一个我。”
“我和你没有关系！我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你说你理解我？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理解我？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说什么身同感受，都是假的！”
明日香狠狠地剁了剁地板，仿佛要将什么彻底踩碎，宛如一只受伤的野兽露出了猩红的凶光，朝周围的一切都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真恶心！”
说完了她还要加一句，“你实在令人恶心！”
“我恶心……吗？”
黑幕沉沉，降古零露出了难以置信、被捅了一刀的表情，他受伤的眼神让明日香彻底一慌，她拼命扼住自己的感情，像一只被激怒的红牛不分青红皂白地拼命顶过去，“你就是恶心！说什么知道我一切！说什么理解我！不过是你自己的自作多情！多管闲事！一厢情愿！恶心的臆测！令人作呕的想象！活该你被人打！活该你被家人扇巴掌！活该你被人虐待！活该你被人骗！活该你人格分裂！你活该！你就应该去死！”
她仿佛要将整个试图接近她的世界都甩出去，狠狠地践踏所能够触及的一切。
“我真心地觉得，你百分百的恶心。你这种，为什么不去死？死掉吧，区区一个副人格，你为什么不死？”
降古零静静地站在原地，不说话，只是用非常平静的眼神凝视着明日香，他仿佛在透过她看着虚空。
“什么啊？没有反应呢？你又要分裂一个人格去逃避伤害了吗？哈哈！说什么我和你一样？我明明和你不一样，我绝对不会逃避任何事实。我绝对不会从任何事情面前逃开，你和真嗣，都很弱！绫波也是，像人偶一样！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被选拔为驾驶员。”
“谢谢你，明日香。”降古零转头望着外面的静寂城市，侧脸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嗯？”明日香不解地望着这个被自己侮辱到了极致都没有什么反应的人，突然间，一个蝴蝶翩翩飞舞，愉快坠落，身体比大脑反应还要快，她攥住了蝴蝶的一根触角，纤细的线条是她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整个身躯摇摇晃晃。明日香拼命想要把降古零往上拉，但降古零抵触地踩住了外墙，利用重力让明日香的努力白费。
“你个混蛋！”明日香彻底歇斯底里了，她想要喊人，突然想起了美里今天没有回家，家里只有一个龟缩万年不出的真嗣。
而整栋楼就只有他们这一户人家，其他人都搬离了这个城市。
冷风吹过，她浑身发抖，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还有一个非要往下跳的煞笔，她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起来，“你、你、你要跳楼，也要挑个我不在的时间跳，我刚说完话你就跳了，那岂不是连累我以后都要自责？”
“啊？”降古零仰起头望着她，脸上带着莫名的表情。
“你要去死，也不要连累我。”明日香想了想，还补充了一句，“这是做人的基本礼貌。”
“……”降古零默了一会，无力地吐出了一句，“我真是败给你了。”
明日香把他拉了上来，只要降古零不挣扎，她的臂力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人往上拖。
“累死我了！”明日香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脸上都是汗水。
降古零张开嘴巴要说什么，明日香直接甩了一句话堵住他接下来要说出的话，“都是你的错！”
仿佛是一个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小孩子，在使劲地闹着别扭，宁愿伤害所有人都绝对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降古零闭上了嘴巴，她的眼神在说“你敢说话你就死定了！”。
最终，他还是决定张开嘴巴说话，尽管他知道对面的她什么都不愿意听，也不想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对我说，你怎么不去死。”
“……”
“大家都是不允许我去死，但他们也不关心我，一点也不喜欢我，就好像喂一条小狗一样，偶尔会丢点零食下来，让苟延残存的小狗乐一下。其实我是想去死，我只是想死而已，但好像要为其他人的情绪负责，因为我死了，大家都不会开心，所以我没有死的权力。所以我就要活着，我必须活着，尽管活得一点也不快乐，我也要活着。我活着的意义，只是因为大家都不想为我的死而伤心。”
“哦。”明日香一副完全不在乎的冷漠表情。
“我早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了一个死亡的污点，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偶尔接触我一下。”
“哦。那又怎么样？”明日香依旧冷漠。
“没什么，只是想要说出来而已，本来以为说出来会好很多，结果还是一样啊。”
夜风吹散了樱花的寂寞，只留下了无法言说的余味。
“哦。因为这是你的事情呀，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没有人会救你！”明日香突然恶狠狠地说。
降古零笑了，他笑得如此自然，仿佛是水滴入池荡漾出的涟漪，“你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
“……”明日香皱起了眉头，端起了认真严肃的面孔，“你很恶心。”
“哈哈。”
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到开心。
……
“就算是和我在一起，加持你也只会想到工作。”
酒店的房间，颇有弹性的床铺，柔软的绸缎被套，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淡淡晕黄的暧昧光线之下，空气中流传着酒味。
“美里，我现在只想着你。”加持拥抱着这具美好的身躯，美里总是将她最真实的一面向自己彻底绽放，他其实也是真实的，但美里的眼中，无时无刻都填满了她的父亲的倒映。
和他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和伙伴的尸体相伴。
他们仿佛就站在床边，嘴角上翘，注视着自己。
被自己害死的伙伴并不会责备自己，只是为加持的开心而开心。加持如此了解他们，以至于知道他们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并没有责怪自己。虽然他们已经死了，永远无法知道真相。但就算知道了真相，大概也会说，“加持，你可真是贪生怕死。要替我们活下来哦！”
“呐，告诉我嘛！NERV的秘密~”美里的手指点在加持的胸前，眉目媚人，头发柔顺而下，披散在胸前。
加持抓住了美里的手，手感腻润，“第四适格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美里挑了挑眉毛，“交换情报？”
“是啊，不可以吗？美里你先说。”
“你真是狡猾！为什么男人是狡猾的？女人却不行？”
加持一乐，“到底狡猾的是谁？”
美里从他的怀里溜开，下床后一个踉跄，端起了桌上只剩下一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点深红的液体，望着酒杯上面的唇印，对准了小噙了一口，“零嘛，是个很奇怪的学生，好像知道很多，但是又不告诉我。很难搞，我总不能强迫一个小孩子吧。现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反正我总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是吗？”加持依靠在床背上，打了一个哈欠。
“我的说完了，你呢？”
“这可不算是什么情报。”
“但是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再说了，我知道的你难道就不知道吗？同步率啊，和EVA的契合，这些资料你要搞到，根本不用动脑子。”
“美里。”加持突然眼神深沉地望着她，“无论我怎么使用我的身体，我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
美里撇过脸，看了看红酒瓶上面的年份，“怪不得这么纯，原来是这么多年以前的啊！”
加持笑了一下。
夜幕深沉，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绫波丽从中央记忆处理器中走了下来，此时的她全裸，身体在昏暗中白到发光。
平时一直关注着她的碇源堂并不在，只有赤木律子在查看她的数据资料。
她直接走到了赤木律子面前，“司令在哪里？”
“他在忙。”赤木律子看了她一眼，不会说话的人偶居然会主动问司令在哪里，是感情加深了吗？
绫波丽咳嗽了两声，突然一波血从嘴里喷出。
赤木律子仿佛已经习以为常，“这具身体也用了很久了，该换换了。”
“……”
绫波丽走到了盛放着“自己们”的庞大容器面前，液体里面是许许多多个自己，从外表上看来，和她一模一样。
“丽。”
绫波丽发出了一个单音，里面的“自己们”齐齐调转了脑袋，刷地望向了她。
纯洁的眼睛，和她们的内心一样一尘不染。
不，绫波丽是知道的，她们是没有心灵的人偶。
自己才是盛放了唯一灵魂的那个。
想起了降古零说过的话，在世界终焉之前找到自己的心吗？
绫波丽依然无法理解，但感觉到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