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血月之中走出的身影停留在了楼兰古城千丈高空之上,月光微微散开,也展露出了其的真容。
但这道身影并不如陆离所想的那般,与雷霆神只一样,是威严尊贵的神只模样。
相反,这血月之中走出的身影,佝偻着身子,垂垂老矣,面容之上,也满是堆叠的皱纹。
根本不像神只,反倒是像个就要入土的老人。
若不是有着足踏虚空的神异,任谁也看不出来,这老人会与血月,与西王母扯上关系。
可偏偏血月之中走出的这道身影,虽然于陆离想象之中的不大相同,可陆离反倒认得其面容。
“鸦婆?”
陆离轻声出口,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这西域三十六国之地,看到来自十万大山的大妖。
这血月之中走出的身影,却正是当初陆离南下十万大山之时,在奚家镇遇到的四境妖王鸦婆。
彼时这鸦婆与奚宣赞身旁的卯奴相对而立,最终达成共识,瞒着奚宣赞,设下了假死之计谋。
直到入了白蛇洞之中,陆离方才知晓其乃是恶意白蛇身旁的两大侍从,也是三世轮回之时,于千载之前便存在的罗刹三妖之一。
在踏破三世轮回之后,陆离二次燃血,御使雷神权柄,横扫白蛇洞中七十二洞妖王,直奔恶意白蛇而去。
这鸦婆虽乃是恶意白蛇费尽心血搜寻的金乌血脉,可却也没有资格与他放对,还未曾出手,就被卯奴拦下。
而后陆离在解决完十万大山诸事,确定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后,便因二次燃血而晕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之后,便不曾见过这位鸦婆的身影,陆离也没有心思过问其消息。
当时陆离晕倒之后,陪伴在他身旁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同掌古佛世尊之权的不戒和尚,十万大山第一皇的灵霄,炼出万妖金丹的白素贞,万灵青龙小青,东方药王佛转世的许仙。
陆离之所以敢放心晕厥过去,就是放心他们能够将其余的事情解决。
这鸦婆,就是那其余事情之中的一件。
而说到底,其也只是一尊四境妖王罢了,无论生死,陆离都不在意。
却不成想,当初他看不上眼,甚至连问询都懒得问询的四境妖王,如今居然成为了窃夺西王母之权的血月神只,楼兰国拜月之谜的幕后黑手?
“不,这鸦婆应当还算不上幕后黑手。
天穹之上,日月已然高悬天穹之上。
只要先前的日月没有坠落,这鸦婆根本就无法发挥出己身血脉的威能,修为也会止步于四境之前。
只凭四境之力,就想要窃夺西王母之权,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想要窃夺西王母之权的,应该是真正的皓月,执掌着皓月之权柄的天穹神只。
唯有这样的存在,才有资格去窃夺西王母之权。
而这鸦婆,应当是只是那天穹之上的皓月神只借其人间诞生之身,用以在人间行事的代行之人罢了。”
而身旁楼兰百姓们所赞颂的血月使者之名,也让陆离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让陆离有些想不明白的是,这鸦婆乃是金乌血脉的传人,能够让其甘驱策的应当是天穹之上的大日神只才对。
还是说,这窃取西王母之权的神只,并不只是皓月神只一尊,大日神只也参与在了其中?
陆离心头微微一沉,而那从血月之中走出的鸦婆停在楼兰城千丈高空之处,望着楼兰城中,愈发狂热崇拜的民众,先是微微一笑。
旋即,鸦婆便挥动了自己苍老的手,居然便洒落下了无数形如橄榄,其内有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的金光。
这些金光洒落楼兰王城之中,精准的洒落在了那些狂热祈祷的楼兰百姓身上。
而得到了这些金光洒落的楼兰百姓,一个个都变得身轻体健,思维敏锐。
虽然他们不通修行,却能够明显能够察觉到,自己身体素质上的跃升。
察觉到了自己身躯之内的异变,这些楼兰百姓们愈发的狂热,祈祷之声,响彻整个楼兰。
“自从楼兰王封城之后,每个夜晚,他们都会举行这样的大祭,用以祭祀血月。”
陆离身旁的陆文炳看着这狂欢,不由地开口道:“最开始的时候,楼兰百姓们自己都有些抵触意识。
毕竟封城之后,便无法再进行通商。
西域之中,极难种植粮食,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无法种植。
除此之外,纵然是靠着绿洲,水源也始终是稀缺之物。
而通商,就是他们换取粮食饮水的最大来源。
断了通商,就是断了粮食饮水的来源。
没有了粮食饮水,纵然作用绿洲,也只能节衣缩食。
只靠祭祀,难不成就能吃饱饭吗?
但事实却证明,可以。
祭祀血月之后,这血月之中走出的血月使者所洒落的金光,会让人再无饥饿之感。
不止如此,一些因为病痛而选择主动信仰,比之需要注视血月才会陷入狂热,故而显得更加虔诚的人,他们身上的病痛也会被驱散。
甚至于,在病痛被驱散之后,他们的身体也变得身轻体健,思维敏锐。
再后来,城中的楼兰百姓们便都相信了,这尊血月,真的是庇护于他们的神只。
只要足够虔诚,血月使者会代表血月之上的尊神西王母,为他们降下福祉。
越是主动,越是虔诚,则降下的福祉越重。
甚至于,足够的虔诚信仰,还能够让原本无法踏入修行之路的人,踏入修行之路。
已然踏入修行之路的人,这帝流浆则可以精进其的修为。
久而久之,整个楼兰古城之中的所有百姓,都陷入到了对血月之上的尊神西王母的狂热崇拜之中。
甚至于,就连店铺也悉数关掉,所有人都不事生产,浑浑噩噩的度日。
每天就只等待着夜晚的帝流浆洒落,再陷入一场莫大的狂欢之中。”
在陆文炳的话语之中,陆离才终于知晓了这楼兰拜月之事的前后。
甚至因为骊珠真龙告知了他这血月神只的真正所求,他反倒更清楚这血月神只的底层逻辑。
“主动信仰所提供的香火,自然是要比这血月控制思维强行制造出来的香火要真实强大的多。
所以,他才会根据平时信仰之虔诚,而非血月信仰一致的狂热来划分出赐福之厚薄。
只是这血月神只让他们笃信的手段,倒还真是厉害。
月光饱腹,祛除病痛,身轻体健,思维敏锐,修行之路,增进修为。”
陆离都不由地咂舌:“这换谁过来,都要迷糊吧。
老爹,你每日也要祭祀,就没有动心?”
尤其是,陆文炳还并不知晓陆离已然将一切都解决,他的身上,可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子嗣置身险地的迫切。
“真要落到了我的身上,谁能保证不动心啊。
可问题是,这东西落不到我的身上啊。”
陆文炳苦笑道:“这血月之中走出的使者洒落金光,虽然是根据虔诚程度来区分每个人的多少。
可这有个前提,是必须乃是楼兰城中之人。
外来之人,纵然是再如何虔诚,也根本无法享受金光洒落。”
这血月神只,真正需要的,就是西域三十六国作为西王母国遗民的信仰,来窃取西王母神权而不被发现。
外来之人的信仰,少量获取可以,若是太多,便会导致主次颠倒。
是以,血月神只的心思没有放在外来之人的身上,却也算正常。
反正只要不让他们出去泄密,留在楼兰城中,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看看血月,贡献些信仰,也算是聊胜于无。
“这可不是一件坏事。”
陆离身旁环绕的骊珠震动,其内的骊珠真龙缓声开口道:“若是真让这金光洒落,那你就不能算是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陆文炳微微一愣,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却见陆离已然抬起手来,径直抓向了那从天穹之上垂落的金光,居然真的硬生生的从一旁那楼兰人身上抢夺了过来。
察觉到自己的金光被人抢走,那跪倒在地上的楼兰人不由地嘶吼一声,猛地望向了陆离。
“外来人,你为何要抢夺我的血月赐福。
我甚至都没有收你的茶水钱!”
这已然将自己的茶馆闭门不理的楼兰人双拳握紧,怒意不由地将他的双眼染红。
在愤怒的驱使下,这楼兰人径直冲向了陆离,想要从他的手中将他的血月赐福抢夺而回。
一直在注视此处的城门将领大声开口道:“不要!!”
可就算是再如何劝阻,也难以拦下此刻已然失了心智的楼兰人。
看着这楼兰人那一双同样温润如同白玉,纤细无比的手,猛地长出了三寸长的指甲,陆离不由地摇了摇头,抬手之间,便将其束缚在了原地。
任凭其用那一双骇人的双手如何抓挠,都无法打破那无形的束缚。
而陆离却已然看向了手中的金光,【窥命之眼】闪动,将金光的信息化作了最根源的道文。
【帝流浆:月华精气,谓之帝流浆。
人间草木得帝流浆,即可化形为妖,已化妖者,吞服帝流浆,则可增进己身修为。
是草木有命无性,帝流浆可点化其性,而已化妖者,性命双全,帝流浆则滋养其命。
然,帝流浆乃妖之重宝,非人所能吞服。
人若吞服帝流浆,却会打破性命之平衡,或命强而性弱,逐渐化作妖物。
或性强而命弱,抛弃尸身,于月光下尸解,不一而足。】
“帝流浆吗?”
【窥命之眼】下,帝流浆的效用显化而出,陆离这才明白了过来,为何方才骊珠真龙说,陆文炳没有受到这帝流浆的洒落,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帝流浆,乃是妖之重宝,用以点化无性之妖物,所谓性,便是性灵,也就是神魂,乃是智慧之源头。
又或者,是增进命弱之妖物,所谓命,乃是渡世之筏,也便是肉身之强健。
但人若是被帝流浆侵入,却会打破性命之平衡,命强而性弱,便会化作如被他束缚的楼兰人一样,已然开始具备了一些妖的特征,会逐渐化作半人半妖的怪物。
又或者,则是抛弃自己的尸身,成为了只修神魂的阴灵。
这个,陆离倒是没有看到。
或者说,变成阴灵的楼兰人,早就死了。
所谓万劫阴灵难入圣,一旦化作阴灵,那便会遭逢万般劫数。
这些单纯接受了帝流浆洒落,而没有系统的修行之法的楼兰人,真的能够度过那些劫数吗?
要知道,道门的尸解,那也是在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神魂已然修行到极高境界之后,又寿元已到,难以再进一步,才会无奈选择尸解之路。
但事实上,能够成为尸解仙,也已然是极高的成就了。
至少也需要三境圆满,乃至四境的修持,才敢说自己能够以阴灵之身同样长存于世,无惧万般劫数,号称尸解之仙。
“你居然知晓帝流浆?”
骊珠真龙有些讶异于陆离居然能够一看就看出手中金光是为何物,却也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再度转动,感慨道:“这试图窃夺西王母权柄的神只,倒还真是歹毒。
祂以帝流浆来获取这些西域之人的狂热信仰,让他们时时刻刻都处于对血月的崇拜之下。
夜晚的大祭,只是一场盛大的狂欢,香火的高峰,并洒落帝流浆来稳固这狂热的信仰罢了。
而且随着帝流浆的洒落,无论是化为妖物,还是神魂逐渐强盛,甚至脱离肉身之束缚。
在彻底走到那一步之前,他们所能提供的香火之力,会十倍百倍于常人。
再加之如此狂热的信仰,短时间内,其所能收割的信仰之力,简直可怖。
至于之后,是化作妖物,还是神魂面对无尽灾劫,却根本不是祂所考虑的了。
这楼兰古城之中的人,已然被帝流浆浸染的差不多了,如今就算当头棒喝,打醒他们,他们也选择相信,却也来不及了。
如今的他们,已然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方楼兰古城最后剩下的,只会是半城的妖物与半城的阴灵。
或许还有一些聪明人,却不知道,能不能在最后保全己身。”
聪明人,自然是有的。
陆离看向那位城门将领,之前他还不明白,为何这位城门将领有一双与体型极其不匹配的纤细双手。
可如今在见过了楼兰古城之中,一个个悉数受到了月之精华帝流浆浸染的百姓们之后,他这才明白过来。
这城门将领,反倒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他方才祭拜血月神只之时,虽然也是一样的疯狂崇拜。
但在帝流浆洒落人间之时,却刻意的只用一双手去捧那帝流浆,丝毫不敢让帝流浆触碰到自己身上的其余部位,流转于周身之上。
虽然他可能并不知晓帝流浆的具体效用,可如此做法,却已然寻到了那一线生机。
就算有朝一日,他的手也被帝流浆彻底浸染。
无论他是性重于命,还是命重于性,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无非就是斩断双手,或者双手仍在,却再也察觉不到双手的存在,失去了双手部位的神魂罢了。
“或许,他当时选择不知会楼兰王,直接选择将我放行,也是希望我来解救一番这楼兰古国?”
看着那城门将领眼中在看到袭击陆离的百姓只是被束缚而不是被斩杀之后的放松与希冀,陆离也是不由地微微摇头。
“我会尽力解决这血月神只妄图取代西王母之事。
可能否让这楼兰城中之人活下去,至少现在的我,是无计可施啊。”
陆离轻吐一口气,而立于楼兰上空的鸦婆在洒落帝流浆之后,也终于有空去接收城中最虔诚的信徒,或者说是祭献了最多香火的楼兰王孙之祈愿。
在楼兰王孙的指引之下,鸦婆看到了于血月之中,荒诞无比的楼兰古城之中长身而立的陆离。
对比于楼兰古城之中的荒诞,陆离所在之处的平静,反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在看到陆离的面容之后,鸦婆也是不由地一怔,旋即苍老的面庞之上,不由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倒还真是好久不见啊,陆公子。”
“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大胆子。”
楼兰古城之中,陆离头也不抬的淡然说道:“虽然不知你是在十万大山之中怎样苟活了一条性命。
可既然活下来了,就该珍惜,却居然还敢在人间作乱。
怎么,你是想和你的主子一起,被我碾死吗?”
“我的主子?您是在说那条白蛇?”
鸦婆嘿然摇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陆公子。
如今的我,已然是高悬天穹之上,至高无上的日月之神只于人间的代行之使者。
原本被世间独一无二的金乌血脉所压制的我,也在金乌尊神刻意压制自己血脉的情况之下,获得了完整的金乌血脉加持。
你根本不明白,如今的我比之当初,到底强了多少。
若不是卯奴这小丫头不识趣,非要留在十万大山之中,我与其日月相合,甚至足以以四境之身,逆伐五境!”
“我怎么不知道呢,无外乎,就是神境的增幅罢了。”
陆离嗤笑着摇了摇头,【窥命之眼】下,已然窥探到了鸦婆那道湛蓝色的【金乌血脉】。
这是神魔境界的血脉,血脉增幅之下,如今的鸦婆,便是实打实的幼年神魔。
同样的修为,却有着至少百倍以上于同境的增幅。
可这样的存在,陆离已然亲手杀过一头了。
当初在会稽郡中,献祭一郡生民的殷虎,在凝聚了两枚血色符文之后,已然是实打实的触碰到了神魔之境。
可在陆离的手中,却依旧是不堪一击。
那还是彼时的陆离。
在之后体悟了山川之意,又获得了霸王馈赠的紫雷绝刀,于神都之中独掌七柄欧冶子神兵。
如今的陆离,战力再度暴涨。
幼年神魔?
你就是幼年时的神魔之王,在成长到五境之前,都不会被陆离放在眼中。
“你该听一听那卯奴的话的,我要是猜的没错,你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那卯奴求情的原因吧。
日月之神只至高无上?
身为天穹神只,却依旧会将日月之光洒落九州,不正是因为有人能够将其压服吗?
既然有人能够将日月之神只压服,那日月之神只,又谈何至高无上。
日月之神只,现在我倒是还无法应付。
可如今的你,却还算不上什么。
准备好领死了吗?”
陆离随手一招,那柄七星龙渊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只是如今的七星龙渊剑之上,原本暗淡的北斗七星之标志,却已然有三颗星辰亮起。
那位欧冶子的合兵之法,的确是早有腹稿。
早在铸造这一柄欧冶子诸神剑之首的七星龙渊之时,他就已然有了腹稿,隐约有了雏形。
这柄七星龙渊,就是他选定的合剑之主剑。
七星龙渊之上,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七颗星辰,便是欧冶子为日后合兵其余七柄神剑之时所准备的缺口。
只可惜,当初铸造七星龙渊之时,欧冶子的合兵之法还没有彻底成型,只能留下缺口。
等到日后合兵之法彻底成熟之后,却又无法再收回他所铸的神剑们了。
就算是陆离,如今也只有有七柄欧冶子神剑在手,那柄一品灵兵太阿剑,已然随着始帝埋葬于他的帝陵之中,难以探寻。
不过,他得到了从易命图录之中衍化出来的合兵之法。
就算寻不到那柄帝剑太阿,只要有足够品质的神剑,他一样能够融入七星龙渊之中,凑足七星之数。
甚至于,只要足够品质的神剑足够,他还能够再度重铸七星龙渊剑,让其再度升格,不局限于七星之中。
而如今这三颗星辰,却正是陆离在将湛卢,纯钧,巨阙三柄一品神兵以合兵之法,炼入七星龙渊之后的成果。
三柄气血神兵,对应着北斗七星之中的玉衡,开阳,摇光,已然构成了北斗七星的柄部。
与此同时,也将七星龙渊的灵兵之平衡打破,将其气血神兵的部分,推升到了气血神兵的极境,甚至不在一品的束缚之中。
依照陆离如今的推算,再填入两柄一品灵宝,便可将元神灵宝推升到极境。
彼时,便已然算是彻底超拔于一品之上,与霸王将一颗大心融入刀柄之中的紫雷绝刀相差仿佛。
再填入那一柄工布剑之后,怕是就足以成就神魔重宝了。
真个七星合一,哪怕不算太阿剑之后承载的大玄国运,只是最初的太阿之剑,也足以将七星龙渊推升到神魔重宝之中的上乘。
当然,纵然是现在的七星龙渊剑,想要杀一个四境的金乌血脉,妖王鸦婆,也只是随手之事罢了。
“甚至,都不一定需要动用帝剑之威。”
陆离翻转手中七星龙渊剑,那组成了斗柄的三颗星辰烨烨生辉。
早在融入这三柄气血神兵之后,七星龙渊之中,就诞生出了一桩伴生神通。
这些时日,陆离之所以没有将其余三剑也融入其中,就是因为他在体悟这道神通。
“使者,他既然敢对您出剑!”
此刻的楼兰王孙,面露兴奋之色,遥遥指向陆离,在鸦婆身旁,不住地催促道:“还请使者出手,将这狂徒擒下,全了我之所求。”
“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轮得到你来指挥老身?”
鸦婆不满的看了楼兰王孙一眼,旋即望向陆离,缓声开口道:“陆离,你到底只是三境的修持罢了,纵然堪比幼年神魔,又如何能与老身抗衡?
你要知晓,妖族血脉传承之中,自有无上神通!
老身如今,已然再无缺漏之处!
你也不要妄想当初那邪魔之后能够救你。
天穹之上,那原本压服日月,为人间带来光明的邪魔,已然被日月双尊并北匈蛮的长生天一同拦住了。
如今的老身,不会再被那压服日月之邪魔后裔所影响了。”
嗯?
鸦婆这番话,本是想要打压陆离,让其心境之上出现缺漏。
而后其再悍然出手,将陆离轻松镇压。
可陆离却反倒从中,听出了许多信息。
首先就是的确有一尊存在,压服了日月之神只。
这尊存在应当是偏向于人族的,若不然,也没有必要压服日月,为人间带来光明。
要知道,一旦没有了日月之光,九州之地就算没有外祸,也会自然陷入恐慌乃至崩塌的境地。
这本是天穹神只用来威胁人族的根底之一,若是那尊存在不偏向人族,没有必要如此行事。
纵然是有仇怨,为了收拢人间信仰,打开天人之门,大可在压服两尊日月神只的同时,让其收敛光华,也并不冲突。
而霍斗,正是那位偏向人间,压服日月之存在的后裔。
正是因此,霍斗才能够让有着日月血脉的鸦婆卯奴慑服,有让扶桑与月桂林之中金乌玉兔后裔闻风丧胆的本事。
而如今,日月神只之所以能够从那位镇压日月神只的存在手中脱出空来,甚至还有本事能够将鸦婆送入人间,谋图篡夺西王母之神权,居然是因为那位长生天也加入了战场。
“当初吴地之叛乱,北匈蛮为之响应,居然连长生天,都在天穹之上插手了吗?
若是吴地叛乱没有终结,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月神只所窃夺之力越来越强,甚至彻底取代西王母。
届时西域叛乱,日月无光,大离更易,便并非不可能之事了。”
陆离不由地心中啧然,这一场叛乱,不愧是吴王谋划了那么多年,东海与北匈蛮当真是倾力相助。
时至如今,其余波都未曾彻底平复。
而既已知晓全貌,便与这鸦婆无甚好说的了。
陆离心念一动,周身气血灌入手中七星龙渊剑之中。
七星龙渊剑之上的三枚星辰亮起,形如一个勺子的柄部。
而此刻,陆离却正将七星龙渊剑,径直指向了天穹之上的鸦婆。
刹那之间,血月笼罩的天穹之上,北斗三星,居然也随之浮现。
以人身之剑,引动天象之变!
这就是已然合兵之后的七星龙渊之剑,已然开始上窥神魔的绝世神兵!
“区区星辰,也敢与大日争辉!”
眼见陆离已然出手,鸦婆也停下了自己欲要以话语干扰陆离心神的念头。
她一展双臂,金色的大日真火,如同流水一般涌动,最终凝聚成了一道金乌之虚相。
金乌啼叫之间,楼兰古城仿佛置身烈日之下一般,让人只觉大日煌煌,好似焚身之痛。
“倒是小看这鸦婆了。
殷虎虽然凝结出了两枚近神符文,可近神,到底不是神。
彻底凝聚神魔层次的基石之后,的确是在本质上发生了蜕变,不仅仅是近百倍和百倍的区别。
这金乌虚相,凝实的好似真是存在一般。”
陆离看着那道金乌虚相,也是不由地有些赞叹。
但越是强横,他反倒越是兴奋。
若是磨刀石不够好,就算是再厉害的神剑,也显不出他的锋芒。
而陆离手中的七星龙渊剑也仿佛感受到了陆离的战意,其上的三颗星辰愈发闪耀。
天穹之上,即使有金乌虚相遮掩,三颗星辰的星光,却还是照破了夜幕。
在日月之光下,星辰依旧闪耀。
“你以为,只有你有法宝吗?
我说了,如今的我,已然再无缺漏!”
鸦婆冷笑一声,随手一抓,一柄木杖,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昔日人族有神魔,眼见大日暴晒人间,永不落下。
便想要追逐大日,让大日收了光华。
他最终还是追上了那轮大日,但彼时,他却已然置身于汤谷中。
汤谷之中,十日齐出,将其炼成了劫灰。
劫灰之后,他只留下那根桃木手杖,化作了桃林,为后来之人解渴,博取十日共炼的一线生机。
再后来,尊神升天之时,将这片桃林焚灭,将之再度化作了这根手杖。
虽然当初收回手杖之时,这手杖被尊神的大日神力灭去了意志,方才将之收回。
没有了本命意志,其的神魔位格也被打落,只能算是半个神魔重宝。
可对付你,却还是绰绰有余了。”
言语间,鸦婆将手杖垂落,指向陆离。
刹那之间,天穹之上,下起了一场流星火雨。
坠落的流星,似乎要将楼兰整个淹没。
吓得楼兰城中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乞求神明息怒,并以仇恨的眼光看向陆离,恨不得他立即身死于当场。
陆离根本没有理会这群已然疯魔的家伙,他盯着鸦婆手中那柄本是人族神魔所持,却指向人族的木杖,面色终于变得寒冷了下来。
“人族神魔之兵,也是你这个湿生卵化的畜生可以用的?
你既然听说过神魔逐日的传说,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之后十日齐出,被另一位人族神魔持弓射落九轮大日吗?
如果不是大日于九州有用,最后一轮大日,也是你的主子,也早就身死了。
这柄手杖,应当要回到人间。
你握手杖的这只手,我会亲手斩断!”
怒目之间,陆离气血勃发,化作忿怒明王之虚相,血河滚滚,带着陆离冲天而起。
面对着那落入人间的流星火雨,陆离只是轻轻地挥动手中的七星龙渊剑。
剑锋指北,天穹之上的三颗大星,也随之指向北方。
而后,楼兰古城之中,原本恍若置身烈日一般的气温,猛地低落。
天地之间,居然下落起了斗大的雪花。
雪花飘落,后发先至,居然追上了流星火雨,而后雪花融化于流星之上,竟将其上的火焰直接熄灭。
再之后,无尽的寒意,甚至更进一步,将所有的流星,悉数冻成了寒冰。
寒冰流星,在陆离的念头之下,自下而上逆升,冲向了那位鸦婆。
“这是,四时之变化?”
鸦婆看着那被轻易化解的流星火雨如今转变了一种形态,居然朝着她冲来,也是不由地面色一变。
若只是寒冬凛冽,寒冰砸落也就罢了,可问题是,鸦婆在其中,分明察觉到了四时变化的规则之力。
“有点眼力。”
陆离冷笑开口道:“北斗七星,形如柄勺。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四时之变化,便是我七星龙渊剑集齐了柄部三星之后所降诞的神通。
接下来,我却还有一剑,要请你品鉴!”
轻笑声中,陆离手中七星龙渊剑直斩鸦婆。
鸦婆下意识的想要用手中的木杖阻拦,却被陆离心念一动,驱使身旁两条离火真龙缠绕其上。
国运冲刷之下,这木杖之中,似乎有一道残破的意志在复苏。
木杖猛地颤动,其上波动的气血,瞬间陷入沉寂之中,再也无法显露神异。
没有了木杖的阻拦,陆离不再收敛剑锋,那好似雷霆之震怒,江海之清光的剑锋,轻飘飘地斩过了鸦婆那持杖之手。
金乌之躯,一样被锋芒轻易斩断。
随后,木杖再度复苏,居然从鸦婆手中挣脱,落入了离火真龙的口中。
可鸦婆虽然失去了握杖之手与神魔手杖,却依旧面色不改,甚至嗤笑出声道:“你可听闻过金乌皆乃不灭之躯。
只要大日尚存,则金乌不灭,是谓大日不灭身。
斩断我的手,我顷刻之间,就可再长出一只。”
说话之间,鸦婆抬起手腕,大日真火游走过那断裂之处。
可让鸦婆震惊的是,她的手腕之上,却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产生。
“这世上,岂有不灭之身?
若当真有不灭之身,当初我人族神魔,是如何射杀九头金乌?
不过是力量不够罢了,只要力量足够,大日也给你射爆,还如何再生?”
陆离微微摇头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剑乃杀人之器,故欧冶子请北斗七星之光,铸就龙渊之剑,追求极致杀力,此剑斩过,杀气萦绕,必死无疑!
我却要看看,你的不灭之身,和南斗主死,到底谁更胜一筹!”
眼见手杖失落,不灭之身也无有效果,鸦婆面色猛地一变,连忙望向天穹之上的血月高声呼救道:“月尊救我!
没有了我,何人来代行您的意志!”
“好一个鸦婆。”
眼见这一幕,陆离也是不由地哑然失笑。
怪不得这鸦婆能够活到现在,从心之道,她算是参悟了。
而在鸦婆的呼救之下,血月也是再度颤动,那尊存于血月之中的神只,似乎真的要降诞。
就在陆离眯眼之间,准备以七星龙渊之剑斩出帝剑之式时,一道粗狂的笑声却随之响起。
“只是一轮血月而已,完整的皓月之身,还在九州天穹之上,与神魔为战。
如此状态,也敢在西方之地,对付洒家的兄弟?”
大笑声中,许久未见的不戒和尚之身形出现在天穹之上。
好和尚,虽然嘴上说着只是血月,并非完整的皓月之身,神只伟力。
可其将一现身,便将手中的九环锡杖砸落。
那血月神只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直接从圆月砸成了两个半月。
不戒和尚再一展身上的佛祖袈裟,袈裟离身,立时化作遮天蔽日之大,将两个半月包在其中。
不戒和尚再将袈裟握于手中,袒胸露乳,于虚空之上踏步走到了陆离身旁,一巴掌拍在了陆离的肩膀之上。
“你小子,来西方之地,也不说来看我。”
“大和尚勿怪,实在是前来西域,另有要事。”
陆离看向不戒和尚一手九环锡杖,一手佛祖袈裟的模样,也是不由地嘴角一抽道:“这血月远不至神魔之境,甚至五境之中,都不算至强。
你上来就是两桩神魔重宝砸下,却是有些大材小用吧。
自身法力气血倒在其次,消耗的香火之力,可是很难弥补的。”
尤其是,极西佛国之中,对香火念力的运用极差。
“那有什么的,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嘛。”
不戒和尚摆了摆手,笑着道:“而且,这两轮血月,可是大有用处,消耗多少香火之力,也是值得的。
我方才观你与这鸦婆斗法,虽然你的虚相已然蜕变,可却还是不够强,反倒成为了你的缺漏。
许仙留下的《月光菩萨经》还无人修行,你要不要试一试,凝聚一下月光菩萨虚相,补全一下虚相之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