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个故事
“好听好听，真的很好听。”胡言拍拍手，回答道。
“不过，还是让我自己去学着唱吧。”
再多听几句对方的歌声，他估计能直接理智见底。
“不用了，只要你觉得唱的很好听就行。那些大人根本不懂得，我在歌声里所蕴含的那些感情，试图传达的那些含义，只觉得我唱的东西乱七八糟。”男孩说，“虽然你可能也听不明白，但是能够发现我歌声中的美，那么这项考核你就通过了。”
胡言点点头，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反正你觉得好听，以后每天你都可以陪我来这里，我可以天天唱给你听。白天唱这样的歌没什么感觉，最好是晚上，能够看着满天的星星唱。”男孩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无视了胡言脸上的表情。
胡言：“……”
胡言说：“所以，下一项考核是什么？”
小男孩皱了皱眉毛，一只小手搭载了下巴上，面露思索之色。
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胡言非常确信，这个男孩压根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考核内容。这个所谓的考核，八成就是这个孩子一时起意，随便想出来的东西。
但是突然，男孩抬起头，打破了这片沉默。
“讲故事吧。”
男孩说。
“我们两个人轮流给对方讲故事，每个人讲一个，一直讲到对方没有故事可讲为止。”
胡言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反正论故事储备量，他完全无所畏惧。他过去的那些遭遇，随便挑几个讲给对方就行了。
“我先来讲第一个吧。”男孩说，“很久很久之前，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位神灵。祂拥有着光辉伟岸的身躯，光芒照射四宇。”
“但是，除了祂本尊的周围，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和空虚填满。”
“可能是由于存在了太长的时间，祂对这周围那片死寂一般的黑暗，产生了厌倦的情绪。”
“神灵创造了一个美好的乐园，并且在乐园里创造了最初的人类。这个人类拥有星辰一样美丽的外貌，浑身上下透射出和神灵一样的光辉。”
“乐园是一片超越了我们的想象的地方。在那里，神灵的光芒永不落幕，一切世俗的琐碎都不存在，一切伤害与痛苦都被消解，唯有快乐和神灵永恒。”
“乐园里面无所不有。神灵的能力非常强大，祂可以实现人的所有愿望。”
“人类渴望填补饥饿的腹腔，神灵便让所有的灌木上都长满了浆果，让所有的溪水都清澈而甘洌。”
“人类渴望同伴与友谊，神灵就让树丛间跳跃着鸣鸟，平原上奔走着游兽。由于空间广袤，水草丰沛，即使是动物间也不会发生争斗，任意两个生命之间都能建立起友谊的桥梁。”
“人类还想要获得同类，想要取得爱情，于是神灵就创造出了第二个人类。两个人类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就繁衍出了更多的人类，在神灵的庇护下，建立起了家庭乃至部落。”
“人类的生活无忧无虑，他没有任何烦恼，也从不遭遇任何值得烦恼的事情。”
讲到这里的时候，男孩突然停顿了下来。他偷偷看了一眼胡言，又立即背过身去，似乎不想让胡言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是，胡言早就已经看到了，男孩藏在手指间的纸条。而现在男孩之所以做出这个动作，是因为纸条正面的内容被读完了，他需要翻个面。
胡言就这样看着对方做出这些小动作，不禁微微摇头。
……真幼稚。
很显然，不论是刚刚那些歌词，还是现在这个故事，都不是这个男孩原创的东西。甚至，他连这些故事和歌曲的内容，都无法确切地记得，所以还要一直偷看小纸条。
其实这也挺合理的，歌曲和故事中那些辞藻和句式，都完全不符合一个小孩子的文化水平。如果，这只是别人的讲述给他的故事，而小孩自己只负责读字，那么道理就说得通了。
不过，这个小孩子的行为，显然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当然，这样说的语意可能也有点过重，这个小孩的行为就是纯粹的幼稚，想要藏着一些自己的小秘密，同时又希望得到他人的称赞。
男孩在胡言的思绪中，若无其事地转回身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继续讲道：
“但是，有一天，人类来到了乐园的边疆。”
“神灵的光辉在此已经暗淡，外域的黑暗在此窥视着这片美好的乐土。那些黑暗极度恐怖，不可名状，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人类在这里畏惧了。他不敢再向前。他面前的这片黑暗，和那个伊甸园完全不一样，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种东西。”
“他被吓得坐倒在地上，然后如同掉进油锅的猴子一般，他发出了压抑而古怪的叫声，四肢并用地拼命后退，五官都因为恐惧而变了形状。”
“人类最终回到了乐园。乐园里的风景依旧美丽，鸟鸣声婉转动听，溪流声清脆悦耳。和煦的风拂过他的面颊，温暖的光照在他的身上，还有其他人滚烫的怀抱。”
“但是人类还在害怕。风刮在他脸像刀子，光照在他身上像焰火，食物嚼在嘴里像毒药，他人的怀抱像是浸泡他全身的硫酸。周围的鸟鸣和泉水声，全都变成了某种恐怖的咆哮和低语，直到最后他才发现，那些咆哮和低语的源头是他自己的嘴。”
“恐惧的种子已经在他内心发芽，他的心脏已经被这种情绪污染，无法在容纳下本来的快乐。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变成了致命的毒瘤，连神明的光辉，都无法照亮他眼中的阴郁。”
“终于有一天，人类无法容忍了。消除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面对它，人类决定，主动去探索黑暗中的事物。”
“于是他独自一人出发。他再次来到那个边缘区域，直视那些不可名状的黑暗。他压住内心的恐惧情感，向着那片黑暗迈到了脚步。”
“然后……呃，然后……”
胡言正等待着下文，却发现男孩的声音停止了。他抬头一看，发现男孩正在浑身的口袋里摸索着。他一边摸索，一边环顾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对上胡言的眼神，男孩微微缩了缩身子，幼小的脸蛋涨得通红：
“……之前找硬币的时候，好像把那张纸……我的一个东西弄掉了。”
男孩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他看了看自己攥紧的手，又看向了胡言。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来时的路上找一找。”
这样说着，男孩转身离开了，留下胡言一个人坐在草坪上。
确认男孩已经离开，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白色的纸条。
……
5月10日，据世界游戏开始四十天。
“简直难以置信。这些发现如果被公布出去，一定能够引起大范围的轰动，甚至给全世界，带来一次巨大的变革。”
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向着面前的一众人说道。他手舞足蹈着，动作夸张得像一只蜘蛛。而他的面部肌肉，则随着肢体的动作舞动，在脸上荡漾起一阵阵名为兴奋的波涛。
“你们听我说，世界游戏绝对不是一次恐怖的诅咒，或者是一次残酷的支配与玩弄。这是人类难得的一次机会，是人类社会发展至今，距离这个宇宙的真相最近的一次。”
“我们截取了当今世界的第三玩家，也就是来自华夏国某精神病院的封牧。他在直播过程中，反复多次发动能力，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从之前的观测与分析中，我们已经可以得知，这位玩家的异能，似乎是发出一种诡异的波动，可以与各种事物产生共振，从而造成一种很强的破坏。虽然具体的原理，我们采用了所有的分析方法也无法准确分辨，但是，从他制造的那些波动中，我们观测到了一种独特的旋律。”
“这种旋律非常独特。它看起来杂乱无序而又毫无规则，只是一些混乱的音调，以及一些古怪恐怖的节奏，被一种毫无乐感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但是经过我们的分析之后，我们发现，这种旋律居然符合了很多物理和数学的规律。”
“比如说，旋律中划分出了两种特殊节拍，而这两种特殊节拍的比值，无限接近于黄金分割率。而且，我们也测试了，将旋律中不具备破坏性的片段，播放给身体情况良好的志愿者进行聆听。我们发现，这些片段能够让志愿者处于深度睡眠的状态，效果好于市面上的任何安眠药，常规手段根本无法唤醒。”
“我们破译出的，仅仅只是这些共振旋律中的一小个片段。这么少的内容中，就已经符合了很多人类的伟大发现。”
“如果统计其中的全部内容，并对其进行研究的话，我们在很多领域遭遇到的重大困难，或者说那些挥之不去的乌云，都能够迎刃而解。所有的科学，甚至乃至哲学和其他领域，都能够因为这些发现而产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男人的表情非常激动，几乎要爬到面前的桌子上。
由于几天几夜都忙于实验，他的眼睛里已经充斥着血丝，再结合他现在的神态，让人怀疑他的眼睛随时都可能会爆裂。
他面前的几人，有一个是官员的模样，还有几个则是西装革履，都是成功人士的模样。
中间的那位官员，两只眼睛隐没在帽檐的阴影下，让人捉摸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面前男人所表达出的激动，显然没有带动他的情绪。实际上，他脸上的表情如同深水一般阴沉。
“你所猜测的那些东西，有证据吗？”
男人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了一个略带惊讶的表情。
“人的社会需要进步，肯定要做出一些假设和猜想。
“第三玩家封牧，在世界游戏开始之前就是个纯纯的疯子，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伟大的定律？这可是人类取得的伟大成就，不是那种披着人类外表的怪物，所能够理解的。
“所以，非常显然，是异能带给了他这些奇妙的变化。世界游戏赋予了玩家异能，与此同时，也是赋予了全人类一个非常珍贵的宝藏。
“如果能够取得这些玩家的更多信息，并且对这些信息进行研究和分析，一定能够取得前所未有的成就。”
听到这里，官员脸颊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招呼一个旁人过来，冲着对方耳语了几句。对方点了点头，然后走向门外。
看到这一幕，男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怎么样？你们支不支持我的研究？”
男人正说着，从门外涌进了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近了那个男人，然后一把把对方按倒，让对方的四肢和脑袋紧紧贴在地上。
在瞬间的错愕之后，男人瞬间惊慌起来，脸上却又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向你们介绍我的科研成果，你们怎么能这样！难道……难道你们想要毁尸灭迹？你们不能这么做，我只是在进行科学研究而已……”
官员并没有理会男人的哀嚎，而是默默地走向房间的深处。
这个房间的里间，是一个实验室模样的地方。
在整个实验室的正中央，悬挂着一个巨大的舱状物，里面流淌着一些颜色诡异的脓液。而在这些液体的正中央，则浸泡着一个枯瘦的人影。
……这个人影，非常显而易见，就是男人口中的那个志愿者。
他显然已经死去多时，整个身体呈现一股发肿的状态。
这个人作为当今世上，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个体，现在彻底化为了一个统计数字的一部分。
官员盯着这个人影，又看向一旁的随从：“这是第几个了，搞这种研究，最后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疯子的。”
随从回答道：“像这种，真的觉得自己是在科研的，倒真的不多见，大部分只是纯粹的出于利益。据说现在黑市里，有人正在高价收购异能者的身体组织，有人为此冒着巨大风险，去狩猎那些玩家。
“但是非常相同的一点是，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之后，所有和玩家、异能扯上关系的研究者，精神状态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异变。
“不过，这种异变也只发生在研究者身上，那些玩家的家属、朋友，以及那些观看直播的人，并没有大规模出现这种精神问题。”
听到这里，官员叹了口气。他拉开实验室的窗帘，让这里面曾经发生的罪恶，被窗外的阳光所见证。
“玩家、异能，还有那个世界游戏。”
“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