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5点，韩美娟和老夏就推着三轮车出了门，天光未亮，两人就搭好了摊子，等待第一批顾客来临。
平时，摊子上会准备三大桶白粥，一盆咸菜，白粥两元，咸菜免费，两口子忙活一早晨，能挣五百块钱左右，每月去掉各种开支，能结余六七千块，这些钱一家四口生活绰绰有余，还能攒下些钱。
不过今天，摊子上的三个桶里，有两桶白粥，另一桶却是夏树昨天熬的白菜粥，老两口犹豫半晌，决定听儿子的话，给白菜粥订到两块五毛钱一碗。
很快，客人就上门了，两名上完夜班的清洁工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方桌前坐下，熟练的招呼道：
“老夏，来两碗粥，多来点咸菜！”
“好嘞！”老夏应了一声，就要端粥过去，韩美娟抢先一步，推荐道：
“要不要尝尝新出的白菜粥？我儿子做的，两块五一碗。”
两人愣了一下，想到多出的1块钱，还有是个高中生做的，于是客气拒绝道：
“嫂子，今天就带了4块钱，下次再说吧。”
“尝尝吧，可好吃了，我儿子做的！”韩美娟努力说道。
“下次吧，下次吧！”
两人连连拒绝，韩美娟才失望的离开了。
渐渐的，路灯熄灭，天边升起了朝霞，喝粥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多花五毛钱，尝尝一个高中生的手艺。
“要不，咱们也卖两块吧？”
夏忠实悄悄和韩美娟说道：“半碗香油，也没多少钱。”
“我不！”韩美娟怒道，“明明我儿子煮的粥这么好喝，凭什么只卖两块？”
“今天就算卖不出去，我自己都喝了，也不可能降价，夏忠实，你第一个死了这条心。”
老夏深知妻子的倔强，叹了口气，回去继续忙碌。
很快，隔壁沈小乔家和许波家的早点摊子也支了起来，沈小乔照例早早的陪着一起出摊，从6点帮忙到7点，然后再去上学。
“长得又好看，又懂事，学习还好。”
韩美娟看着沈小乔，羡慕的直摇头，“咱家那两个，要是能赶上人家一半，我现在死了都能闭上眼啊。”
····
沈小乔从昨天晚上帮着家里做面条，忙到半夜十点多，然后学习到凌晨一点多才睡，而早上不到5点，她又得起床，收拾东西，帮忙出摊，一天睡不到4个小时。
她的辛苦，街坊邻居们没有不知道的，周围的大姨大娘们每每看见沈小乔，都心疼的不得了。
比如此刻，韩美娟看见沈小乔忙的额头微微出汗，白净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连忙觑了个空隙，把人硬拉了过来，按在椅子上坐好。
“闺女，快歇会儿。”韩美娟难得和蔼的说道：“阿姨给你盛碗粥喝。”
“阿姨，我真不累。”
沈小乔看见父亲吃力的拄着拐站起来，一瘸一瘸开始收拾桌子，急了起来，一边站起来一边说道：
“阿姨，我得回去了。”
韩美娟还没说话，一个豪爽的中年男子声音就传了过来，说话的是那个拄拐的男子，沈小乔的父亲，沈刚。
“没事的，不急！你就在你韩姨那儿吃饭吧！”
沈刚嘱咐了女儿，又对韩美娟道：“他嫂子，一会儿夏树来了，上我这儿吃面来，我今天准备的面多。”
“行！”韩美娟痛快的答道。
沈小乔看着，知道不好再推辞，于是自己拿了碗就去锅里盛粥，想快点吃完，好回去帮忙，可刚拿起勺子，却被韩美娟拦住了。
“闺女，咱们喝这个！”
韩美娟献宝似的，把沈小乔拉到一旁，打开了今天一直紧闭的一个桶盖。
随着桶盖打开，白色的香气铺面升腾，一股浓郁的米香，混合着白菜的清香向沈小乔扑面而来，沈小乔呆了一下，这些味道平时都很熟悉，但似乎经过了奇特的融合，让人闻着有种沁入心脾的舒服，疲累的感觉一下忘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分泌的唾液，和旺盛起来的食欲。
“多喝点，多喝点。”
韩美娟盛了满满一碗，拉着沈小乔坐下。
“这是新出的粥，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小乔少有的，以一种期待的心情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浓厚的米汤，带着菜香和油香，在沈小乔的味蕾上兴奋的跳舞，饱胀但不失弹性的米粒，就像粥里的彩蛋，每次一咬，都有一股咸鲜的汁水冲进嘴里，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下去。
沈小乔连着喝了半碗，脸色更加红润，韩美娟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好喝吧？”
“是，阿姨，真是太好喝了。”
沈小乔想起刚才自己那半碗粥喝的太快，不由得有些害羞，她抬起头，漂亮而妩媚的桃花眼，在热气蒸腾下，显得更漂亮了。
“阿姨，剩下这半碗，我想拿给我爸妈尝尝，他们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您看可以吗？”
“行，行啊！这是我儿子昨晚做的，好喝吧？”
韩美娟高兴的很，沈小乔说这粥好喝，就相当于夸她儿子了，这比给她钱还高兴。韩美娟重新把碗盛满，递给沈小乔，看着她慢慢向着沈刚走去。
这边，打开了桶盖的白菜粥，开始向外散发出香气，慢慢的覆盖了整个摊子。
距离粥桶最近的，是一个年轻的上班族，他正机械的喝着白粥，忽然闻到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仅仅是闻了一下，就足以令他忽然厌恶起眼前的白粥来。
“老板娘，这是什么啊？”上班族不由得问道。
“白菜粥啊！”
韩美娟淡淡的说道，刚才推荐的时候，这个人拒绝尝试，小老太太记仇着呢。
“这就是您刚说的白菜粥啊？”上班族小哥惊叹道，“真香，我来一碗。”
韩美娟还想说两句，夏忠实拉住她，盛了粥，端到小哥桌上。
粥刚上桌，比刚才浓郁几倍的香气，就征服了上班族小哥，他顾不得烫，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包裹了小哥，浓郁又清香鲜甜的味道在嘴里炸裂，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然后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似乎将初春的寒冷驱走了大半。
小哥忽然体会到了一种，很久没有体会过的幸福感。
一个清晨6点，独自喝粥的年轻人，一定是个需要奋斗的人，各方面的压力，已经为难他太久了，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努力工作，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幸福的感觉。
此刻，一碗白菜粥带给他的幸福感，就像救命稻草一样珍贵，提醒着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上班族不停地喝着，半碗粥下去，眼泪竟然滚落下来。
传说中的，好吃到哭，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那是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后，幸福的流泪。
白菜粥的香味吸引了整个摊位的人，人们都开始招呼老板给来一碗尝尝，本来平静的粥摊，顿时热闹起来。
不到8点，一桶白菜粥和两桶白粥就全部卖光，老夏两口子收拾了摊子回家，清点收入，发现今天一共卖了613块5毛，比平时多卖了将一百多块钱。
两颗白菜不值钱，半碗香油成本也不过几块钱，消耗的成本相较于多出的收入几乎可以忽略，一天多赚100，一个月就是3000，几乎比之前多了一半的收入！
这还是只做1桶白菜粥的情况，如果每天卖三桶，那收入比之前要整整翻了一番还多！月入一万三四千块，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就是小摊贩的优势，每天都是崭新的现金收入，经营上的一点点改变，就能立刻转化为收入。售价上小小的提升，就能导致利润的大幅增长。
就在老夏韩美娟两口子兴奋不已的时候，已经来到学校的沈小乔却有了心事。
早上喝完那碗超级美味的白菜粥后，沈小乔就发现，自己竟然不忙了。
沈家和夏家的摊位离得太近，韩美娟一揭锅盖子，香气就飘到了沈家的摊子上。
这下，所有正在吃沈家面的食客，都不约而同的抬头向着夏家摊子张望，已经吃上和交了钱的人，只是看看，而那些还没决定吃什么的，都毫不犹豫的向着夏家摊子挤去。
从那时起，一直到一桶白菜粥卖完，半个多小时的早高峰时间里，竟然只有两个人选择吃面，而平日的这个时段里，少说要招呼百十来人。
一直等到早上7点，夏树也没来吃早饭，估计是起的太晚，直接上学去了。沈小乔只能先去上学，但她心里却一直在纠结着。
韩姨家的粥卖得好，沈小乔是高兴的，但看到自己家的生意受累影响，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她看得清楚，韩姨家那种超好喝的粥，今天只准备了一桶，如果明天准备了两桶怎么办？要是更多呢？
沈小乔的父亲沈刚腿脚不便，母亲又性格内向，所以她从小就帮着操持家里，现在上了高三，她不仅要安排好自己的学业，还得把自己上学离开后，家里的一切也考虑清楚。
本来沈小乔打算等自己上了大学，就让父母少卖一些面，自己在外面勤工助学，补贴家用，不过现在，她有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