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真相”
“唯一一个能够离开学校的方法，就是这里了。学校里的那些人不知道，我身上还私藏了一颗流星之约，可以破开这里的黑雾。”
吕林神情非常严肃，但是形成鲜明讽刺意味的是，他面前的是一个漆黑色的狗洞。
这里是学校的边缘区域，可以与黑墙进行一次亲密的接触。黑墙的外表就是一片纯粹的漆黑，但是却又没有遮蔽出阴影，就这么突兀地横贯在空间中。
作为封锁整个学校的屏障，黑墙的位置和学校的外墙完全重合，但是覆盖范围却大得多，向地底和向天空都延伸出了很大一段距离。
而这个狗洞，如同橡皮上被铅笔戳出的一个孔洞，以一个非常滑稽的姿态，横贯在漆黑色的黑墙中。
虽然狗洞内部也是一片漆黑，却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不像黑色物质那样空洞而深邃。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尹志杰面无表情地问。
吕林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我不清楚……好像是老校长遗留的文件里有说明……这不是重点，你赶快离开这里。学校里现在的情况非常乱，如果让那些家伙注意到你了，那么你就永远都走不了了。”
“那个老家伙会关心外墙上的一个洞？他可是把人类命运、探索星空、科学研究看的比所有人的命都重要。”尹志杰说着，脸部由于愤怒而变得通红。
“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知道。它是我进出学校的捷径，曾经我带着一个朋友穿过了这个洞，而在那之后这里再也没有被使用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赶紧离开这里！”吕林明显不想解释这个话题。他顺手抓住了尹志杰的肩膀，想要直接把他推进洞里。
但是，尹志杰猛然挣脱了他的手，用愠怒的眼神看着他。
吕林叹了一口气：“不要叛逆了好不好？学校里的情况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神灵的力量不再实现大部分人的愿望了，导致学校里的很多事情出现了混乱。
为了走出这个困境，学校里现在有两方势力，一方想要把神灵的力量赶走，需要把你烧死来切断和祂联系；另一方想要让神灵再次降临，也需要把你献祭，去引起祂的注意力。你留在学校里就是等死。
“你是『钥匙』，你的身份非常敏感也非常重要。你绝对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尹志杰继续质问道：“那你又属于哪一方势力呢？”
吕林立即说：“我当然也是想要驱逐神灵的……如果那个邪恶而恐怖的东西，真的能够被称之为神的话。那东西说实在就是个恶心的怪物。
“但是，我绝对不会献祭你。校长他们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没必要再卷入到这件事情里。我会努力去处理好这一切，你只需要赶紧离开。”
不想表现得太过于强硬，吕林拍了拍面前男生的肩膀，试图通过这个行为去缓和对方的情绪。
但是尹志杰再次甩开了他。这个男生那稚嫩而幼小的面庞上，是一种抗争者的神情：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其他人身上？
“我早就过了成年的年纪了，为什么你们都还把我当成幼稚的小孩子？为什么你们都擅自替我做决定，安排好我的命运？
“当初爷爷对我提出那些疯狂而奇怪的要求，那些人为了控制我将我关进黑色的房间，我在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来帮我逃离？那个房间里，为什么没有这样一个狗洞？
“而现在，我主动回到了这里，你却出来跟我说，我应该赶快离开？我的一切行为都是幼稚？”
吕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校长也有他的苦衷啊，他做的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也应该放下那些情绪了。至于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他们会付出代价的，但是你的安全更重要。
上一次我们好不容易把你送出去，现在你就不应该回来。学校里的情况，自有学校里的人去处理，你贸然回来只会导致更多变数发生。不要任性，赶紧离开吧。”
“任性？”尹志杰笑了。
他的笑容里并没有苦楚，并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深深的绝望，如同一片凄凉的枯树林间，月光在地面上撒下的一道白痕。
“这两天我看到了学校里那么多学生，他们整天根本就不学习，在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中消磨时间。遇到学习上的事情，他们就想着许愿，利用祂的力量去解决问题。
“这难道就是爷爷研究的目的？他追求的‘人类伟大事业’就是让学校里变成这个样子？
“你说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那么这些人身上，又有什么『成熟』的特性呢？怎么样才算成熟呢？”
“唔……”吕林试图打断他的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尹志杰的话语也没有停下：
“而且，你一方面口口声声地跟我说，这里的一切和我无关，但另一方面又在强调，我非常重要，我是钥匙。
“那么我这么一个重要角色，如果离开了这个地方，那么这里存在的问题还能够找到答案吗？你告诉我，学校里的现状该如何解决？”
吕林犹疑了片刻，却依然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这些肯定不是他老人家的愿望。所以，人类更应该驱逐神灵，让我们从这种困境中解脱出来。
但是，这不需要你去做任何事情。我一直在研究神灵的力量，而且我还找到了校长留下来的资料，我肯定是能够对抗祂的，我一定能做到的……所以你不要再操心了，好不好？”
他说完，警惕地环顾了周围，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的人。如果他们此时的对话被偷听到，必然也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崩溃的呐喊。
如同水面上随波逐流的枯枝，遭遇了一波致命的浪涛而被迫沉沦，尹志杰身上的绝望情绪几乎足以搅动周围的空间，形成一潭深不可测的漩涡。
……
尹志杰哭了。泪水正载着他的痛苦，沿着他的面庞倾泻而下。
他明白，除非说出那个秘密，那个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的秘密，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吕林。
对方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和感受，只是以保护的名义，去强行安排他的命运。
他很想冲着对方大喊：“你只想着让我离开这里，但是我真的能够离开吗？神灵能放过我吗？他们会放过我吗？命运会放过我吗？
“我为什么要回来？因为我根本无法逃脱啊！”
但是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如果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么对方肯定会向他追问原因。
而这个原因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秘密，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是这所学校里最可怕的真相。它不会让任何人解脱，只能把所有知晓它的人都拖进更可怕的深渊。
所以，他没法开口去告诉别人。这个恐怖的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校长的作为，让尹志杰成为了『钥匙』，成为了能够改变学校困局的存在。
但是变成这样的存在，需要付出的代价是非常恐怖的。而其中最简单，也是最恐怖的一点，就是『钥匙』和神灵之间存在着的某种联系。
这种联系根本无法斩断，只要尹志杰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神灵和祂的力量，就会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跟随着他，甚至连他的死亡都无法让他摆脱。
——实际上，即使他死掉，这恐怖的命运依旧会跟随着他。
而且，由于这种联系，他曾经接触到过『神灵』。
那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恐怖的怪物，而是一种超越了人类的理解和认知，来自更高维度和宇宙更深处的存在。祂所携带的知识，哪怕只是人类可以理解的那一小部分，也远超出人类当前的智慧。
尹志杰非常清楚这些事情，不过他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因为这是“真相”的一部分。
神灵束缚了他。他无处可逃。
除非用克制神灵力量的火焰与对抗祂的阵法，将他的身躯和灵魂彻底烧成灰烬，他根本无法解脱。
尹志杰知道，自己是『魔王的继承人』。这是『魔王』赋予他的身份，是他无法逃脱的囚笼，是钉死他人生轨迹的枷锁。
魔王死了，魔王城依旧还在。他的阴影从未消退。
……
两人谈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隐秘的身影一直在偷听。吕林虽然查看了周围，却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都在谜语些什么呀，我还指望能听到什么重要线索呢。”收回窥视两人的目光，尤希耶卡叹了口气。
她本来还准备直接偷听到这两个人身上最大的秘密，破解世界观了之后，就把尹志杰送走。
但是尹志杰自己主观上，居然都不想要离开学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掺和学校里的烂摊子。
而且，他们两个人争辩了半天，居然没有透露半点和世界观有关的信息。尤希耶卡偷听了全部的内容，但是她的世界观破解进度却没有丝毫推进。
直到，她听到了尹志杰的哭泣声。
“说两句就哭了？他也未免太脆弱了吧。”尤希耶卡有些轻蔑地低声评价道。
虽然她曾经的经历和尹志杰有一定的相似度，但是她可从来不会因为这些挫折而流泪。
对于她来说，软弱是一种错误。只要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那么就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低头。所有无法杀死她的东西，都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哭泣声如同迅速过境的台风，虽然动静很大，但是持续时间也很短。很快这些声响就小了下去，只有间接响起的抽泣声。
尤希耶卡还在等待接下来的对话，却突然看到，几个人影正在迅速接近。
那几个人影有的穿着学生会的制服，还有的也佩戴有相应的胸针，显然不介意暴露他们的身份。
尤希耶卡知道，很多学生会的成员都是套着人皮的黑色物质，相当于这个副本里最常见的精英怪。
吕林当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第一时间让尹志杰离开，自己则是发动那些诡异的魔法，给自己套了一个护盾，随后便向着几个学生会的成员冲了过来。
学生会的成员面无表情地一字排开，
“教员吕林，你限制了学生的自由，违背学校的规章制度。学生会已经确认了你的种种行为，现在将对你进行拘禁。”
吕林冷笑了一声：“我是在保护他。哼，你们这种披着人皮的怪物又怎么可能会理解？”
在和平的气氛被彻底撕破之后，学生会的成员，和吕林同时开始念诵某种禁忌的恐怖咒文。
这些咒文如同启动某个程序的源代码，让空气中某种无形的未知之物，以一种毫无逻辑的方式被凝聚，形成了两股波动的力量。
紧接着，在双方的操控下，这两股力量就对撞在了一起，让周围的空间和时间都开始随之波动，泛出一道道黑色的涟漪。
这里的战斗一触即发，而不远处的尤希耶卡没有冷眼旁观，也迅速离开了这里。
她这几天也没有完全遵守校规行动，导致学生会成员和黑色物质都和她敌对，一旦正面遭遇，便会爆发冲突。
而那些黑色物质聚集的地方，她更是连靠近都做不到。这个副本里的机制，表明了一切违背校规的行为都会出代价。
不过，尤希耶卡此时之所以离开，除了避免被这力量波及之外，她还要去做另一件事。
在手机上对“迁砾”发送了自己的位置信息和警报，她没有返回校区，而是迅速接近了尹志杰之前离开的方向。
尹志杰和吕林好不容易分开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完美的机会？
虽然在胡言的劝说下，尤希耶卡愿意去保下尹志杰的性命，但是她还是瞧不起这个懦弱的人。
在她看来，只要完全掌控了尹志杰，那么这个副本里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