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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而耀眼的雪白阳光之下,那个身着男子式灰色道袍的纤细背影,正抱着双膝、蹲坐在这破败庙堂正殿门外的石阶上。

看得出来,只有这样的身姿,才能让她这单薄的小身板暂时不再受到寒风的侵袭;然而,她的脊背还是有些瑟瑟发抖着。

“狼少年”将自己的视线小心翼翼地移出不断向室内漏着冷风的门缝,从她的身后越过了她的肩头。

他才猛然发现,在这小女修的面前,摆放着一个用碎石块垒砌起来的临时炉灶,灶台下面的小火苗,燃得正旺。

灶上支撑着的一只深浅刚刚合适的破瓦罐,热气腾腾的,瓦罐敞着口,里面翻滚着一些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其中到底是什么食材的汤汁。

只不过,单凭这滚沸出来的一阵阵飘香气味儿来说,倒很是让人感到大有食欲呐。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眼前这个小女修纤细的灰袍背影,伸出了她双白皙的小手,却好像是在半空中摸索着什么。

“哎呦……”

刚一碰到了热瓦罐的边缘处,九小寒连忙把双手缩了回来、放到自己耳垂上。

一门之隔,望着外面背对着自己的九小寒,“狼少年”却差一点就忍不住笑出声呢,心里在暗自嘲笑着她:

“这蠢萌蠢萌的小女修,可真是够笨的了!难道,不知那火上的东西会烫着手吗?”

此外,他又捎带着,连她的师父也都顺便给挖苦了一通:

“哎呀,无为子,是一个那么精明算计的牛鼻子道人!”

“他怎么会为了你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傻丫头,破了他这么多年立下的规矩、愿意收你做他的女徒弟呢?”

“不可能的!哼,绝无可能……”

但,还没等到他自己腹黑式的心语碎碎念叨完呢,就在转眼之间,只见,“狼少年”已经一脚飞踢开了自己面前的那扇破木门。

赶在九小寒“搭边扫地”的道袍衣袖、被飞出的炉火草灰烧着之前,他便速速地从自己的脚边敛起了一坨冷雪,及时地堆踩在她燃着的衣襟上、帮她扑灭了那差点烧到她身上的小火苗。

“啊……”

下意识轻呼了一声的九小寒,很快就恢复了自己原本毫无慌乱的神情。

随即,她便微微侧了一下脸,象征性地朝着一旁“狼少年”所在的方向,浅浅地、甜甜地笑了一下。

好似,那笑容里,还带着满心感激的些许惊喜,她的声音,如蜜一样,这是少年十七年来听到过的最动听的:

“太好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啦!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见这没心没肺、冲着他一直甜笑的傻丫头,一副全然不顾自己差点被烧坏的衣袖和手臂、还在关切着他病情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竟有一股无名之火,猛得涌上了少年新伤附旧伤的心头。

尽管,他已经尽量克制了自己满腔的怒气,但是,他的语调,听起来,仍旧显得很是十分生气似的,闷闷地低沉应了一声:

“是的!已经醒了!”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再补上一句,才算发泄出来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要是再不醒的话,恐怕,你就该把自己当柴火,给点着了吧?!”

“呃……?”

听到少年颇显不悦的话语,九小寒先是弱弱地愣了片刻。

她尖尖的小鼻头下意识地耸了耸,顺着身旁飘上来那股焦糊味道的方向,一路寻寻摸着、摸到了自己那处已经漏出个小烧洞的道袍袖口。

那烧洞的周围,上面还有点雪水遇火融化之后留下的湿乎乎的痕迹,她:

“刚刚……谢了!”

尽管,她的声音是那么地悦耳,好听到足以让“狼少年”宁愿让心中的那股闷气把自己给闷坏了、也不想再忍心冲她发脾气。

可是,他还是又没忍住,随口便多问了她一句:

“都火烧袖子的时候了,还笑得出来?!你,是瞎子吗?”

“是……”

嗯?

什么??

一时之间,少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全然以为,自己是听岔了。

她……刚刚的回答是“是”吗???

九小寒随口应他的那一声“是”,就这么突突兀兀地,犹如他自己那把锋利无比的弯头短匕首,狠狠地戳中了“狼少年”的心尖,一般。

就在少年诧异地抬起眼眸、望向了九小寒双眼的那一瞬间……

登时,他整个人,从头顶最高的那根发丝到所有的手指、脚尖,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灌了银水似的,重得动弹不得、僵在了原地。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之亲近地,凝视着她的脸庞,还有,她这般如此可人而秀丽的模样……

还有,在一片地面雪白与正午太阳强光的共同刺激之下,她那已经从视力色弱变得暂时暴盲失明、没有了瞳仁的灰色双眸……

这一对灰漆漆的无瞳眼洞,衬着她脸上毫无任何瑕疵的白皙皮肤,异常地显眼、醒目。

仿佛,这双异眸,根本就不应该属于她,似的!

这一刻,“狼少年”吃惊地怔住了。

刹那之间的尴尬和窘态,让他竟然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抱歉和安慰她的话,不禁语塞了起来:

“你……你……”

九小寒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在支吾顿挫的喘息之间流露出来的细微情绪变化。

于是,只见,她便速速地伸出一只小手,从自己道袍怀中的贴身内袋里,扯出了一条绣有一个“九”字的纯白色丝带。

紧接着,动作十分熟练地戴在了自己的眼前,她那般令他爽心沁脾的温柔嗓音,再次响起了,她问向身后的少年: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吓着你了吧?”

隔着那一层质地厚实的白色丝带,九小寒抱着十二分的诚挚歉意,双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双眼,又一字一顿地缓缓解释道:

“我平时这个时辰都会带着它的。只不过,刚刚,一来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真心没料到你能这么早就苏醒;二来也是,自己手忙脚乱地,一时给忘记带上了……”

这个傻丫头,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啊?

他,是谁啊?

就连他自己个儿都时不时地妖气缠身着;而,每逢月忌日时,他都会显露獠牙、突长狼趾的。

她那双可能得了不是什么严重病症的眼睛,只不过,乍一看起来,有些显得异于常人,罢了。

这,又怎么会吓着他呢?

更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害怕,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可怜的小女子啊?

只是,只是,他也说不出什么原由来,这样的她,会令他倍感心疼不已……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疼”,而是那股似曾相识、痛彻心扉、刻入骨髓的“疼”!

这种心疼,让他再次想起来,那个血色蓝枝花坠入忘川涧的噩梦;

这种心疼,让他又仿佛看到了,那个被自己紧握的“孤觞”剑刺穿心口、绝望而终、七世不见、永别阴阳的蓝净初。

此时,“狼少年”的目光,又注意到了九小寒那双放在遮住自己双眼前面的手掌。

在她的十指上,已经泛起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水疱。

想来,定是这个傻丫头,在明明知道自己眼睛看不到、还非要炖煮东西的时候,被这只她自制的小炉灶中溢出来的火苗和滚热的瓦罐边缘反复烫着的。

眼见九小寒又伸出手掌去,正准备再摸索着,她身侧地面上的那一副破碗勺的位置。

“住手!别动!放着,我来!”

这一次,“狼少年”言简意赅、意正言辞的八个字,让九小寒听起来,好像是一种很温柔的命令。

接下来,他也不再是像刚刚破门而出、急于扑火后表现出来那种气急败坏的疾言厉色,而是,换成了一种轻声轻语的调调儿。

他往前迈了小半步,慢慢地俯身下去,蹲在九小寒的身旁,缓缓地问了她一句:

“你要取什么,告诉我便是。还有,你这小火上煮着的东西,还要多久啊?”

九小寒扬起沾了两三块乌黑锅底灰的下巴,让自己美丽而光润的脸庞,迎向了屋顶之上正午阳光的方向,似乎,是在感受着时间的长度和温度。

不到半晌,她微微点了点头:

“差不多到时辰了。应该已经炖好了!午时二刻,刚刚好。我想,先盛出一点点,尝尝味道看。”

少年伸出一只手臂,拦在了九小寒向前的手背上,一边说道:

“喔!好的!你坐着就好,我来帮你!”

听出了对方语气之间隐藏着的些许内疚,九小寒便又摸了摸自己眼前的白色丝带,赶紧宽慰他道:

“小哥儿,你别太担心了!我,又不是刚刚才失去视力的,也不是双眼全盲的那种废人!”

“那是……?”

很显然,“狼少年”其实不敢多说她什么了,好像是在害怕自己会再次无意间伤害到这个傻丫头似的。

九小寒始终微笑着,甜甜的,好美的样子,对他答道:

“我的眼睛呢,只是,见不得白天里的太阳,或者是太过于刺目的火焰和强光。”

“光线太强烈的话,我会看不见任何东西。当然,在雪地里,也是不成的,会出现暴盲症!”

“反而,是到了夜里,我的视力,就会恢复如初、完全没有问题了。甚至,要比常人的眼睛,还要更好些呢!”

喔……原来如此啊!

少年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被困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黑狼窝洞中,她不仅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他所栖息躲藏的角落位置;而且,她还能够给他身上的那几处伤口、毫无遗漏地全都抹上那些止痛止血的白色药粉!

甚至,在那隧道交错的洞穴之中,这傻丫头,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与那十只黑狼妖纠缠了数个回合,最后一并把昏厥的他背出洞外、让彼此顺利逃生。

“狼少年”一边回想着那个时候、自己有点意识断片的一些情境,一边单手端着那只破瓷碗、另一只拿起了那只断了把儿的破旧汤匙。

只见,他一点一点从沸腾着的破瓦罐里笨拙地盛着浓汤,一小勺一小勺地舀进了那个裂了几个小碎口的破瓷碗里。

这汤汁的味道,闻起来,可是真心的好香啊……

当他举起了汤匙,将热汤送到了九小寒的嘴边时,却见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

“这药,是特地煮给你服用的。”

“啊?给我的药?是什么?”

望着破瓷碗里香气扑鼻的热汤,又看了看九小寒,“狼少年”竟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这世上,怎么会有闻起来这么香的药汤呢?”

“这里面……真的是药吗?”

他的言外之意,实际上是:该不会是什么毒类的药物吧?

察觉到少年颇为有些迟疑,九小寒又从自己那个刚刚被烫出了个烧洞的袖口里,摸出了一个黄色袋子的小纸包,语气温和地回答道:

“你把它打开,用两个指尖、捻一小撮出来,就可以。放在你这药汤里……味道,就像药了。”

“加了它,才能够暂且帮你压制住你体内的妖毒气血,而且,还能够帮你缓解癫狂症状再次发作的间隔时间!”

一听到她这么说,“狼少年”忽然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他的眉眼微微眯起,额心缓缓蹙了起来,盯着她那张好看至极的脸庞,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你是如何知晓,我身上中的是什么毒的?”

貌似他这句话,好像是在说:丫头,八成,你现在手掌心中捧着的这包小纸袋,里面装着的,才更有可能是某种毒吧?

九小寒又不是真傻,她听得很明白,对方已经对她这个人、以及她拿出的这纸包生起了一些难以打消的顾虑。

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

毕竟,他们二人现在的关系,充其量说,也只不过算是,曾经在狼洞里一时同过生、共过死、却彼此陌生的患难路人,而已。

这时却但听,九小寒神色缓和柔美,声音清脆,语气极暖地说道:

“放心!既然,是我把你从那黑狼窝里救出来的,自然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呃?

负……负责?

她,要对他,负什么责?

她,又能对他,负到什么程度的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