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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汐猜到,雪绫一定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所以他决定让雪绫见一个人,一个同样见证着那真相发生的人。

只有这样,雪绫才能真正接受,那些她早就该知道的隐情。

宇文汐再次回到大帐时,他的身后便跟着进来了一个披着战甲、威风凛凛的壮汉,那人便是自小跟雪绫最亲近的幽国幻羽军首领穆大将军穆帅。

穆帅是个面相凶煞的虬髯客,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不敢接近穆帅,说他是地府的阎王。只有雪绫,一出生见到穆帅就对他笑,还敢揪他的胡子玩儿,穆帅因此对雪绫格外的宠爱,甚至宠过了自己的亲儿子穆海笙。

雪绫一见到穆大将军,便激动地迎上去,女儿一般抱住他粗壮的手臂。

“大伯!大伯你终于来看绫儿了!”

“可不是,这些年忙着打仗,都疏忽了绫儿了。”

说着,穆大将军捧起雪绫的小脸端详了一番,心疼道。

“瘦了,又瘦了!你这丫头,离开了韶光城,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

雪绫依恋地把头靠在穆大将军的胳膊上,囔囔道。

“大伯来看绫儿了就好,绫儿最近的心情真的好难过,如果大伯再不来看绫儿,绫儿恐怕就要抑郁而终……”

“呸呸呸!”穆大将军赶紧赶走那些晦气话,正色道,“丫头,你年纪还小,年轻就是你的本金,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也没有什么道路是走不下去的!打起精神来,我认识的绫儿可不是这么容易沮丧的小姑娘!”

雪绫看了看穆大将军身旁一脸百无聊赖把玩着茶具的宇文汐,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将军核实。

“大伯,”雪绫认真地看着穆大将军的眼睛问,“宇文汐说,世遗哥哥当初是因为我爹临终留下的遗愿才娶了我姐姐的,还有,他说他是我的亲人……这些,是真的吗?”

听完雪绫的话,穆帅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个白眼给宇文汐,而宇文汐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回以一个贱贱的微笑。

“真是个嘴巴没把门儿的纨绔子弟!”穆帅无奈地气道,“罢了,既然都说出来了,也就没必要继续瞒着你了。”

“他说的没错,君主当初年轻,决策失误而害得整个大军深陷囫囵,最后是雅萨大将军用牺牲自己换来的一半的人的性命。君主因此亏欠了雅萨,在战乱中承诺了他,若是雅萨丧命战场,就要君主迎娶雅萨的大女儿雪璎为妻。咳,说来当时的情形,主君的处境也实属为难啊!”

雪绫听着穆帅欲言又止的叹息,仿佛在这其中还隐藏着莫大的隐情。

由此她请求穆帅继续把故事说完,“既然已经决定不再隐瞒我,就请大将军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绫儿吧!”

“咳!此事不该旧事重提,毕竟违背了君主当日的嘱托……”

慢慢地,穆帅回忆起了当年,林世遗从战场上带雅萨尸体回到韶光城的那一天。

“绫儿,你不要埋怨你的世遗哥哥当年狠心弃你不顾,而娶了你的姐姐,他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啊。当年北丘大王宇文征向先王提出以你交换都城,主君因为气急败坏,于是暗下与雨族共通一气,在你守墓城外的那一个月里发动了兵变,最终逼得先王让位。为了信守对雅萨的承诺,也为了巩固新政权,主君在十一位长老的催促下,迎娶了雪璎王妃。”

惹人讨厌的宇文汐不冷不热地插嘴道。

“老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不用说的这般客气吧?‘逼得先王让位’?你也太简单概括了林世遗的本事了!他哪里是逼先王让位那么简单,若是我没有记错,他可是亲手手刃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先王昏庸无道!”穆帅怒而打断道,“君主做出此等艰难决定是为了幽国族人的福祉!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雪绫黯然自言自语道,“守墓的那段日子世遗哥哥杳无音讯,竟是发生了如斯可怕的一场大政变,难道我真的错怪了世遗哥哥……”

“何止是错怪了,是很多事情,你根本就已经忘记了。”

穆帅继续说道,“你现在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九岁以后,在你九岁以前的所有记忆,都已经被十一位长老用咒印之术封印了,最初他们是为了用此法强行改写你的命格,但后来多方生变才只能就此作罢。但最近大长老经常说星宿有异动,想必有些过往的事情你已经开始逐渐记起来了。”

“咒印之术……星宿异动……”

雪绫念念有词着,恍然明白了过来,是寒夜央曾多次提醒过她的那件事!

“星蕴!”她突然问道,“大伯,你知道我的星蕴是什么吗!?”

“这……”一向心直口快的穆帅竟然犹疑了。

宇文汐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别问他了,他不敢说,但是我敢,因为我又不是你们麻烦的幽国人!

你的星蕴就是命格最坎坷而且还会祸及所有人的‘雏狐’!星蕴之末尾星宿,寓意:国运日下,大凶。”

雪绫道,“所以,是因为这个,大家才都对我敬而远之,而不是我脸上的疤痕!”

宇文汐点了点头,再看穆帅,也是用一声长叹表示默认了。

“你脸上的那道疤,正是当年为了改变你的命格而留下的痕迹。十一位长老用尽了灵力,再加上‘禁术之匙’的力量,将年仅九岁的你用尽酷刑折磨。”

说到这不堪回首的过往,穆帅不禁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我跟当时十四岁的主君就在殿外,听着你一声声痛苦的喊叫声,却无能为力。主君为了救你还不惜放火烧了正殿,幸好当时有个族里的叛徒,偷走了‘禁术之匙’潜逃境外,否则那些长老非要把你活活折磨死了不可!”

穆帅的说话声还在耳边回荡,可是雪绫眼前的画面却已经被幻象曲改,将她带入了另一个被尘封多年的世界。

在那里,有充满了孩童笑声的长庭,有为了她而赶夜打造一个秋千的巧手少年,有一个不停嘱咐她慢点跑的姐姐……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幽国的孩子年过九岁便要按照惯例,去正殿接受长老们的洗礼,并确认其所背负的星蕴是什么。

她听说太子殿下的星蕴是“辟邪”,而姐姐的星蕴是“青鸟”,她以为她会像他们一样,有一个无比神圣的使命在等待着她去揭晓。

可是为什么……当所有人看到一只幻化的银狐从她背后探出小脑袋来,都露出惊恐的神态驱逐那幻象,有的甚至骂她是“妖孽”,是“不祥之物”。

被‘禁术之匙’的业火烧焦了的皮肤倔强地生长,她在这段可怕的经历中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唯独脸上的那一道疤,神奇般的留了下来。

就好像包含的某种令人毛骨悚人的恶愿,那道疤提醒着所有目击过那场惨剧的人们,那个天真无邪的九岁少女,曾被多么惨无人道地对待过。所以他们才害怕面对雪绫脸上的伤疤,因为它本不应该存在,它应该像真相一样被永远被隐藏在黑暗里……至少,也应该像其他伤痕一样快速地愈合,就不至于让看见的人,不停被恶忆侵袭。

曾被误以为是故意疏远自己的林世遗,何尝不是这些人的其中一个。

他不是冷漠,只是他也不忍心一次次回忆起那段过去。小时候口口声声的爱慕之情,到了生死关头还不是可笑得毫无作用。

这是最初让林世遗不能面对的雪绫的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