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又见蟠桃
瑞兽为实，而太阴为虚。
天外熙攘忽作喑哑，
众仙众神不知作何礼数，满庭将官不知言及何名。
直至太阴幻月坠入婆娑仙霭，天地万物这才有了悸动惶恐，纷纷向仙车所在叩首鸣尊。
“吾等恭迎大司命——”
仙音袅袅，直至九天琼霄。
待有一声清冽雅商传来，众仙这才徐徐起身，为车辇让开道路。
今三界中除六圣以外，唯有司命帝君可入天不躬、见神不拜，独行辇而入。
常时顾清并不会作何排场，但今日不同以往。
身为天庭头号权臣，他身权势便代表了天庭气度、以至昊天威仪。
别说只是一尊宝辇，一只瑞兽，便是让陆压道人过来拉车也毫不为过。
这即是天庭大统，万物共尊！
随着南天之外鼓乐奏鸣，顾清缓步行下车辇，与三十六位执礼天官共入凌霄，居于天帝左首之尊。
此次盛会昊天并未邀请六圣，连带送去兜率宫的请柬也被打了回来，只说炼丹事忙。
如此殿内外就属顾清的身份最尊贵，甚至连金母之位也要矮其半分，不敢齐平而坐。
“天帝客气了。”
看着玉案上十数枚九千年紫纹蟠桃，顾清略扫宫商，将其中八九送于央池宝鼎，不敢独享。
“天庭尊为三界之长，虽有威仪大统、震三界百灵之功，可须知往来仙神亦是此中砖石，非福禄俸赏可以邀买。
吾既有帝君尊位，却是不好与诸位后辈抢夺宝材了。”
此话一出天地哗然，九霄外苦等召见的散修大能尽俯首低眉，口呼帝君仁德。
见状昊天亦有感慨，其复将面前神桃掷去鼎中乾坤，只为有缘人可得。
此情此景群仙如何不明？
所谓君臣之间坦诚相待，天帝所行遵德遵明。
即便前番疑虑困扰，今时也无半点犹豫难行了。
奈何他们不知，今时一切皆有谋算，顾清所为早有因果。
几枚蟠桃不当什么，但若能让三界仙家尊天重道，再无“唯我独尊”的荒唐道心，便是壬水神根万代不世之功了。
“道友事忙，吾今日还想着你会不会来。”
虚礼皆毕，殿外仙家遂按修行早晚陆续落座，等候大宴开场。
“天帝仁厚，吾怎可不来？”
随着勘悟善尸、有了踏入混元的神机，顾清已不好再自称“在下”，可若以圣人为尊却也无礼，如此便只好称一声“我”了。
闻言昊天微笑颔首。
天官送帖时便将内里因由告知，但其并未要求顾清一定要来。
此举只为锦上添花，毕竟雪中送炭的事顾卿做的已经够多了。
“前番宝镜唤影，可是帝君遇见了什么麻烦？”
客套话说完，昊天总算问到了正题。
朝歌城外的事虽然人尽皆知，可对于燃灯的结局却是疑窦重重。
有人说老贼已经身死，也有人说其被大司命收了性魂，准备带回去拷问。
种种猜测混乱如麻，更惹得天庭纷扰不清。
说起来他也时常猜此中阴私，做不到真的免俗。
闻言顾清微微一笑，转而拂手划过虚空，将黄泉中的一道残魂照映了出来。
“量劫以来难免有仙家入魔为虐，道心不稳。
燃灯此人虽是老仙，但其修行常伴污浊，百业缠身，此番劫气来扰，自然就入了劫难了。”
看着黄泉中筋疲力尽、但仍挣扎吼叫的残魂，昊天拧了拧眉，有些厌恶。
黄泉之水他自然知晓，能被其冲刷至此的无一不是百恶之魂，即便身入地狱也不能偿还罪孽。
“真是想不到啊……
当年吾还称过他一声上仙。”
虚影渐渐消散，昊天转目殿中，再不谈及此人。
此次蟠桃盛会共邀请了六千三百七十二位仙家，其中暗合天下虚席，百司之长。
不过入席品宴并不代表他们一定就能被任用，除了德行爱好，任免天官们还需纠察他们往日的因果，乃至亲故之间可能牵扯的恶业。
在很多情况下并不是官吏本身想要徇私，而是那些亲朋故旧软硬兼施、金银邀买，这才让其堕了魔道。
而有一便有二。
一旦开了先河，多年清廉的他们定会在短时间内成为大贪大恶，以至上界查处时都会讶然。
是以顾清有言在先，凡是亲戚多、好面子的人皆不能录用，而在凌霄殿中拉帮结派、呼朋唤友之辈更要严加审查。
如此层层筛选下来，最后能到昊天驾前的不过区区八百之数。
对比起六千多位的总数，已是相当的稀少了。
所谓天上无日月，白昼近黄昏。
就在昊天查阅可用之人时，座下群仙还以为宴席初开，毫无所觉的品酒交朋。
而等八百之数落于三百，诸位大吃大喝的仙家才反应过来这里的门道，纷纷暗骂自己愚蠢。
奈何事已铸成，天帝面前他们如何敢求？
“诸位愿为天庭效力，实乃三界之福，万民幸事。”
就见东木公捧着金册徐徐行到殿前，将鼎中蟠桃分别赠予了三百六十五位仙家。
瞧见此幕群仙哪还能不懂？
一些势在必得却又两手空空的，此下不由面色凄然，以为自己再无缘法。
而那些心思不正，想要混来福德的仙家更是两眼发红，觉得天帝有失公允。
场中一切自然被昊天看在眼里，待等东木公宣读完任免仙家的名号，他遂大手一挥，撤去了殿中礼乐。
“今非天庭吝啬，实则是气运有限，神位不显。
不过诸位也不必哀伤气恼，今来品宴之人皆是三界有为之士，即便不能得受正位，却也可先入侧职，积攒功德。”
“这……”
一听此话殿中瞬间沉寂下来，他们都在琢磨天帝的意思，这莫非是要他们打白工？
不过此念一出他们就否定了。
身为三界共主，哪会稀罕他们这点子气力。
“呵呵，诸位且看。”
见众人疑窦，昊天呵呵一笑，随即于宝镜之中显化三界神位、及其下属小吏。
“洪荒天地何其广袤，单司木之神就有十二侧神及四千三百二十位属神，而其下辅佐纠察之仙更是数不胜数。
虽说这些人并不在天庭名册，但他们仍有功德俸禄、香火神名，亦是三界神圣。”
话音刚落昊天便为殿中诸仙赐下一点灵机，其乃是勾连天道，以遵神之事、得君俸禄的凭证。
有了它，众仙便可在不入金册的情况下为天庭正神办事，寻常外出亦可称一声天庭属臣，有大道庇护。
不过此法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除了俸禄要比正神少的多，其身权利也都凭靠上层仙官赋予。
一旦犯错，不但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天庭也会迅速与他们撇清关系，将其打上乱臣贼子的标签。
这么一来甭说有天官纠察，就是没有，他们也不敢轻易徇私了。
“此间利弊吾已言轻，诸位同意与否，皆在自身选择。”
天帝语气随和，当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
而群仙闻此自然是魂动神移，很难不被其打动。
别的倒还不提，单是有功德赏赐就值得他们放手一搏了，更何况只要积攒的德行够多，他们也是有成为正神的机会的。
与其在山中闷坐，倒不如去那人间游历一番！
此念一出众仙果然惊动，从众心理下那些本还犹豫的也没了选择，纷纷前往东木公案前择选名分。
如此蟠桃宴渐渐散却，上首的几位大神移驾而去，将大殿交给这些“未来权贵”。
瑶池中君臣二人终于没了外人面前的客套，自在的品赏起了今春新茶。
除了那颗位数先天的悟道茶树外，还是当年新烹的绿叶更加香醇。
“劫数渐渐的来了，道友可会力不从心。”
昊天不觉发问，看着顾清此时的忙碌，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当初重建天庭的窘迫。
闻言顾清眉尾一舒，倒也不知怎么回答了。
“好容易闲聚，天帝问这些做什么。”
不想一旁的瑶池嗔怪一声，主动上前为顾清拣了块桃酥。
“人各有命，虽然疲累，但我想帝君应是忙中有乐、收获良多吧。”
“娘娘蕙质兰心，吾确是如此啊……”
闻听此话顾清顿觉开朗，不由向瑶池点了点头。
若非量劫步步紧逼，他应该还在东洲享受仙道，哪里会这么快行到准圣？
不过有得有失，如今他距自己逍遥三界的愿景已经非常近了，或许等封神结束，他就可以长居太阴，再不问三界凡俗。
“也罢，道友事忙，吾就不多留了。”
被瑶池呛了一句的昊天笑着摆摆手，知道了燃灯一行的细节他也算安了心，此下不好再拘着顾卿了。
不过顾清此来并非为了外人，其实他也想休息一下，暂时忘记此身的忧愁。
奈何金乌月明时时轮转，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那就多谢娘娘的新茶了，吾这便告辞了。”
“帝君客气。”
随着身旁的侍女起身，瑶池目色清亮，再无以往的忧愁。
想早年时天帝虽有大运在身，可其所知所想皆在紫霄，根本不懂如何掌管三界。
所幸到了今时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即便帝君真的撒手不管，他们也无需担心什么了。
待等神君背影彻底消逝，瑶池这才回望昊天，面露揶揄。
“园中的桃子可都送出去了，下回在办，怕是要万年之后了。”
“害，师妹莫要心疼，等三界承平了吾哪还舍得白送仙桃？
而且听帝君说太阴上的黄中李就要熟了，到时吾定要为师妹求上一枚。”
昊天面露小心，他现在可不敢惹恼师妹。
毕竟蟠桃盛会关系天庭气运，若无意外肯定是要如期举行的，万一师妹恼火，不允仙桃了怎么办？
“唉，我要那劳什子黄中李作甚，你也别去帝君面前讨这个嫌。”
她哪里是心疼蟠桃，实则是烦恼于昊天大少大脚，不能将蟠桃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想如今天地中哪还有什么延寿的神果，除了镇元大仙的人参果，也就是天庭的壬水蟠桃了。
至于帝君的黄中李，那种神物如何能以延寿独评？
“前日天道业已降下神意，今后再难有金仙铸成，长生道果亦被掩藏。
想吾这延寿灵丹长盛不衰，可助世人久存天地，你如何能这么白送出去？”
那些仙家本就有意入天为官，寻常佳酿仙果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天庭何须为了面子赐下九千年蟠桃？
说到这儿还得多亏了帝君。
若不是人家拦着，昊天怕不是要将桃子一分为百，让每个到场的仙家都尝一尝。
“如此一来宝物蒙尘，蟠桃宴便成了三界仙家打秋风的地方了。”
瑶池面含嗔怒，收买人心哪有一视同仁的，这样下去怕是谁也记不得好。
“呃，是为兄的错……”
见状昊天老脸一红，不由上前认错。
“下次开宴定要请师妹前来筹谋，吾再不胡乱赏赐了。”
二者同生同修，即便达不到心有灵犀，却也各自明白对方的心意。
看昊天认错，瑶池的火气也就升不起来了。
“罢，我哪里想的出好点子，下次再开盛会，还是找帝君问问吧。”
“也好。”
昊天微微颔首，
就是不知帝君有没有空闲啊！
……
离开天庭后顾清直奔天外八景。
虽说老君就在兜率宫，但此次道祖降魔，竟意外触动了当初他留在八景宫的贼道真魂。
这也是老子特地叫他回去的原因。
待入了道宫，果见那贼道不知疲倦的狰狞狂笑，即便不能脱困他也有万千恶业想要释放。
“回来了。”
师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对燃灯之死、乃至顾清容纳善尸的事毫无惊奇。
“师尊，这人……”
顾清不加客套，主动问起了此人变化。
见状老子轻扫拂尘，将此人的三魂七魄彻底显露出来。
而到这时顾清才猛然发现，此人的魂魄中竟没有任何善念，哪怕是虚假的伪善。
“这便是魔祖罗睺的真在了。”
即为魔祖，自然是不屑于什么伪善伪恶的。
所谓心有所念，杀伐随行。
罗睺从不以善示人，哪怕在面对上古三族之时。
“道祖心魔自罗睺而来，今天魔入世，其身千百杂念果然触动了罗睺自爆时散逸在天地间的气机。
如此一来魔入真魔，今时的道祖怕已彻底堕入极恶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