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天才和神童是有极限的
消息像是灰指甲一样，一个传染俩。
正在和王强对峙的王子君，就像是大兴安岭深处出山不小心走到人类城镇的棕熊，眼神茫然无措。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不就是一个小孩子说了一句臆想么，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模样。
现在的有关部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多少还要讲究个证据，怎么到这里证据都不讲，就是一个推测就能搞成这个样子呢？
这不是莫须有么！
王子君此时的心态有点失常，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我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你们就没有百分之一臆想”的感觉。
当然了，此刻神经紧张的他，甚至都来不及想这些事情。
因为，此刻一个壮的夸张的人，就站在他的眼前，他看着那个人的模样，觉得他比自己还危险。
“这样的家伙也能是老师，就不怕吓坏小朋友？就不怕别人觉得学校有问题？”
王子君胡思乱想了半天，终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应该思考这些。
他把手伸入口袋里，摩挲着那枚鹰洋，才渐渐地开始冷静下来。
而此时，教育局也见到了金校长。
当金校长把事情复述出来的时候，整个教育局的所有领导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在座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不害怕记者的。
倒不是记者自己有三头六臂，而是这个年代真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一篇文章杀于无形当中。
当然了，也有些人吐槽这就是找替死鬼的行为。
整个九十年代末二十世纪初，是一个非常混沌的时代。
而不管是《东方访谈》还是《焦点时空》，都聚焦于那些“邪恶”的事情，把仇恨吸引到具体的人身上。
这样就能以偏概全，让绝大多数人觉得都是那样一群坏人，才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的。
大多数人只要胸口的那口气发泄出来了，面对其他人就也平和了。
只不过，那些被定点爆破的人，很不舒服就对了。
县教育局有没有违规操作呢？
当然还是有的。
可是，上面有可能派下来记者了，这件事情就很麻烦了。
“你，去找一下王子君的介绍信存档，去和开具的单位核实一下情况，但是注意不要提到对面是记者。”
“你，去把和王子君接触过的人都问一边，单独提问，看看他们都和王子君都说了些什么。”
“你，去找陈所，说我有事要找他帮忙，让他先帮我把王子君控制起来。不要太严肃，但是绝对不能让他打电话，发传真，不能让他和外界有任何信息往来。”
“还看着什么，都赶紧去做啊！”
会议室里的人作鸟兽散。
发号施令的人，此时问道金校长，“小金，你说那个有可能是记者的人，是被陈锐小同学发现的？”
“是！”金校长确定的点了点头。
“陈锐小同学当时和那个王子君接触的情况是什么样呢？”
金校长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也就是她到场的时候，王子君正在走廊的尽头和陈锐一对一说话的场景复述了一遍。
至于两个人说了什么，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陈锐先往回走了，王子君很急迫的追上了他，又说了几句，陈锐又挣脱了王子君，然后就和其他人说，那个王子君有可能是记者。
刚刚发号施令的人听的很认真，他直接用刚才会议上的本子翻到了新的一页，然后拔下英雄钢笔的笔帽，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他忽然抬起头，表情很认真的说道，“那个人的确非常有可能是记者。”
“啊！？您也这样认为？！”金校长问道。
金校长之所以认真对待这件事情，不是因为王子君到底是不是记者，而是因为陈锐说他是直接。
最后这件事情哪怕是一个乌龙，也没有人会怪罪任何人。
充其量就是说陈锐这个小孩子神经有些敏感。
但是，如今眼前的这位领导都如此亲口说了，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他可和陈锐不一样，他要为自己的话负责的。
他这话只要说了，哪怕王子君不是记者，最后也很可能是记者。
“小金你是不是以为我太不谨慎了？”这位领导先是笑着说道，然后摇了摇头。
他拿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里面还算温热的茶水，他说道，“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刚才稍微分析了一下。陈锐这件事情，如果被曝光了，还是负面的曝光，对谁有好处，对谁有坏处。”
“很显然，对我们是有坏处的嘛。但是，对谁有好处呢？首先……市局虽然在陈锐这个问题上和我们有一下分歧，但是再怎么说，咱们出问题了，他们也要负领导责任嘛。这样的话，那目标只有其它四个县的教育局了。”
他又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小金啊，你知道我们现在每拿多拿到一分钱，他们就很有可能少拿到一分钱嘛。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他们一定会尝试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将我们斗倒。弄得一个京城的记者下凡，也是很正常的嘛……”
金校长虽然很想说，这样全无真凭实据的臆想，是有些武断的。
可是……
她忽然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小学校的校长，对于教育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了解。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她既然对这个事情不了解，那就不要说话了。
这位快要退休的领导，看到金校长的这个表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说道，“我呢，不管遇到什么都是不怕的。因为，咱们这边有个惯例，哪怕出了再大的事情，只要退休了都既往不咎。所以……我可以提前退休的嘛，哈哈哈哈！”
他大笑了一会，又忽然说道，“但是，不管如何我都是咱们局里的人，我退休了还得为局里的人想。就算不为局里的人想，我也要为陈锐小同学想。小金，你觉得陈锐到底是不是一个天才？是不是一个神童？”
金校长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说道，“是！”
老领导说道，“陈锐这个小同学，其实就是一张五百万的彩票。砸在咱们的头上，出现在县教育局的管辖范围里，出现在你当校长的学校里，和你我都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单纯就是运气好。”
“这孩子今年不过才八毛岁或者是九毛岁吧。这样一个孩子，又是这样的聪慧，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将三小那么一个生源不好，过往考试成绩也很糟糕的学校搞成现在和市里最好的小学并驾齐驱的模样。说实话，我如果不是身在其中，我也不相信。”
“就算是全校作弊，就算是全县作弊，都比一个小孩搞出来这一切靠谱。”
“所以啊……就像是咱们不管是信不信，终归还是要信都一样，其他人不管是信不信，羡不羡慕，他们都得不信。这啊，就叫红眼病。”
老领导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他们似乎忘了。他们这是在玩火，陈锐小同学如果是个假样子，他们从上面召唤下来天兵天将那也没什么。可是……若是陈锐真是一个神童，一个天才，那他们这就是在犯罪！”
老领导说道，“或许你这个年纪还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想的就是怎么升职比较好，怎么赚钱比较好，可是到了我这个年纪，这个日暮西山的年纪。我更想看到天上的蓝天，我更想看到鲜花挂满枝头。”
老领导说到这里，向窗外忘了一眼。
他的目光穿透了玻璃，穿越了楼宇，视线的尽头是蓝天之下的雪白云朵。
说实话，他看不太清。
但是他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要保护陈锐小同学，不要为流言蜚语所伤，不要为物欲横流所扰。所以，就算是那个王子君是不是一个记者，陈锐都不会错，只会是我错。”
老领导说完久久无声。
会议室的门开着。
会议室内只有老领导和金校长二人。
金校长能够听到老领导那呼吸道不是很好的喘气的声音。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她不知道刚才老领导是不是说自己只是一门心思往上爬。
就当她想要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直接问的时候，前去调查王子君来路的人忽然回来报告。
他站在门口说道，“报告！已经调查清楚了，派遣单位并没有王子君这么一个人，这个介绍信是王子君通过他的一个同学开具的。他的那个同学，毕业于传媒大学！”
“传媒大学？”老领导笑了。
金校长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传媒大学出来的不一定就会当记者，但是都伪造身份到一个小县城了，那一定是一个假记者了。
老领导站了起来，他对门口的人说道，“这个消息虽然会很快传开，但是你也不要主动到处说。”
他又和金校长说道，“小金，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位传媒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吧。”
王子君稀里糊涂的就被几个穿着制服的叔叔请到走了。
他走了的时候正好是一节课下课，好多小孩子都看到他被带走了。
虽说王子君也知道自己可能这辈子几乎不太可能再遇到这些小孩子们了，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羞耻。
他万万都没有想到，一切的剧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展开。
他虽然从这些制服叔叔的态度就能看出来，自己不太可能遭受什么残酷的打击，可是……
自己未来的人生，估计会一片灰暗了吧。
他到了制服叔叔们工作的地方，也没有瞎说话。
他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说。
制服叔叔们也没有和他多聊天的意思。
他就在那里听着时钟的指针咔哒咔哒前进的声音。
也没过多久，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从门外进来了一大群人。
其中，为首的就是那个一语道破自己身份的小孩子。
陈锐说实话有些不太想来，因为他觉得来这里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毕竟，王子君是一个京城来的人，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这边想要和他达成什么的协议，最后最大概率的可能，还是注定这是无用功。
因此，陈锐内心的想法就是与其和他扯淡，还不如多带带三小的同学们，毕竟他手握的最好的宣传手段不是别的，就是一往无前，一直上升的成绩。
可惜的是，陈锐也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这个世界很多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陈锐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想要自己发言，而是要看教育局的人要怎么处理。
老领导很坦然的坐在了王子君的对面，他拿着一张纸，把纸挪到距离视线稍远的地方念道，“王子君……”
王子君的个人资料就悉数被说了出来。
虽然这个年代只有极少数的地方采用了计算机存储档案，但是与想象中的那种低效不同，想要高效率的时候效率还是挺高的。
那边的王子君，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因此并没有因为对方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有什么太过惊讶的表情。
他说道，“确实是我，你念我的档案干什么？”
老领导说道，“我知道是你，我念你的档案是想要你清楚我们知道你从哪来，想要做什么。不过，我以个人身份好奇一点，你到底拿到了什么资料，想要调查我们这边。”
他说道，“你和我们县教育局的小女娃们可都说过，你不信陈锐是个神童，是个天才。可是你就是被他第一个发现的。所以，你现在觉得他是不是个神童和天才呢？”
王子君听到老领导的问话，又看向了陈锐。
陈锐此刻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白炽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王子君一字一句的回答，“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有神童。可是，我也知道天才和神童是有极限的。而他做的事情，在我看来是超越极限的，所以，我认为他有极大的可能不是神童也不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