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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幽谷琼花渐我寡,缸中玉蕊岂吾朋

编号c-III-16的生活区,是王赴归在研究之余最喜欢待的地方。

这里并没有什么高科技的设备,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房间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培养仓,培养仓里种着一株好看的植物。

这株植物约莫一尺高,有着宽大的绿色叶片,叶片尖端微微泛着紫色。植物的顶端盛开着一朵蓝紫色的花,六片饱满的花瓣交叠伸展,几只黄色花蕊高高耸起,即使隔着培养仓,也能闻到花蕊散发出的香甜气息。

王赴归如今最大的爱好,就是静静地看着这株植物发呆。

这朵花是如今整个实验室中除了盘桓在甬道中的粗大树枝以外,为数不多的生命。

在他刚来那会儿,联通各个区域的甬道墙壁上爬满了藤蔓,许多颜色各异的花朵在墙壁和地板的夹缝中盛开,这株植物也是其中之一,并不怎么起眼。

然而随着他们实验的不断进行,越来越多的植物开始凋零枯萎,化作齑粉散落各处,当他注意到时,仅剩下为数不多的植物还在勉强生存。

他将这些植物移入了编号c-III-16的生活区,然而最终活下来的,却仅剩下这朵花。

看着这朵不知名的花,王赴归仿佛凝视着整个世界。

就在王赴归正神游天外之际,生活区墙壁上的屏幕骤然亮起,斯坦因的背影在屏幕上出现,他那矍铄的声音从中传出:“哦,我亲爱的朋友,我的伙伴,我最好的助手、老师和同事——诃般荼,是时候启动新一轮的实验了。”

“嗯?你改主意了?”王赴归兴致盎然地起身,准备返回实验室,“如此甚好,你将会看到,我才是对的!”

“是啊,也许……”斯坦因的声音有些哽咽,“也许正如我们计算的那样,巨大的能量将会制造一个黑洞,甚至是一个虫洞——「斯坦因诃般荼桥」。”

“我们可以顺便验证,虫洞与元素子纠缠是等价的!这也许可以帮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王赴归激动地说道。

他走向生活区的密封舱门,门并没有自动开启。

“喂喂,c-III-16的门又坏了,你又瞎捣鼓那些该死的上古密文权限了?快点搞定!”王赴归用脚轻轻地提了一下密封舱门,不耐烦地说道。

斯坦因并未回答,屏幕中他的背影仿佛一尊雕塑。

“你在搞什么?”王赴归奔向屏幕,冲着斯坦因的背影大吼:“快点开门!我绝不能错过亲自现场操作!你不要想着用远程数据来糊弄我!”

屏幕中的斯坦因转过身来,他的面孔狰狞而扭曲,似乎在无声地狂笑,但他的眉毛却皱成了八字,两行清泪从他布满沟壑的老脸上流过。

“斯坦因!”王赴归看到这个情况,瞬间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他愤怒地冲着屏幕中那个不知是哭是笑的人吼道:“你这个疯子,你是要拿我当燃料吗?”

“燃料……哦呵呵……不不不,我只是帮你……帮你处理掉冗余的,影响算力的部分。”斯坦因在屏幕中解释,那张扭曲的老脸不知该用什么表情,但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他背过身去做了个手势,几个模样奇怪的机器人忙碌了一阵,将柜子里那个硕大的保险柜推到屏幕前。

斯坦因颤巍巍地输入密码,保险柜的柜门随之打开。

一排排散发着红色光芒的水晶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里面。

斯坦因拿起一枚水晶,十分珍重地说:“你瞧,我已经将你的记忆,你的学识,你的思想,你的人生,全部用这种「罐装知识」保留下来了。也许……也许会有一点点的遗漏,但那是在所难免的,就连神明,都无法避免被磨损……”

“你这家伙!”王赴归被对方的骚操作给气笑了。“你是想复制一个我?”

“放心,你会在我的精心呵护之下重生!当然,那些消耗算力的冗余模型就可以抛弃了。我为你选择了几款新的皮肤,你看哪一款更合适,挑一个吧。”斯坦因挥手招来了三个机器人,造型分别是水母、螃蟹和蛇。

“哦,对了,这款像是蛇蛇的机器人,它可以变成花花,是不是很有趣?你那么喜欢花,要不你选这个吧……”斯坦因大力推荐。

王赴归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奔向隔离舱门,疯狂地操作着面板。

“别折腾了,快来与我一同见证终极理论的诞生,以及诃般荼的新生。我看过你的记忆,你管这个叫什么……血肉苦弱,机械飞升,不是吗?”斯坦因的表情渐渐回归了正常,他用平淡的语气说着,“虽然你现在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仍然通过潜意识,提取到了一些记忆。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也许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也许你来自一个真实的世界。”

“我……我来自哪里?”王赴归猛地回过头,手中的操作却是一刻也没停。

“你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哪里呢?我也不知道,我只看到你在同一段时间中不断地循环,也许外面的世界就是循环的?”斯坦因双手指尖并拢收于鄂下,目光平静地看向王赴归,“你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拯救那个世界,难道所用的方式,与我现在做的有什么不同吗?”

王赴归冷笑:“拯救?我做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你不要信口开河。”

斯坦因并未回嘴,而是默默地远去,屏幕中只留下他在试验台前操作的背影。

几台机器人随着他忙碌不休。

王赴归目眦尽裂,他清楚地知道,斯坦因正在预热环形元素子加速器。一旦预热完成,他随时可能进行试验。

好在预热需要很长时间,还有一些周旋的余地。

似乎是想开了一般,王赴归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向培养仓,随即盘膝坐在了那株盛放着蓝紫色花朵的植物前,盯着它看。

花朵像往常一样静静地舒展着花瓣,不悲不喜。

“你想听个故事吗?”王赴归目视花蕊,用平静的语气对斯坦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