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听个故事吗？”王赴归问道。
“不想。”斯坦因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他。
“……”王赴归有些无语，情绪都有些不连贯了。
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然而他仅仅是略有停顿，情绪便很快恢复了平静，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讲的这个故事啊，应该是来自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不是你所谓的那个世界，而是那个世界之外的世界……”
斯坦因心中冷笑，暗道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拷贝，你心中还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然而只是听了个开头，斯坦因那操作着设备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减慢了速率。王赴归所讲述的故事他完全没有印象，更是从未被收入罐装知识。
这是一个在斯坦因听来毫无逻辑，背景完全架空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叫蓝星的地方，那是一颗围绕着巨大恒星运转的行星，行星表面覆盖着大面积的液态一氧化二氢。
有一群科学家，在这颗行星的赤道上建设了一座巨大的环形粒子加速器，就像斯坦因正在预热的黑蛇。
“这座加速器你知道叫什么吗？斯坦因，它被称为爱因斯坦赤道。是的，就是我一直觉得跟你外貌有些相似的那个Einstein，为此我才将你唤做Steins。”王赴归平静地叙述着。
“科学家们希望借助爱因斯坦赤道，实现爱因斯坦最后的梦想——建立宇宙的大统一模型，没错，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尝试做的事情。”
斯坦因眉毛略微上挑，不以为然道：“竟能如此相似？我高度怀疑这个故事是你现编的……所以他们失败了是吗，你在用这个故事劝我停下？太天真了。”他不由加快了操作的速率，嘴角露出嘲弄的微笑。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凝固了，因为故事并未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故事中那条环绕蓝星的巨大加速器完全没有机会一展拳脚，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草原，或者说，一条横亘环球的草带。
斯坦因眼角抽搐，这是什么超展开的剧情？
加速器呢？刚你费老大劲儿描述得那么大的加速器呢？
所有设备都消失了？原本的位置长满了青草？还是在沙漠之中凭空出现？
“所以这是神迹？你在描述一个神降的故事？”听着这有些荒谬的生草剧情，斯坦因按捺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王赴归仍旧专注地盯着那株淡紫色的花，摇了摇头，“并非神迹，这事是外星人干的，他们自称排险者，科技水平比那群科学家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说到这里，他稍微扬起了头，“如此说来，似乎算是神也无妨。排险者说他们发现这个加速器如果以最大功率运行，可能会将粒子加速到接近宇宙大爆炸的能量，并给他们的宇宙带来灾难。”
斯坦因露出夸张的恍然大悟神色，一副果然被我猜到的表情，“哼，还以为你弄的什么神展开，原来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到头来你还是试图劝我停止实验。”
王赴归摇了摇头，“排险者所提出的危机，叫做「真空衰变」，我想，你多少会有点印象。”
斯坦因面色一凝，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随之停止，“你竟然提起这种晦气的事情。”
真空衰变是他们曾经探讨过的一个概念。
很久以前，王赴归曾经提起过，也许黑蛇之外的那一片纯白世界，并非一无所有的真空。
在那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有虚粒子不断地出现又消失，这种瞬息间创生与毁灭的场景在空间的每一点上无休止地发生，正是所谓「真空涨落」。
在这种描述之下，他们所看到的那片纯白的「真空」，实际上是一个沸腾的元素子海洋，不知为何，王赴归倾向于将之称作——「狄拉克之海」。
而所谓的「真空衰变」，则是他们在理论推演中，发现也许某种高能过程可能会产生能级比现有的真空低的另一种状态的真空，甚至可能出现能级为0的「真真空」。
如果「真真空」一旦形成，即使开始的体积只有一个元素子大小，但周围的高能级真空将随着它的出现向其跌落，使得低能级真空的体积迅速扩大，形成一个球形。
这个低能级的「真真空」球，将以光速扩张，球中的元素子将在瞬间衰变，使得球内的物质世界全部蒸发，一切归于毁灭……
王赴归没有回应斯坦因的愤怒眼神，仍然目不斜视地盯着花朵，以不疾不徐的语速继续讲述着故事：“排险者说，以光速膨胀的「真真空」球，将在瞬间毁灭蓝星，并在五个小时内毁灭蓝星所在的行星系，四年后毁灭最近的恒星，十万年后毁灭所在的恒星系，最终整个宇宙都难逃劫难。”
“整个宇宙？你是说这个只剩你我和这几个小家伙的地方，还能算是宇宙？”斯坦因指着因为他停止操作而陷入等待指令状态的几个机器人吼道。
王赴归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不算呢？我描述的那个蓝星所在的宇宙，按照排险者所述，也只是大爆炸焰火的余烬。那只是一个低能级的宇宙，恒星和星系，不过是仍然保持着些许温热的飘散烟灰罢了……”
“哈哈哈哈……”斯坦因突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故事不错，但无论你如何狡辩，也无法停止我们前进的脚步！既然已经是爆炸的余烬，就让我来点燃这最后的焰火！”
他再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实验操作中去，面板中的各种进度条不断累积，距离100%越来越近。
“唉，我并没有拦着你啊，斯坦因。”王赴归一声叹息，视线从蓝紫色的花朵前移向开，看向那个疯狂地敲打着键盘的老友，“那个故事还没有讲完……”
他淡然地讲述了后面的故事，没了加速器，蓝星科学家们失去了获得宇宙大统一模型的可能。
而且排险者说，根据「知识密封准则」，高级文明不能向低级文明传递知识，这同样会加剧宇宙毁灭的风险。
“你能猜到，当听到再也无法获得这个宇宙的大统一模型时，那些蓝星的科学家们做了什么选择吗？”王赴归意味深长地看着斯坦因。
“不猜。”
斯坦因全神贯注地盯着进度条，懒懒道。
突然，他睁大了双眼，屏幕上的所有进度条走满，加速器预热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