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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说什么,却看见千折绵已经走远了。

好吧……秦夜阑急忙追上她的步伐,没再说话。

他知道,她在整理思绪。

实验楼在不远处,千折绵很快就走到了,一个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

“找什么呢?”千折绵走过去,问道。

“啊,小姐,可算把您等来了!”下属朝她行礼,“是这样的,刚刚跟您说的那个案子,我们把资料打印出来了,您看看。”

“嗯,有劳。”千折绵一手取下口罩塞进口袋里,另一只手顺势接过资料,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表情严肃,神情认真。

“墨墨。”秦夜阑走过来,“我去把药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这边有药。”千折绵又翻了一页纸,“不过,或许你可以把休息室里的那个工具箱拿过来。”

“小姐,不必麻烦了,这边的工具全都换成您用习惯了的那几种了。”下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会,“不过……这大热天的,您怎么穿着厚外套呢?往年七八月出席庭审,您也没怎么穿厚外套啊?难道是受伤了?”

“对。”秦夜阑点点头,“所以……药在哪,我给她换一下。”

“哦哦,是顾兔大人啊,请随我来……小姐也一块儿来吧,省得把药物拿来拿去的。”

“你去忙吧,我带他去就好。”千折绵拿着资料边走边看,往一个方向走去。

秦夜阑紧随其后,伸手拽了拽她的领子:“要不要脱掉外套?不热吗?”

“一会换药就脱。”千折绵推开一扇门,“药都在这里了,你来?”

“嗯,我来。”秦夜阑替她脱掉厚外套,挽起宽松的打底衣衣袖,表情严肃地替她换药,手上动作干脆利落。

他问起即将接手的案子:“十四岁?”

“嗯,两年前他患上抑郁症,中度,在灵国旅游的时候被他父亲刺激了,站在楼顶想跳楼,被容时拦下来了,我没给他开药,只给了他几份食谱,叮嘱他每天运动,按照食谱吃饭,还给了他几本资料书,让他闲着没事看看,打发时间……”千折绵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但我直觉这跟他父亲的所作所为脱不了干系。”

“那解剖完了我们一起去查一下?”秦夜阑提议道,“说不定在解剖的时候就会有意外收获了呢。”

“嗯,但愿吧。”千折绵看着自己的手臂被秦夜阑分成几部分包扎,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替自己重新包扎———这分明是为了自己的手臂活动不受影响啊!

“小姐!尸体已经运过来了!”下属冲进来,“我们这就把死者搬到解剖室里!”

“好,我现在过去。”千折绵起身,看向秦夜阑,“走吧?”

“稍等,我看到柜子上面的标签了。”秦夜阑打开一旁的柜子,摸出两件新的白大褂,替她披上其中一件,自己则披上另一件,“走吧。”

“戴上。”千折绵从门口的矮柜顶上摸了两包东西,其中一包扔给秦夜阑。

秦夜阑心领神会地接过来,熟练地拆开,边给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边笑着说:“原来这东西是F洲国际监狱自己产的。”

“对啊。”千折绵往前走,语气很淡,“有什么问题吗?”

“没啊,就是以前在灵城看你经常用,感觉方便得很,每一包里都有一双手套和一个口罩,外加一次性的帽子和护目镜,我那次记下来了的,但我的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是哪里产的。”他叹了口气,“早知道直接在F洲找了,当初以为是c洲产的,我说怎么一直找不到。”

“不怪你,F洲的法医系统虽然一直都归国际监狱管,但一直都很低调,就连招生都不是公开的,而是基层的人每年不公开地在每个学校呆两个月,当代理班主任,选出一批有潜能的学生,招到系统里面上学,培养出来的人,一部分当医生,一部分当法医。”千折绵笑了笑,“这个规定是师父定的,虽然有些死板,但能最大程度保证这些人同时具备专业性和实战经验。”

“那这次的案子,怎么要你亲自来?”秦夜阑有点疑惑,“按理来说,F洲下属各警队应该都配备了自己的法医吧?”

“嗯,这次是例外,死者身份上报的时候,正好被我的人发现死者是我曾经接过的一个患者。”千折绵叹了口气,“按理来说,我经手的患者,后面都恢复得不错,不敢说痊愈,但起码生活状态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就比如这次的死者,他的刺激源是他父亲,所以我特地让人给他安排了寄宿学校,一年回一次家,F洲本就免学费,按照他的病情,上寄宿学校是有助学金的,因此,除了学校没人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在学校一直呆着,直至毕业———这也是这个案子最让我费解的地方,我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可他为什么还是离世了?”

“别怀疑自己,一会先看看尸检结果。”秦夜阑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推着她进了解剖室。

俩人进了解剖室,对着解剖台上的人鞠躬。

千折绵看了死者一眼,打开领子上的麦克风,这是F洲的规矩,所有的解剖都必须录音录像,方便给日后系统里的人当学习,参考的资料。

“死者,卢建宇,F洲人,黄种人,身长一点七米,男,十四岁零三个月三天,发育良好。在家中被发现失去意识后,其父将其送往家附近的洲立医院,送院后被确认脑死亡。”千折绵的领子上挂了一个麦克风,身后是播放着摄像头拍下来的监控画面的大屏幕,对照着资料和解剖台上的标尺,她轻轻念道,“现在是F洲时间,下午一点三十分,本次解剖的负责人是法医千折绵,代号misty;解剖助手,秦夜阑,代号顾兔。”

基本的资料被记录之后,她开始了解剖,第一步便是把死者身上的衣物剪下来。

“尸斑成片状,颜色加深呈紫红色,周围边界模糊不清……角膜暂时还没有出现浑浊,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四到六小时内。”她忽然惊觉,“等等,你看他脖子和脸上都有不少出血点,这是受压迫的结果,量一下尸体的温度。”

“好。”秦夜阑应了一声,拿出仪器,量了一下,“三十四点五摄氏度。”

“可是医院报告脑死亡的时间是四个小时前,按理来说,死亡时间在四到六个小时之间的尸体温度应当在三十一摄氏度到三十三摄氏度之间的啊?”千折绵记下这个疑惑,“先看看别处吧。”

“身体各部位均有抵抗伤。”她转头看向四肢处,“双手的手腕……下巴……脖子……都有被掐过的痕迹……等等!”

她指向几处不同的地方:“这几个地方的掐痕都有两道。”

秦夜阑凑过去看:“还真是。”

“一道成青紫色,一道呈浅红色,一新一旧……而且你看,这些同一个部位的两条掐痕的大小,形状都差不多,甚至下手的位置都几乎重叠。”千折绵拿来放大镜,把掐痕放大,“看到了吗?”

“嗯,看见了。”秦夜阑开始分析起来,“所以死者生前是同一个身体部位被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掐了两次?”

“不对,你再看。”千折绵指了指双手手腕处的掐痕,又指了指脖子上和下巴处的掐痕,“你看,虽然大小相近,但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的。”

“双手手腕处是这种……左手上只有一道,右手上却有三根手指的手指印的掐痕,脖子上则是一整只手……一整只右手!”千折绵看了一眼死者的下巴,“下巴处的掐痕则掐在了下颌骨和脸颊处,下巴尖尖反倒没有痕迹……奇了怪了,也是右手?”

她思索了半秒钟,看了一眼秦夜阑。

“是两个人!”

“是两个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所以这只能是他杀了!”秦夜阑的语速很快,“你看,他的脚踝上有被绳子捆绑过的伤痕,也是一道青紫色,一道浅红色,都磨破皮了……死者死前经历过剧烈的挣扎!”

“嗯,先记下来,他杀。”千折绵异常冷静,掰开死者的口腔,“嘴里的液体颜色不像是普通的唾液,先刮下来,一会送去切片吧。”

“好。”秦夜阑闻言照做。

“既然是……嘶……秦夜阑,给我打个灯。”她拧紧眉头,指了指死者的牙齿,“你看,牙颈部表面呈石竹色……?还有,你看这个口腔黏膜,牙龈,都有轻微的腐蚀。”

“嗯,看见了。”秦夜阑拿来两个试管,“需要吗?”

“需要。”千折绵把需要检查的部位取出来,塞进试管里,“用酒精浸泡看看。”

“好。”解剖室里还是有酒精的,秦夜阑没多磨蹭,走到一边去,换了一副干净的手套,往试管里倒酒精,用试管塞密封好,再次给自己换上干净的手套后,他拿着试管回到了解剖台边上,“泡上了,一会看结果吧。”

“其实已经有结果了。”千折绵看向死者的生殖器官,“他小便失禁了。”

“所以……?”秦夜阑问道。

“用酒精泡只是为了让石竹色更加明显而已,实际上,光是那层淡淡的颜色,加上小便失禁,和他嘴里颜色异常的液体,已经足以让我怀疑他是机械性窒息了。”她下了刀,“只需要检查一下呼吸道……啊……?”

“怎么了?”秦夜阑看过来,也愣住了,“这……呼吸道里的这些液体……”

“按理说呼吸道不该有这么多液体的。”千折绵放下了刀,“看来,这就是死者的死因了。”

“呼吸道被灌入了液体?”秦夜阑看着那些液体,若有所思,“从他的挣扎痕迹来看,我们可以肯定,这不是他自己做的了,那么……会是谁呢?”

“我们已经确定是机械性窒息了,而且是液体导致的,可按理来说液体一般不会导致窒息,除非……”千折绵看向秦夜阑。

“除非有人拿他不想喝的液体强行灌入他的嘴里。”秦夜阑比划了一下,右手举在空中呈托举状,手指用力摆出“捏”的姿势,左手则比划出“抓着一杯水”的手势,往右手托举的空位里灌,“像这样。”

“嗯,对,就是这样,这是结合尸体特征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杀人方法了。”千折绵把呼吸道里的液体取样至试管中,“既然是被强行灌入液体,那么,他的口腔黏膜,牙龈,咽部,以及食道黏膜也得好好检查。”

“接下来看一下他的胃吧。”千折绵边动刀边说道,“他是被人灌入液体,胃里应该会有不少信息,另外,他的血液并没有凝固,或许我们也可以取一些血液来化验。”

她的动作加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收集好了所有需要检查的东西,随后,她把尸体缝合,表情十分严肃地朝死者鞠躬:“很抱歉剖开了你的身体,但这是为了找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希望你能谅解。”

“你去做病理切片,我去分析液体,至于尸体……先放进冷柜里吧。”秦夜阑替她脱掉白大褂,塞进消毒柜里,一边洗着手,一边问她,“要不你来分析液体,我做病理切片?你那个手臂上的伤,还是分析液体比较好吧?”

“都行。”千折绵洗了第五次肥皂后,终于感觉干净了一些,于是摘下帽子和护目镜,“我的手臂没什么感觉,做个病理切片而已,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那就让我做一次病理切片吧。”秦夜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好久没碰过这活儿了,再不让我干活儿,我怕我把这块儿的知识给忘干净了。”

“少来……”千折绵无语地看着他,“堂堂Y博士,有可能会忘记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