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小游戏
胡言从地洞里钻了出来，伸手掸掉了头发间的沙土。
还好，这个地道就连向学校里的一个草丛。地道里面也只有土渣，并没有什么漆黑的触手，亦或者什么咆哮着的黑雾。
之前两个游戏阶段，实在是有点太阴间了，让他对一切光照不到的地方，都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喂，快点跟上，魔王绝对不喜欢慢慢吞吞的仆从。”
前方传来了小孩的催促，胡言跟上脚步，向着学校里迈步而去。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男孩身上。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太阳肆无忌惮地向地面喷吐着光芒，让他的眼睛产生了片刻的刺痛，一种灼热感顺着神经，延伸到了眼部后方。
男孩的身影，也溶解在了这片到处都是的光芒中。他的形体，在胡言的视线中被压缩，四肢的形象都被光芒吞没。只有他背后和脚下的一小块，留下了一团阴郁的黑，与周围的明亮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那一团格外突兀的黑色，却渐渐吸引住了胡言的目光。胡言双眼聚焦在黑色上，感觉视线移不开了。
他眨了眨眼睛，那块黑色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变化，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它如同一个生命，在呼吸中胀缩着。
突然，像是濒临沸腾的水面，又如同一碗即将出锅的粥，那些黑色物质的表面鼓动起来，凸起了一个个囊泡。那些囊泡炸裂开，里面是一片更加幽深恐怖的漆黑，如同一张张贪婪的嘴，向着周围探出了祂的索取。
胡言眼里的男孩，就这样突兀地，被那些黑色的物质包裹。男孩的形状瞬间消失，漆黑的颜色，将他周围的一切覆盖。
男孩就这样，在胡言的目睹下，化为了一团漆黑的怪物，或者说是一块巨大的阴影。
系统面板上，传来了理智值告急的信号：
【当前理智值：46\/100】
胡言定了定神，发现眼前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普通的学校场景。
似乎由于没有什么人的缘故，此时学校里静悄悄的，这股安静的明媚，就这么流淌在每一栋建筑的表面，以及两个人的身上。这些强盛的阳光照在胡言身上，几乎让他的肌肤产生了一种灼热感。
不远处，小男孩又开始催促他，而自天空中洒下的阳光依旧明媚，那块阴影似乎也只是一块阴影。
刚刚的是幻觉？
胡言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确保自己意识清醒。
刚刚，由于理智值的不断降低，他的精神似乎又开始出现某些奇怪的症状了。
在男孩的带领下，胡言来到了学校的游泳馆外。
“这里就是第一项考核的地点了。”男孩说着，向胡言展示了两颗路边捡到的石子，是他刚刚顺手收集的。
“怎么个考核法？”胡言拾起一颗石子，在手里把玩着。石子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握在手里感受不到一丝重量。
“比赛扔石头。我们两个人各拿一块石头，同时朝着正对着泳池的方向扔出去。就看我们两个人中谁扔得比较远，如果你扔得比我更远，那么就算你赢，怎么样？”
男孩把两颗石头向着胡言展示了一番。从外表上来看，这两颗就是普通的石头，扔在路边就会找不到的那种。
但是，这个考核内容，成功地唤醒了胡言一些不好的回忆。
之前在社团招新活动上，他就参与了那个许愿池的活动，向着水池里丢石子。结果他忙活了半天，什么东西都没拿到。
石子太轻了，会直接随着水流被冲走，根本没有办法沉到水池底部。
胡言问：“能把石子换成硬币吗？”
男孩挑起眉毛，显然不明白，胡言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么个奇怪的要求。他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没有听到叮当作响的声音，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胡言。
此时胡言身上穿的，是一身非常简陋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一片黑色，衣服上面也没有任何，可供暂时收纳物品的地方。
貌似，他现在身上衣服的作用，仅仅只是防止他走光而已。很显然，现在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叹了口气，胡言从小男孩手里拿过一颗石子。
“别考虑硬币的事情了，就用石头吧。”
他现在，已经对男孩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学校根本没开门，校内似乎也没几个人，但是这个小孩却从外面钻了进来，并且大摇大摆地在学校里活动。
再结合他已知的一些关于学校的内部情况，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孩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最重要的是，他选择跟着这个孩子，去进行这场幼稚而滑稽的考核时，神灵并没有阻止他，也并没有给出任何暗示。
祂把自己送到这个时间点，肯定不会把自己丢下来，就不管不顾。神灵肯定还在关注着自己，只是他无法察觉罢了。
那么，现在神灵保持缄默，这很可能在说明，他现在的行为并没有偏离神灵的目的，也并没有违背这个副本的规则。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小男孩又开始催促他了。对方像是个急急国王，恨不得弄根绳子拴在胡言身上，然后拖着他走。
“你怎么又呆住了？你不是个大人吗，怎么一天到晚老是思想开小差。这次算警告你一次，如果再发呆的话，我就代替魔王辞退你啦。”
小男孩此时已经来到了泳池边。他的两只小短腿，一前一后地分离开，身子绷成了弓形，看起来真的挺有气势。
胡言招不住小孩的催促，来到泳池边。他又看了看男孩瘦小的身躯，总感觉自己有一种以大欺小的罪恶感。
他内心里，实在是没兴趣陪小孩玩游戏……神灵让他来到这个时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听我喊，我们同时扔：三、二、一——”
听着男孩的口号，胡言做出了投掷的姿势，把手里的石子，用力地掷了出去。
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像是一颗微缩版的一个陨石。伴随着与空气摩擦，而产生的呼啸声，它狠狠地扎入了水中，激起的水花胀成了一个球形。
胡言收回动作，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他并没有放水，去让着这个小孩的打算，这一下他使用了全部的力气。虽然这个小孩的动作还挺有架势，但是他显然不可能达到这种距离。
但是……
扑通！
他听到了第二道石子入水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欢快的欢呼声：“我赢了！”
胡言目光猛然聚焦，看向水池的底部。
自己扔出的石子出现在泳池中央的瓷砖上，但是男孩扔出的距离，居然比他还远了好几米。
……搞什么。
胡言并没有掩饰瞳孔里的震惊。
虽然自己此时的身体素质的确非常差，但是，力量怎么也不可能达不到小孩的水平。像扔石子这么简单的游戏，他怎么可能扔不过一个小孩？
而且，对方抛出的这个距离简直夸张。明明男孩浑身上下十分纤瘦，怎么可能有这种臂力？
男孩不无得意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向着胡言递出一个笑容：
“告诉你吧，只要在扔出石子的同时，在内心里许下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就可能会被实现。
“在刚刚扔出石头的时候，我默念了一个愿望，就是扔得比你更远。
“看到了我的厉害没有？”
……
许愿。
这个词语，自从这个副本刚开始，就反复地出现在胡言的耳朵旁。
尹志杰热衷于许愿，渴求来自外界的救赎；学校里的很多人寄希望于许愿，想要神灵去救赎他们；而即使是面前的这个小孩，居然也知道“许愿”这种方式。
更加荒诞的是，这个小孩居然把许愿的机会，用来赢得这一场扔石子大赛。
从之前两个时间点的情况来看，很多人无论多么努力地许愿，神灵也对他们不管不顾。亦或者，就算神灵把他们传送到了过去，他们也没有能力改变过去，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是……
但是他此时却看到，这么一个小孩子把石子抛出了这么远，而且单单只是依靠许愿的力量。
这是怎么做到的？穿越回过去，然后吃一盆金坷垃吗？
小男孩当然察觉不到胡言内心的想法，只是察觉了，胡言对此事兴致缺缺的态度。对方不理会，他内心的那种得意，也就如同潮水一样消退了。
他歪了歪嘴角，扯着胡言的衣袖，说：
“虽然你第一项考核没通过，但是接下来还有其他几项考核。毕竟魔王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如果你在其他地方有厉害的才能，那么他也是可以接纳你的。”
胡言沉默地听完了对方的话，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内心里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所以并没有给予男孩更多的反馈。
“你怎么还是这么傻里傻气的。”男孩语重心长地说道，目光中带上了一丝同情。看起来，眼前的这个大人没有什么见识，很可能是被魔王大人的威势吓住了，所以才表现得那么木讷。
“既然你扔石子这方面不擅长，那么你唱歌怎么样呢？”男孩问。
胡言并不知道这些所谓的考核，到底有什么意义。不过，神灵依然没有动静，看起来算是默认了他此时的表现。
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对方似乎已经认定自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干脆自己也就少说些话。
“跟我来吧。”
男孩领着胡言离开了体育馆。
胡言本以为，对方接下来可能会拉着自己去音乐教室，或者是艺术中心这样有乐器的地方。但是，男孩却领着他，向着学校的边缘方向走去。
男孩停在了一处绿色的草坪上。草坪边缘处有几个灌木丛，但是中央区域很空旷，抬起头就能看到天空。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白纸。纸片面积并不大，但是依然是皱巴巴的模样，被他一点一点地舒展开。纸面上歪七八扭地写着一行行细小的黑色文字，从胡言的视角看来，像是纸里面裹了一堆蚂蚁。
但是，男孩似乎很快辨认出了纸上的内容。他微微扬起脸，把纸片举在自己头顶的上方，两只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那副表情，像是一个正在研究古代文物的考古学家。
紧接着，男孩发出了一两声清脆的咳嗽，然后伸长了脖子，开始吟唱：
“我是来自星空的使徒。”
“我将让挑衅魔王的勇者，尝遍世间所有的酷刑。”
“让他们在火焰之中被焚烧，”
“在黑暗之中沉沦，”
“在痛苦中觉醒，”
“或在无知之中化为仆从。”
……
“流星消逝在黑夜，拖曳在天空的终点。”
“你不曾认清这个世界，沉寂在疯狂，是你的心愿。”
“恐惧，荒诞，绝望，痛苦，是你身后延伸的肢节。”
“光明，虔诚，坚持，理想，使你朝向星辰的深渊。”
“星空深处的黑暗，缠绕着幻想，是群星为你祝福。”
“哦，黑暗中的执着者。”
“又有谁知晓，”
“男孩许愿成为了王子，国王许愿戴上了冠冕。”
“又有谁知晓，”
“黑色同样能填补，焚毁者残缺的心脏。”
“又有谁知晓——”
“看不到星光的夜晚，神灵的指引依然闪亮。”
“可又有谁知晓……”
“我已堕入浩瀚的星洋，唯愿未来有光明和希望。”
“更不会有人知道……”
“神灵正在赋予每个人，一个光明的未来。”
男孩的歌声，完全没有任何乐理可言。旋律乱七八糟而又混乱无序，像是在用随机数生成的五线谱。歌唱过程中，还有七八处跑调的地方，让歌声的音调扭曲如爬虫，在所有不合理的位置转弯。
由于歌唱者的不合格，胡言甚至难以分辨这歌声的内容。虽然刚刚，他也尝试去做了，但是很快就被男孩子嗓音给劝退了。
很显然，在开始唱歌之前，男孩并没有许下一个愿望：让自己唱的歌变得好听。
男孩一曲歌毕，胡言理智值-1。
在男孩子扭头看向他之前，他悄悄放下了捂着耳朵的双手。
男孩似乎还陶醉在歌声的旋律中，并没有发觉，胡言脸上的难看表情。他伸手拍了拍胡言的手臂，用一种非常得意的腔调说道：
“怎么样，我唱得很好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