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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口,侯姨轻轻地敲敲门,听到里面一温柔的声音说:“进来。”她才推开门带我进去。

里面的一老师,一孩子都是背对着我们。那位老师穿着红色的运动上衣,黑色的运动裤,花白的头发凌乱地扎在脑后。她揪着旁边那个长得比她还高的男孩子的衣袖,好像是让他干什么,但是他不愿意干,正在闹情绪。

侯姨带着笑声,轻柔地开口,“大姐,我跟你说得那个孩子她来了,你现在有空见一见吗?”

闻言,那位老师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好像没想到会有外人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有空,有空。”

“那你们谈,我先下去,下节课的孩子快到了。”说着看了我们俩一眼。

“嗳,嗳!你去忙吧,我们俩聊聊。”那位老师快速的接过话头。听到这话,侯老师放心地转身下楼。临走之前,还非常贴心的把门给我们带上。

刘老师看着我,非常热情地对我说:“你坐,你先坐。”我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谢,坐到桌子旁边的小椅子上。这儿桌椅的配置,和楼下一摸一样,都很简陋。

然后,她转过身,对旁白的晓晓说:“坐下,自己坐下。等我会儿,我和大姐姐说些事情,别闹!一会儿,我们就回家。”晓晓听了她的话,没表情,还是那么执拗地站着,一动不动。

刘老师拿他没办法,自己转身回来,坐到桌子旁的另一张椅子上。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说:“这个孩子是个自闭症患儿,不太爱和人交流。”

“哦,那他今年多大了啊?”从一进门我就注意到这孩子,差不多十五六岁,看上去有精神障碍。

“今年17岁了,来这儿快有五年半的时间。”刘老师一脸欣慰地看着他,满目慈祥。

晓晓一开始还较劲儿,现在自己主动地坐到地垫上,屈着腿,抱着膝盖,一脸防备。他谁也不看,哪儿也不瞅,就盯着他脚尖前的地板。

听了刘老师的话,我好奇地问:“他家里人没在儿陪着他吗?”

“没有!就他自己在这儿。我们在这儿租的有宿舍,他和我们一块住。我们下班就带着他回家,上班就带着他来,来了自己就在这屋里坐着。等我腾出时间来,就给他训练,一天大约有两节课,上午一节,下午一节。”

“那他父母有来看他吗?”

“一开始那两年,每年能来看他一两次。有一年春节,还把他接回去过年。结果呆了没两天,他天天闹腾,家里安抚不住,连夜给送回来了。从那以后,就再没接回去。现在,一年都来不一趟。”

“那他家里还给钱吗?”

“给,一年六千左右,年年给打过来。他们家不差钱,就是看不了他。”

“是,跟着您给照顾的挺好,他自己待着舒服,家里也放心。”我真心觉得刘老师不易,他爸爸妈妈都看不了,刘大姐得费多少心力才能驯化他,让他乖乖的听话,不哭不闹不耍脾气。

“是,他喜欢这里。放假的时候,开车带他回我老家。我家在农村有个大院子,家里没其他人,就我俩。他也能待住,很少闹腾。有时候脾气上来了也狠狠的折腾,但是他从不和我这样。大多时候,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你看他现在挺听话,才来的时候没少作,也是这几年才愿意尝试和外界接触。有时侯,外面的小朋友哭了,他也能帮着给哄哄。这间屋子一般都是他给收拾,我只要说一声就可以。”说起这个自闭症孩子,刘老师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一样。俨然,她把晓晓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细心照顾。

“那刘老师,咱机构是附属于残联吗?”

“是,是残联的下属机构。咱这儿的孩子大都是残联推荐过来的,很少是自己找来的。残联那边一个月大约能分过来三四个孩子,比较稳定。咱们这儿想扩招,主要是因为孩子堆积的太多,老师们忙不过来,天天加班加点的太累。”

“哦,您一直做这一行吗?”我对这位大姐非常好奇,一个普通的人想到做这行挺难得的。

她对上我好奇的目光,了然的笑笑,目光深沉的看向窗外,像是陷入回忆,声音飘渺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是学特教的,那时候还没兴起康复治疗这个专业。毕业后,我和几个同行来到bJ创业。那时候选的是朝阳区,做的就是脑瘫患儿的康复训练。当时,我们那帮人创业只凭一腔热血,只想为像晓晓这样的孩子做点儿什么,不图钱。可是,我们刚大学毕业,既没关系没人,也不懂得经营,坚持干了十几年,不仅没挣到钱,也还没能申请到残联项目,最后由于经营不善倒闭掉。我们那群人很快分道扬镳,各奔东西,转行的转行,换工作的换工作,再也不谈理想抱负。这些人当中,就我自己坚持下来,一直在做特殊孩子的康复训练。我当时也没有多少钱,在朝阳区根本生存不下去。于是,我就打算转换阵地,找个花费少的地方。找来找去,转到大兴来,租了这一栋小楼。恰巧有一亲戚,在大兴的残联工作,说她同情我也好,想做善事也罢,就帮着我申请下来残联项目。我这才活下来,安稳下来,朝着心中的目标前进。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渐渐地老了,也不想再追求理想那些虚无的东西,只想守着这些孩子过好每一天。”

“您看着还年轻,我们都还喊您大姐呢!听您说完,我觉得您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若是换成我,不一定能坚持下来。”我由衷地佩服这位大姐,真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许会做和大多数人一样的选择,甚至会更早的和他们拆伙。不管是什么,只要威胁到我的生存,都会果断地放弃。说我生性薄凉也好,说我自私自利也罢,我都活不下去了,还在意那么多干嘛!因此,这位大姐的选择和坚持更显得难能可贵。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不觉得累吗?不觉得心里苦吗?”

“哈哈,有什么可累的?干了这么多年都习惯成自然,若是哪天不干,还会觉得少些什么。至于说苦,你是不是看这屋子如此简陋觉得条件差呀?”她眼神很温柔,又像是洞悉一切,是智者的眼神。我不想欺骗她,诚实地点点头。

“虽然说是残联附属机构,但收费并不高。你像晓晓这种情况,一年才收六千多,其他的孩子一年差不多也是这些,有的甚至还少。刨去老师的工资,刨去房租,刨去大家伙的吃喝拉撒,真没剩下多少,没办法再去装修。到了我这个年纪,想见的大都见到过,没见过的也想不到,苦不苦的都过来了。其实,有时候回想到过去和现在,都觉得挺美好的,也许当时觉得苦过。不过,苦后既是甜。”大姐笑得一脸满足,看着坐在地上的晓晓说道,“站起来,走一走,做的时间太长了。”然后,就看到晓晓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呆在原地不动。

“大姐,我打扰的太久了。要不,您先忙,等有时间了我们再联系。”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谈了快一个小时,我主动的说告辞。

她听了,连连点头,“好,好。侯老师有我的联系方式,到时候直接联系她即可。”

“好的。”我立即答应道,说完再见就转身出去,轻轻地给他们关上门。关门时,看到刘老师已经走到晓晓身边,教给他怎么练习下肢运动。晓晓似懂非懂的看着刘老师,一动不动,没办法,只好一边示范,一边帮他摆姿势。可惜晓晓太高了,刘老师摆得很费劲儿。

我没心情再看下去,慢慢地合上门。下楼时,侯姨正在给孩子上课,家长坐在椅子上等着呢。我也不好意思敲门去打扰她,只好自己在下面转转,也想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来。

说实在的,这个机构太简朴。若说外面风吹日晒,相貌丑陋也就算了,里面也是如此就有些接受不了。刚才和刘老师谈话的那间屋子,直接是水泥墙,连白灰都没刷。天花板也破旧不堪,霎霎地往下掉白色粉沫。整个房间还有些潮湿,水泥地上看着阴呼呼的,有的木地板已经翘起头来。

其实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老师的知足。她觉得自己老了,只想守着这个机构。说是扩招,也只是想招人,没有其他的打算,而且这个机构一个月只有残联推荐的三四个孩子太少。我想见识更多的特殊患儿,想了解更多的需要康复的儿童疾病。所以,我想进医院,只有医院才能给我这样的平台,才能积累更多的经验。

我环顾了这个机构,心想:如果今年我五十岁,我也许会选择留在这儿。但我只有二十几岁,我想趁着年轻到处看看,即使像刘老师那样到头来一无所有,我也愿意。最起码我经历过,还有回忆可回顾。

我期望二十年后也能拥有像刘老师这样的一座小楼,在小楼里给需要的孩子不厌其烦地做康复训练。日复一日,知足常乐,直到生命的尽头。

正思绪万千,霎那间听到自行车的刹闸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带孩子来训练的家长。大冬天骑着辆电动车挺冷的,家长冻得鼻头通红,站家长前面的孩子有棉挡风遮着,看着倒是面色红润。家长把车子停到窗台下放好,然后跺跺脚,用手扶着车上小朋友的胳膊,温声说:“下来吧,我们到了。”说着,把孩子头上的帽子轻轻地往后拉一拉,露出一双可爱的眼睛。

“妈妈,我终于可以看到东西啦!”孩子抓着妈妈的手高兴地说。

“嗯,路上冷风飕飕的,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捂着暖和。手冷吗,要不要妈妈给攥一攥?”

“不冷!我都快热死啦!妈妈你的手凉,我给你攥一攥吧。”

“不用,妈妈不冷,快进去,老师可能已经在等了。”

“妈妈,我好累呀!可不可以……”

妈妈拉着孩子急匆匆地开门往里走,只听到小男孩的的撒娇声,后面再说什么就听不清了。

我正翘首看着他们上楼,想再听些什么。结果,侯姨和家长的交谈声从里面传来,回过头一看,她这节课已经结束,带着孩子出来嘱托家长呢。我开门进去,站到一旁,等他们结束。

没等多久,他们就说完,家长高兴地带着蹦蹦跳跳的孩子走了。

“等挺久了吧?我觉得刚上课没多久你就下来了。”侯姨害怕让我等得太久,温柔地问我。

“没有,我和刘老师谈了很长时间,怕耽误晓晓上课才主动离开。”

“哦,这样啊!那孩子也是,一见生人就表现的不好。若是和刘老师交谈的时间太长,他就闹情绪。”

“是吃醋吧?就像是被抢了心爱的玩具。”

“哈哈,你形容的倒是贴切!我们这儿大约就这么个情况,要说环境多好吧,肯定比不过咱之前待的那家单位,但是生源稳定;要说多么差也不至于,这儿的占地面积绝对胜过大多数机构。最主要的是老师的工资高,这个大姐人特别好,人也不抠。老师们的吃住都是她掏钱,来回上班都是她开车。可惜啊,我不在这儿住,不然真方便。”侯姨手背拍掌心,一脸可惜。

“嗯,刘老师人挺好,待遇也不错,我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毕竟我想找个稳定的工作,也不想一直换来换去。”

“是啊,只有稳定下来才能看到希望!你回去还留在bJ吗?”

“我打算收拾收拾行李先回家,快要过春节了,回家过个好年,以后再想这么轻松可不容易。”

“也是,那你认得路吗?”

“认得!姨,你不用送我了,快去忙吧。”

“好!那孩子等很久了,我先去上课,找不到车站再联系我。”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