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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绵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真的没有吗?”不知怎的,秦夜阑的心中忽然有些慌,“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吸烟?你不可能不知道,吸烟会减慢你的伤口愈合———如果不是心情实在过于烦躁,你根本不是会在这种时候不顾身体状况吸烟的人!”

“嗯,对,我确实烦躁。”千折绵忽然笑了笑,“我烦躁,所以我吸烟了,行了吗?”

她往后退了一步:“我会在这里呆到庭审结束,如你所愿。”

“墨墨,我不是想让你在这里呆到结束。”秦夜阑急忙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你不是头晕么,你先回去好不好?回去睡一觉,我们再好好聊你吸烟的这个事情,嗯?好不好?”

“我还是在这里呆到结束吧。”刚刚还十分激动的人一刹那就变得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又颓又丧,“你都特地介绍我了……我不在这里呆到结束,只怕有心人要拿这个做文章。”

秦夜阑哑口无言,他怎么忘了,他的墨墨向来是把身上的责任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人,包括她的生命。

“我先出去了。”千折绵往外走,嗓音微哑,语气却很软,“你快进去开会吧。”

“好……”秦夜阑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把门关上,自己才走进隔间里,“你们讨论得如何了?”

“江明新是无期没问题了,另外几个人尽管有自首情节,可毕竟也直接参与了杀人———家主大人,我们有点儿拿不定主意。”霜辰小声说道。

“F洲法律,故意杀人最高能判多少年有期?”秦夜阑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反问道。

“百年。”霜辰急忙回答道,“这还是夫人亲自定下来的刑期。”

“那就判百年,他们没有减刑的权利,判百年相当于是牢底坐穿。”秦夜阑冷冷地笑着,“那个江明新,回头让人照顾一下,别让他过得太舒服,也别让他死得太早,哪怕砸钱进去都给我把他的命吊着,留一口气,让他受尽羞辱,不堪重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白。”一旁的人急忙用本子记下来。

“你们再休息五分钟就重新开庭。”秦夜阑敲了敲桌子,看向霜辰,“你来一下。”

“是,家主大人。”霜辰跟上秦夜阑的步伐,走到隔间外。

还没等秦夜阑开口,他就已经抢先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吃枪子儿了?以往夫人进来看您,您哪次不是乐呵呵的,这次到底是怎么了?跟夫人吵架了?”

“没吵。”秦夜阑低着头,“我好像……把她惹毛了。”

“怎么说?”霜辰很好奇,就凭自家家主大人对那位的重视程度,居然还能把人惹毛?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把她惹毛了……但我很确定我是把她惹毛了……”秦夜阑垂着眉眼,语气很轻,“我怕我哄不好她……霜辰,你说,她会不会不要我啊……”

“不是,您先告诉我,您说了些什么。”霜辰捏了捏眉心,“您把您今天跟她说过的话,从吃早餐开始,完完整整地对我复述一遍。”

秦夜阑拧了拧眉,把对话复述了一遍,连带着千折绵的反应也一并讲了。

“等等,您对她说,她现在跟小时候,挺像的?您还在那个时候摸了鼻子?”霜辰无语地拍了拍脑袋,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我的祖宗诶———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摸鼻子,但是,您真的不觉得您当时的行为显得您很心虚吗?”

“我……我确实心虚,她小时候把我当哥哥,我却从没把她当过妹妹,我从小到大都认定了她是我的妻子。”秦夜阑小声说道,“但她后面也问我了,是喜欢现在的她,还是喜欢以前的她……我看她像是在开玩笑啊……”

“祖宗啊———”霜辰按了按太阳穴,“您可知,她只是看起来在开玩笑,女生问这种问题,哪有不认真的?”

“可我也确实都喜欢啊……”秦夜阑正要着急,却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她只是想确认,我到底为什么跟她结婚?”

“对啊……”霜辰差点没忍住要上手敲他的脑门,想了想,这是自家家主大人,得忍着……

“我明白了……”秦夜阑看了眼时间,“五分钟到了,让他们准备一下,读审判书了。”

“好。”霜辰敲了敲隔间的门,让他们出来,秦夜阑则推开会议室的门,往外走去。

“接下来,我将宣读对主犯从犯一共六人的审判书。”秦夜阑清了清嗓,“全体起立。”

“唰啦啦”站起来了一群人,乌泱泱的人群里,千折绵尽管只露出了大半个额头,却依旧白得扎眼。

“根据陪审团的讨论结果,我宣布,江明新教唆他人蓄意杀人,犯谋杀罪,情节恶劣,拒不认罪,造成F洲社会极度恐慌,严重扰乱F洲社会秩序,结合上一场庭审的结果,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庭审结束后,押送至F洲国际监狱服刑!乔拉尔,刘勤之……”他念了一串名字,语气严肃,“……受主犯江明新指使,故意杀人,虽然有自首情节,却直接导致了死者死亡,因此,依照F洲刑法,判处有期徒刑百年,即刻生效!”

他朝观众点头致意,台下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掌声和欢呼声。

千折绵的手下悄悄进场,把人押走,路过千折绵面前,他们纷纷朝她微微倾身。

她见了自己的下属,急忙起身,朝他们挥手。

掌声和欢呼声持续许久,直至秦夜阑带着自己的人进了会议室,观众们才缓缓离席。

只剩下F洲几大主流媒体的记者留了下来。

他们纷纷涌向千折绵,七嘴八舌地开始问道。

“misty大人!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荣幸采访一下您?”

“是啊是啊misty大人!您看,自从十年前您低调掌权,除了两年前您公开宣布您是F洲掌权人和国际监狱创始人,就再也没有公开发过声了!”

“我也有问题,misty大人!顾兔大人说过,他是两年多之前要请您回来共同掌管F洲大权的,可您的手下却告诉我们,您是在十年前接管F洲的,这是否有些……矛盾了?”

“我一个一个问题回答吧。”千折绵有些头疼,“首先是时间线的矛盾,十年前,我的师父去世,因此我也接过了师父手里的F洲大权,并把老师之前就建好的医院,商店,学校,公共交通和设施,干净且稳定的水源,供电供气供暖设施翻新了一遍,与此同时,我搭建了F洲的网络,也建立了防火墙,外人看不见墙内的内容,而我们F洲人却能看所有墙外的东西。”

“不过那时,由于师父去世后,他的所有势力都移交给我了,我因此树敌无数,也从此忙碌了起来,于是,我留了一批人在F洲,替我管理整个F洲,也随时把F洲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报告给我,我自己则满世界跑任务,所有收获一部分用于自己的生存与我手上别的势力的发展,另一部分则全部用于F洲的发展。”她说起从前,语气平静,像在陈述别人的经历,“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公开掌权,只是暗中让人管理着F洲,直到顾兔邀请我回来,我才公开。我本想瞒着这件事情,奈何当年亲眼看见过我搭建网络的老人们跟你们提了一嘴,你们又马不停蹄地搜寻了一番线索……这下是彻底瞒不住了,唉。”

“那这件事情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记者不解地问道,“这么好的一件事情,让我们知道你的过去,没什么不好的啊?”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没必要到处宣扬。”她轻咳两声,“至于别的原因……人红是非多,从小到大,我的父亲,母亲,师父,他们都教导我,做人要低调,虽然出名要趁早,但太过出名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可您有高调的资本,不是么?”

“我有,但没必要。”千折绵又咳了两声,“当然,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看看我高傲的一面。”

“请!”一众记者瞪大了眼睛。

“嗯,那我就直说了,为了这次的庭审,我忙活了许久,这会儿已经累了,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明明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她起身,记者们各自往往边上退了一步,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通道来。

直至她走出审判庭的正门,都无人再敢拦她。

秦夜阑站在外面等她,她今天穿了增高鞋,站在秦夜阑身边,只矮了一点点,他们离得很近,一起往国际监狱的方向走。

追出来的那几名记者从远处拍他们的背影,只拍到两个高大的背影,看起来令人无比安心。

于是,当天的F洲头条封面变成了他们的背影照,标题是《F洲两大掌权人强强联合惺惺相惜友谊深厚令人羡慕》。

“墨墨,现在能给我说说你怎么就烦躁了吗?”走出一段距离,他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腕,见她没有挣开,他心下一喜,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谁知,她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你想好了告诉我?”秦夜阑问道,“或者我们来换一个问题吧?为什么要吸烟?”

她又一次摇了摇头。

秦夜阑有些着急:“墨墨,你别憋着啊,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好不好?是因为我说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都喜欢吗?”

“不是。”她低垂着脑袋,似乎很沮丧,没过多久又恢复了正常,抬起头来,“我只是……有点情绪失控———你看,我都压抑了这么多年了,失控一回,应该挺正常的吧。”

“墨墨,不是这样的……”秦夜阑彻底慌了,“不是这样的……”

“先这样吧……”千折绵轻轻挣开他的手,“你让我把思路捋顺了……再……”

“小姐!”忽然冲过来一个人。

“怎么?”千折绵摘掉假发,见来人一脸凝重的表情,心下有些不安,“出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

“一个十四岁男孩儿在家中忽然死亡,就在刚刚,人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脑死亡,这事儿本不该惊动您,可我隐约记得,两年前,他曾是您的患者。”他小声问道,“您看……要不要把尸体要过来……?这会儿在太平间呢。”

“好。”千折绵点点头,“我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到了就把死者送去实验楼。”

“明白。”下属急忙跑开了。

“等案子结束,我们好好聊聊。”千折绵朝他笑了笑,快步离开。

秦夜阑追上去:“你这个手臂尸检不方便吧?要不我来,你在旁边看着。”

“不用了。”千折绵摇摇头,“如果你能帮我把线拆了,我想我应该会更方便。”

“你开什么玩笑!你这个伤口才缝了一天不到!怎么拆!”秦夜阑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墨墨,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

“不然呢?”千折绵耸了耸肩,“不逗逗你多没意思。”

秦夜阑:……

一时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之前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分歧。

秦夜阑看着身旁的人,生平第一次,沉默得这么彻底。

如果不是早上被他抱在怀里时,她蹭在他衣服上的泪水干透之后的痕迹还在,他真的要怀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所以,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她是不是就像今天这般,一边失控,一边却要装得若无其事,在专业领域上展现百分之一百的专业性的同时也在日常生活里展现出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模样———或充满亲和力,或严谨务实,或平易近人,或淡漠疏离———她用一张张面具把自己的真面目藏得严严实实的,事实上,她也成功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失控了,没有人会安慰她,而她,则通过疯狂工作来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