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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井底的萤火虫努力向上飞翔(上)

昨天,追随河溪之滩领导者娜塔莎,穿梭弗尔克范格潮湿溃烂的洞穴后,尼奥尔德途径私路,进入教会严防死守的陪都。

自从娜塔莎不再做私路引渡人,这条洞穴密道已经至少二十年没有人走过了,因此僧卫队才疏于把守洞口。两人顺利抵达贫民区,找到娜塔莎认识的圣心宗教徒家暂留,冲刷掉身体上淤泥,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相比城门附近,弗尔克范格内部松散了许多,几乎看不到巡逻卫兵。教会调派了所有精英支援圣都亚格拉希尔,山麓便不再设防,况且由于瑟灵尼尔塔坍塌,陪都几乎人人自危,变成了一座空城。

换身干净衣服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避免过于招摇。尼奥尔德马不停蹄得告别娜塔莎,独自经由应许之道攀登上圣都山。此后,他参加了巡游庆典仪式,也得知了第二天将会举行的芬布尔堡开放日活动。

他没有正大光明地踏入芬布尔堡,从反政府组织流萤那里学会的最有用技能,就是潜行进入遗迹内部,寻找不便公开给普通人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就是青梅竹马娜瑟露思。自从绿发女生被教会司铎从索克瓦贝克河溪边带走后,始终下落不明,直到庆典仪式上,娜瑟露思出现在阳衍巡游车旁。

“娜瑟露思不可能背叛,转而投靠洛基,她一定受到了遗迹圣器蜃景珍珠迷惑,行为意识无法自控。”

尼奥尔德对此坚信不移,所以他决定潜入芬布尔堡,救出自己最重要之人。

芬布尔堡是一座气势恢弘、占地面积巨大的城堡建筑。它被一条正方形护城河包围,主城门通过正南方唯一的吊桥连通了应许之道,继续向南便可抵达芬布尔广场,也可直接经应许之道下山,前往山麓地区的陪都弗尔克范格。

主城门向内首先看见的是外堡,外堡高达五十日轮,以中间为线左右对称,至高向低均匀分布着数十间寝室。楼梯回廊从外堡两侧到达二楼主门,前方则是喷水泉。

虽然外堡体型庞大,然而里面只是用于会客和城防,现在没有再居住阳衍圣女与遗迹守护者。

走过外堡,就会抵达由数十座宫殿连接而成的廊道区,这里不仅是阳衍圣女的住所,还安置了遗迹守护者与遗迹圣器,是芬布尔堡最核心区域,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水晶宫和光明宫。

rc.453年,年仅十二岁的希芙和芙丽嘉登基亚格拉希尔阳衍,开启了亚格拉希尔最后的黄金时代。圣都逐渐人丁兴旺、经济繁荣,几乎每天都能听到悠扬圣歌。人们渐渐忘却了大劫难事件遗留的苦痛,从黑暗中重新振作起来,因此两位阳衍也被称为双子圣女。

希芙居住的光明宫代表着恒星密米尔,芙丽嘉居住的水晶宫,代表了月亮蓓露丹迪。两位阳衍居住的宫殿传说,也开始在圣都和陪都传唱。

当时人类未曾料到,若干年后,足以改变圣都乃至整颗诗蔻蒂星球命运的灾难,就会由此为原点爆发。

“格欧菲茵应该在二楼吧...”尼奥尔德顺利潜入宫殿内部,由于僧卫队都去了外堡维持参观城民的秩序,廊道区反而非常空虚。

身为流民,他从未来过圣都,关于芬布尔堡的故事也都是从流萤长辈这里听来。

与传闻中寒冷冰原的印象不同,恒星密米尔透过巨大落地窗,把温暖阳光送至偌大宫殿里每处角落,丝毫看不见冰原留存过的迹象,仿佛芬布尔之冬从未来过。

来到一间挂有“阳衍之室”的标牌前,轻轻推开木质房门,光线充足的寝室引入眼帘。

房间里铺有羊毛制成的亚麻色地毯,顶部挂有水晶吊灯,家具一看就取自高级木材。由于落地窗正对南方,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入房内,竟然能感到汗渍在背后溢出。

尼奥尔德抚摸这些年代久远的家具,却能感受寒意透过指尖传入心扉。看似受到阳光直射,实际上房间里仍旧覆盖着一层冰晶,那是芬布尔之冬尚未完全融化的迹象。

“格欧菲茵和娜瑟露思不住在这里吗?”

阳衍之室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尼奥尔德继续往里走,看见墙面悬挂着一副巨大画像。

画像上绘有一名金色短发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不到样子,脸部微表情上透露出与凡人不同的气质。她是双子圣女芙丽嘉,和女儿格欧菲茵拥有相同发色和脸部轮廓,只是五官显得更成熟些。

除了画像外,房间书桌和壁炉上也放置了许多相框和照片。照相机是从行星乌尔德引入诗蔻蒂的高端技术,通常只能在格拉兹海姆贵族阶级中流通。因此照相机出现在芬布尔堡遗迹似乎显得很不合理,而且相框里面不仅放有芙丽嘉和希芙的照片,还有她和某位男性在一起的记录。

“年轻时候的洛基...”

从眉宇和高挺鼻梁就能轻易分辨出年轻时候的最高主教,当时洛基留有黑色短发,还没有完全熬白,气质看上去也阳光许多。

“原来这是双子圣女芙丽嘉的寝室,没想到过去十五年,竟然保留得如此完整。”

尼奥尔德仔细观察每张相片,直到被角落里最不起眼的那张吸引了目光。随即,流民男生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张照片似乎是从暗处偷拍,它记录了年轻主教眺望远方景色的神情。洛基穿着辅理官外衣,表情非常自然,瞳孔中透露出羡慕、渴望和期待。然而在他额头上,竟然有一枚圆形印记。

“洛基...他是流民?怎么...”

“没错,我是一位流民。曾经!”

不知何时,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已经出现在阳衍之室内,他一瘸一拐的走近壁炉,拿起相框,眼神柔和地看着照片里的爱人。

“芙丽嘉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却没能回报她。”

“改变了命运...”

“但我们的愿望,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洛基的眼眸中,竟然出现了泪水。

洛基出生于rc.431年日全食之夜,那天出生的婴儿,额头上都刻有象征诅咒的圆形印记。父母很快遗弃了亲生的神之弃子,然而,洛基却不可思议地存活下来。

诗蔻蒂正面某处脉冲,专门有人收养流民小孩,洛基幸运地进入脉冲,当时他还没有名字,只是被称呼为“流民小子”。

脉冲给了他栖息之地,却没有给任何生存下去的食物和钱财。洛基靠捡垃圾和偷盗为生,一直在那里苟活到十岁。

rc.441年,听闻亚格拉希尔时隔两百多年,第一次有新生代阳衍出生,许多诗蔻蒂人跨过千山万水奔赴圣都,向承载星球命运的圣女献上祭礼。洛基也混在人群之中,想要进入遗迹内,然而卫兵给到这位流民小子的礼物,则是一顿毒打。

洛基没有放弃,他花光这辈子所有积蓄,在河溪之滩委托私路引渡人潜进弗尔克范格。为了掩饰圆形印记,他不惜用高温铁器灼烧肌肤,在额头上留下一道骇人伤疤。

只要能够寻找到栖息之所,即使疼到肝肠寸断都要挺过去。当时的洛基,想法就只是这么简单。

来到弗尔克范格后,一无所有的小男孩混迹于贫民区,他每晚都会去蓓露丹迪大教堂祭礼,向抛弃自己的神明祈愿。或许这份真诚打动了蓓露丹迪神,牧师收留了这个留着骇人伤疤的孩子,提供给他食物和住处,并赐予其姓名——洛基。

洛基因此涉入教会内部,逐渐凭借努力勤奋而飞黄腾达。rc.451年,大劫难事件在诗蔻蒂正面爆发,最高主教密斯特掀起了教会和流民之间的战争。洛基因为平息流民叛乱有功,一跃而升成为教会辅理司最高长官,位至三号人物,也因此有了陪同最高主教的特权。就在这一时期,他潜藏于内心深处的野心开始膨胀。

成为教会辅理官三年后,因缘巧合下,洛基初次有资格踏入芬布尔堡遗迹,结识传说中的双子圣女芙丽嘉。

拥有少见金色头发的芙丽嘉,和另一位双子圣女希芙大相径庭,她天生性格忧郁,对命运非常悲观,时常把自己比喻作笼中鸟,为无法离开芬布尔堡而叹息。所以当洛基主动接近,诉说陪都和教会里有趣的故事时,这位高不可攀的阳衍圣女总会满脸期待的安静聆听。

起初洛基只想通过阳衍圣女来进一步提升自己在教会中的威望,他会故意藏在芙丽嘉常去的圣女崖与庭院北坡,当芙丽嘉吟唱圣歌时突然现身,给金发女生出乎意料的惊喜。

洛基善于言辞、乐观开朗、努力向上攀爬的个性,与芙丽嘉天然互补,两人逐渐被彼此吸引,时常偷偷夜间幽会。就当洛基渴望权利的野心一步步走向成功时,某件事情成为了转折点。

那天在圣女崖,芙丽嘉身上白斑突然发作,整个人痛苦到无法起身。

也许是阳衍不断释放的千焱,为两人连接上了奇妙共鸣,陪伴在旁的洛基第一次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情感。始终只在意权利和地位的男人,把金发女生呵护在怀里,落下了眼泪。

“洛基先生...根本不是无印之人吧...”芙丽嘉为面前男人抹去泪水,她从眼泪中感受到了没有伪装的真诚和情感,“这枚伤疤下,藏着诅咒的印记。”

“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从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教会面前包庇...”

芙丽嘉将手指堵在嘴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因为洛基先生努力向命运抗争的样子,看起来很帅...而我,却只是在命运面前畏首畏尾的囚鸟,只会唱歌,然后等待时间走到终焉...”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远离这白斑的痛苦...”

“末日黄昏...它可以重生世界,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数日之后,芙丽嘉身体转危为安。两人相约潜入外堡的圣器之室,找到保存于此的神之器冈格尼尔沙漏。

身为宿主的芙丽嘉,用冈格尼尔沙漏终焉技能改变了因果,消除了洛基的圆形印记,并赐予他月鸣之身。

然而启动圣器惊动了另一位双子圣女,虽然希芙答应隐瞒事实,但收回了冈格尼尔沙漏,并剥夺芙丽嘉宿主的身份。

“没关系,我一定会寻找到末日黄昏的秘密,实现我们的愿望!”

从那天起,洛基的野心增加了另一层名义。他想创造一个新世界,一个能给到自己和芙丽嘉幸福未来的世界。

于是他怂恿最高主教密斯特加入格利特尼尔冶炼公社的阴谋,并最终取而代之获得蓓露丹迪教会至高宝座。他利用地位和权利,把瑟灵尼尔塔收回教会,翻阅和末日黄昏有关的线索。中途,两人还试图以私奔方式来逃离,结果自然是失败告终。这件事让洛基明白,除了末日黄昏,愿望不可能成功。

所以,命运之日——芬布尔之冬到来了。

他和芙丽嘉的“赌博”失败了,但神没有抛弃洛基,名为赫拉的衣原体从冈格尼尔沙漏中获得释放,依附于洛基灵魂上。

在衣原体引导下,失去爱人和希望的男人重新振作起来。洛基没有放弃那个愿望,他一直都在努力,如同当年那只井底的萤火虫,努力向上飞翔,直至成为夜空中最明亮的银白月光。

“知道我为何如此在意阳光小屋吗?”洛基把相框放回原处,走到不敢轻举妄动的尼奥尔德身前,彼此眼神直视,“因为你们和我很像,明明是一只井底的虫子,却始终都在向上挥舞翅膀。”

“我们和你不一样!盖娜希望守护每一位流民!”尼奥尔德不屑地反驳,“而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不,我爱的是芙丽嘉,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那不过是你掩饰野心的借口罢了。真正的爱应该像伊敦和拉克夏那样,无论前方荆棘丛生,始终彼此相依,共同克服。”

“我和芙丽嘉也是如此!”洛基提高嗓门,眼神中写满愤怒,“可命运把她从我身边夺走了,我只是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可你连亲身女儿都能舍弃,这不是爱,而是自私。”

“...”

“也许未来某一天,你也会为了自私,舍弃阳衍芙丽嘉。”

“住嘴!”

失控的最高主教取出立方体安德华拉诺特,温馨的寝室遭到世界重组技能干涉后,墙壁和相框都变成了利刃。

“阳光小屋和芬布尔堡也不一样!我们渴望希望之光,它会照耀星球上每一个人!”

尼奥尔德早有准备,以圣器无限宝瓶做出反击,不断吸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当他准备启动终焉技能无限阵,把洛基拖入瓶中世界时,一道黑影闪过,随即腹部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

转瞬之间,熟悉的绿发女生已经站在身后。她手中的匕首,贯穿了尼奥尔德腹部。

“露思...为什么...”

两眼一黑,他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