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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站在客栈的窗前。

仲秋节过后,街道冷冷清清,天上飘着雪花,恍如,自己仍身处北方的京城。

街道、屋顶银装素裹,很难想象出这是南粤大地。

这个全城最繁华之处,竟然只在仲秋的日子热闹了一天,仲秋节的第二天,便人去街空,冷清依旧,似乎仲秋节的热闹从没出现过一样。

他拍了一下墙壁。

刘勇推门而进。

“公子有何吩咐?”

男主望着刘勇,道:

“下小雪了,展家施粥已施了不短的日子,恐粮仓已空,现灾民越来越多,传令下去,让送粮队伍日夜兼程,加快脚步。”

刘勇道:

“公子,展家大公子展昕鼓动了他的一帮书友,联合捐赠了一批粮食,也能顶上一阵子。”

“那也顶不了多久,灾民越来越多。”

“是,公子!。”刘勇答道,转身离去。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谁?!”他问。

“公子,我是谭荣。”

“进!”

一个男子推门进来。

“公子,在下已奉命将紧邻展家的小木楼买了下来,明日您便可搬进去。

“好。你们也选一个房间,搬进去吧。”男子说。

“是,公子!”谭荣说完,退了下去。

第二天,男子搬到一栋二层高的木造房子里,刚刚用完晚膳,刘勇来报:

“公子,押送粮食的周标来报,在绍栏入口的峡谷处,出现了一队三百多人的倭寇,拿着大刀,劫走了所有的粮食!”

“什么?几百人的民佣军也打不过一群倭寇?”男子气得青筋暴露,拍的一掌打在青松木案上。

木案顿时木脚断折,案上茶壶茶杯坠地残碎。

“据说,匪首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有气境护身,平常武者都打不过他们,民佣军的人不会武功,更打不过。

“加上地形复杂,护卫队人地生疏,绍栏的入口如同一个布袋,进入峡谷这条必经之路,受到土匪两面夹击,无路可逃。”刘勇道。

“庸才!”男子气恼地骂了一声,对着刘勇说:

“叫周标派人跟踪倭寇巢穴,及时报告动向!大家做好准备,明天上午备马,向绍兰出发!”

“公子,匪首的大当家是三级红基境,二当家是二级练气境,你我只是平常武者,没有气境护身,恐打不过他们,这里,只有展家二公子是二级练气境!”

“啰嗦个啥,赶快执行!”男子怒喝。

“尊命!”刘勇说完,退了出去。

这些倭寇,如跗骨之蛆,朝庭花了不少的力气,也没能剿灭,现在,竟流窜到了南粤。

近年,邻国时常侵扰,这里,军备都用于沿海的布防,没能调动得了多少用于剿匪。

只能仰仗民佣军。

这些酒囊饭袋,却是能看不能打,全都是废物。

满城的饥民,急需这些粮食救命。

刘勇走后,男子陷入了沉思。

……

展盛刚叫车夫黄佳架好马车,正准备出去,小厮马六来报:“老爷,知府吴大人来了,就在大门外。”

“快请!”

“是!”马六飞奔出去打开院门。

展盛也赶紧出门迎接。

只见知府吴大人和手下张平走了进来。

“大人,今儿上天吹的是何风,竟把知府大人吹到了我家来!”

展盛心中腹诽,瘟神来了!

脸上却堆着笑,把二人迎向堂厅,吩咐下人上茶。

“展兄客气客气!”吴知府满脸推笑,张平作辑行礼。

二人坐下,展盛道:“喝茶喝茶!”

吴知府拿起杯子,押了一口茶,环顾一下堂厅。

他发现北墙那里有一个摆满古董瓷器的紫檀木架子,笑道:

“展兄雅趣多哇,可否让本官一饱眼福?”

展盛一凛,这些瓷器全是自己的心头好,这狗官来者不善啊。

“普通货物,见笑见笑,承蒙大人瞧得上,那边请!”展盛笑着伸臂躬身作了个请礼。

吴大人笑着,跟着展盛走到架子前。

“可以拿起来看看么?”吴大人问。

“大人随便!”

吴知府上前一看,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架子上面,五大窑的出品齐全。

光汝窑便有粉青、豆青、卵青、虾青等颜色的瓷器。

有胎体较薄的,有釉层较厚的,有似玉石般的质感的。

更多的是,造型古朴典雅的古董官瓷。

吴大人拿起一个器口微微泛紫,底足褐色如铁的官窑青釉弦纹瓶。

这个瓶釉色趣雅飘逸,温润如玉,清籁幽韵,属上品瓷。

他再拿起另一个官窑直颈彩瓷瓶。

这个瓶色彩雅致清新脱俗,胎骨坚薄,釉色翠美自然。

简直是精益求精的巅峰之作。

“这瓶子不错。”吴知府两手拿着瓶子,转来转去,似不想放手。

展盛看着吴知府两眼放光,盯着这个自己最深爱的直颈彩瓷瓶。

心里想,完了,这个瓶子很快不属于自己了。

他压住内心的膈应,满脸堆笑:

“吴大人好眼光!难得大人喜欢,展某割爱,将这个瓶子赠与大人,望大人笑纳!”

“不可不可,本官欣赏欣赏便已足够,怎能夺君子之好!”

吴知府心里想,若然这瓶子拿不到手,以后,他展盛的货物要出关就难了。

展盛心里在骂:

“你这丑恶的狗官难道拿我的银两还拿得少么!”

口里却道:“不值几个钱的俗物,难得大人高兴。”

转身吩咐马六:

“你去拿个锦盒来,把这个瓶子装上,放在大人的马车上。”

马六应着,出了堂厅去箱房拿锦盒。

“大人来这边坐,喝杯茶。”展盛道。

张平一直坐着没动。

他看着吴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又捞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顶级瓷瓶。

展盛引领着吴大人,回到茶桌。

吴知府坐下,望着展盛道:

“展盛兄,本官就不拐弯抹角了,实话实说。本官感激谢家出钱出力修渠引水,出钱出力施粥赈灾,义举一个接一个。

“本官还来不及嘉奖展家,现在,本知府有一个迫切的问题需展家帮助。”

“吴大人但说无妨,只要老夫做得到,定当尽力而为。”

展盛抱拳说道。

“实不相瞒,朝庭有一批赈灾粮食,在绍栏被倭寇劫走,北方近年匪患严重,屡剿屡滋生。

“现时,这些倭寇逃到岭南,集结成寨,屡屡骚扰抢劫途人,朝庭军队离岭南较远,军队都用在海防上,一时无法快速调动,上头令本官寻找有用之武才,灭倭寇巢穴。

“有功者,升官嘉奖!我认为展家儿女是难得之人才,不知展兄能否应允,让儿女为大承朝效力!”

吴知府笑道,满脸诚恳。

展盛沉呻半刻,笑道:

“大人,真不巧,二儿子展珩和小女展贝儿碰巧有要事出了远门,展某就是想帮,也是帮不上,求大人见谅!”

吴知府见状,脸色阴暗起来,说道:

“那真是不巧,那样的话,本官先告辞了,他日再来拜访展兄!”

展盛挤出笑脸:

“大人事务繁忙,展某不敢强留,他日大人有闲,欢迎来展家作客,展某欢迎之至!”

吴知府一脸不痛快,上了马车。

一眼看见马车上装着古董瓶子的锦盒,他心头一喜。

但没能完成上头交待的事,又由喜转怒。

他对坐在旁边的张平冷笑着道:

“这个滑头展盛,一个商贾,本官送个甚好的差事给展家,榆木脑袋不识趣。

“给他家跳出商坑的机会不珍惜,竟敢诓骗本官!昨天审完通过了的申请,要重新审核。

“你是展家孩儿的书友,保密条约你已签过,若你有行差踏错,泄漏秘密,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换言之,你张平若泄露本官收礼,没有好果子你吃。

张平见吴大人黑着脸,赶紧保证不会做泄密之事,自己只是个抄写文件的小吏,怎敢多言多语。

张平暗暗叫苦,自已竟然在这等蠢人的手下做事!

这等行为,只要申请不通过,傻子都会想到是以权压人,还需别人透露出去么!

刚说要嘉奖别人,一点点不如意,便以权压人,收了重礼还整人,果然是当官的口大!

隔壁的刘勇,正站在门边伸头向外窥探,目睹马六将一个华丽的锦盒放在知府大人的马车上。

他本打算去备马出发,谁知被他看到了这一幕。

看来,公子住在这里,不惊动官府,的确是高招。

展盛送了吴知府上了马车之后,回到堂厅,拿起吴知府喝过茶的杯子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描金羊脂白玉瓷杯子粉碎。

应氏听到响声,立刻从前厅走了过来,看见展盛铁青着脸,她便知道,自家相公被气着了。

她马上叫丫鬟们过来,将地上打扫干净。

吩咐她们去煲一煲绿豆糖水,帮老爷去去肝火。

应氏坐在展盛身边,默默的用手在展盛后背从上向下扫,希望他尽快消气。

良久,展盛长叹了一声。

展盛生气时,应氏是不敢乱说话的,偶而,会说上几句安慰安慰他,有时也会有作用。

“这些狗官,喝人血吃人肉,这个瓶子,有银两都买不回,我是千辛万苦,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本想放在堂厅欣赏几天便放回寝室,谁知,恶狗上门,瓶子便没有了!”

展盛心口似有一口浊气堵着,十分的难受。

幸好,一对儿女出了远门,否则,又被叫去绍栏。

嘉奖一个官给自己孩儿么?他展家的孩儿,不做官!

展盛的货物本来是要走水道,运往松江府和太仓直隶州。

但今年遇大寒之年,上头水面结厚冰,船难以通行,只好改行陆路。

展盛担心走陆路不安全,屡屡有传货物在绍栏的峡谷之处遇劫。

故此,他让展珩兄妹护着货物过绍栏。

这时,展昕从外面回到家,听马六说了家里的情况。

他马上去自己的房间,拿了一对粉彩花瓶出来。

这对花瓶,档次和那个直颈彩瓷瓶差不多,也属于有银两也买不到的顶级货。

展昕把两个瓶子交给父亲,道:

“爹爹,这两个瓶子您看看喜欢不,孩儿是从一个家道没落的师友手上买过来的。

“他急需银两,我帮过他,这两个瓶子给了我一个友情价,不贵。

“孩儿本来想,等下月您寿辰之日才拿出来给爹爹的。”

展盛一看,这两个瓶子,从手绘的色彩到图案,从画工到配色可谓精彩绝伦。

属顶级之中的顶级,是他最喜欢的。

一个瓶子画的是富贵牡丹,另一个画的是九桃寓意富贵长寿。

最厉害的是,瓶子胎骨坚薄通透,这种货色,只会存在帝都皇室,民间寥若晨星。

两个瓶子都是展盛的大爱。

展盛的心气渐渐平伏,他看着从小到大都极懂事的展昕,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儿实在贴心,从没惹过爹娘生气。

“好孩儿,爹爹幸好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