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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侯赛因开始打量他的桌友,即“目标”,以便策划他的小小攻势。她显然并不受音乐影响。作为一种开局法,他故意把一些油腻的温泉三宝之一的泉水狼牙土豆推在一边,喉咙发出一些咯咯声。他看见女人的眼睛里闪现出—丝兴趣并有些吃惊。“卡路里。”他对她说,一边用叉子戳着浅绿色的豌豆。当女人锁起眉头注意听时,他补充说,“你知道,它会进入你的动脉。”他回头又对自己盘上的食物摇头皱眉了一番。在她的注意力就要从他身上转移开时,他张嘴对她苦笑了一下。“我有个朋友,他高大、快活、健康,看上去真不错,某一天他突然,完了。动脉硬化,心脏承受不了。医生曾警告过他,少吃那些‘卡路里’含量高的肥油食物,老顽固就是听不进去。可惜,他是好人。”

侯赛因不再说了,只是从眼角斜睨着,中年妇女的嘴角变得僵直了,她接着耸耸肩膀,拿起叉子。侯赛因把吃了一半的盘于推开,点上一支万宝路香烟,注视着对面墙上投影机播映的新闻。女人拿叉子的手在半空停住了。她吃了一口,慢慢放下叉子,接着叹了口气,把叉子丢在碟中,然后她移开椅子,费力地站了起来。她一走出餐厅,侯赛因迅速将她的甜食放在自己的托盘上,舒坦地吃完自己的饭菜,又吞下他的“战利品”。一切都轻而易举。

侯赛因觉得这个世界又和往常那样不再对他敌视了。他决定为了这个小胜利,应当再来上一杯咖啡。他洋洋自得地侧身来到酒吧,将身份卡插入识别槽里。瞬间内却没有反应,他的杯子还是空的,自动售货机拒绝接受他的身份卡。他迷惑地看着身份卡、杯子和机器,又试了一次。自动售货机再次将他的身份卡移入拒付柜中。

侯赛因万分惊讶地站着,竭力想弄明白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直到排在后面的人骚动起来时,他才走开。这样的事以前只发生过一次,当时他从红色收据中受到警告,却不肯请求借款,直到他真的不名一文。不过他知道,他刚才买的那份简单饭菜,还不至于使他的收支记录一下子从蓝色跳到红色。他摇摇头,来到服务台的尽头,有一只识别槽的上部闪着红光,牌子上写着“问询处”。他犹豫了一下,把身份卡塞入槽内等待着。

扫描器发出的嗡嗡声停住了,然而机器却迟迟不退出身份卡。最后,随着“咔嚓”一声,卡片退了出来,与此同时边上的一个特别槽中传出一张指示单。侯赛因抽出指示单,以愈来愈无法置信的神态读着:

通知:

这张身份卡属于一名现已死亡的人。请将其置入附近的标明国营火葬场的“官方文件”的专用槽内。

警告:

保留任何已死亡人的身份卡是一种违法行为。本次咨询的记录将予以保存,如果所携带的这张身份卡在24小时内不销毁的话,将对此采取行动,后果自负。

侯赛因现在明白,他的“档案”在某处出了大问题。他很不安,不过他自信地认为要把事情纠正过来,想必也不难。他知道电脑偶尔会出些乱子,他就听说过有人碰上了比超支更大的麻烦。据说此人被要求支付购物的账单,数目比他一生预期的收入还要大1000倍。

侯赛因默默地想,他必须找到一个书面问讯处,填写一份表格,把这件事迅速纠正过来。对,说做就做,他离开自动餐厅,直奔地方政府的办公楼。一小时后,“死亡者”侯赛因又来到了人行道,他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他填写了4份不同的表都被电脑退了回来,同时附了一份与上次收到的一模一样的通知和警告。最后,在绝望中他填了一张询问死亡人情况的表格,得到一张指示单,要他去找附近的验尸事务所,或者官方认可的神学顾问。他手里捏着这张纸条,慢吞吞朝自己居住的公寓楼方向走去,竭力想把当前的处境理出一个头绪来。

不料,更糟的还在后面。一到自己的门前,他看见两个机器人搬运工在搬空了他的所有个人物品和他这些年买下的几件家具后,正在清扫场地。这太过分了。在一阵愤怒中,侯赛因冲到其中一个搬运工前,夺下他手中的抹布。“你们想干什么?”他对机器人大吼。对方却站着不动,等待着,嗡嗡地发出一些声音。另一个机器人,看上去比较复杂些,转身朝他奔来。扫描器上下移动一番后,弹出一张纸条给侯赛因,然后,两个机器人又回头干活去了。

无可奈何,他站着读完这张给“最亲近的亲属”的指示,说他的物品在得到进一步的指示以前已被加上封条移运到一个政府仓库,同时警告他,试图移动任何物品,或以任何方式妨碍、阻挡、干涉政府派出的机器人搬运工的工作,都将被视作重罪。

侯赛因的脑子现在完全糊涂了,他毫无目的地从楼上走下,来到人行道上,想弄清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下一步他该怎么办。验尸事务所,这是第一张纸条上说的,可是现在已经关门了,他想。他看着人行道上一张张行色匆匆的行人的脸,无聊地想着他们是否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事。不过,上去求助于路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说不定比掉到下面川流不息的车行道上更糟。这年头每个人都过自己的日子吧,还是少问为好。

“医院,对,医院!”侯赛因大声说,这倒可能是—个去处,至少眼下是如此。他一生中住过三次院,每次都称得上是愉快的经历。床上躺躺,吃得又好,甚至周围还有几个漂亮的妞。“现在是晚上8点。”他思索着。“乘车是不行了,付不起车票,走到那儿将是八点半。我等到9点,看看能不能混进去。”现在,他的脑子又开始转动了,感觉也好一些了,虽然他还不知道第二天怎么办。他开始向医院进发,—边琢磨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人民医院前方的定水公园令人感到愉快,这是精心设计的新型公园,目的是让人进入后马上会产生一种与外界隔绝的幻觉。要辨别哪些灌木、果树和花草是人造的还真需要有好眼力,因为这个时候万物都在生长。侯赛因注意到草地最近被重新铺过了,有一块地方没有完全盖满。总体上说,公园的效果显示出来了,自从身份卡被拒绝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轻松了一些。

天快黑了,他决定在入口处碰碰运气之前,机器人门卫已经来了,隐蔽的空气清新器也开始发出沉闷的声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步穿过大门来到接待桌前。那里有一个苗条的、可能是新来不久的护士,正在忙碌地整理着打了孔的卡片。他故意用嘶哑带病态的声音报了自己的名字,要求住院治疗。年轻护士直起身子看着他,问:“您是否能告诉我,您什么地方不舒服?”

侯赛因在公园里已经想好了,低头看看地板,脚在地板上搓动了几下,望望接待厅的后墙,吞吞吐吐地说,“这个,小姐,我还是和医生说吧。不过很痛,很痛,你明白。如果我必须等,我可以等一会。”他让自己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同时稍稍有些颤抖。“我安排您去急诊室。”护士很干脆,“并且尽快让一个实习医生过来。”“谢谢。”侯赛因从牙缝中挤着说。“请问怎么走?”“出大厅后往左拐,”护士答道。在他转身离开时,她接着说,“您带上身份卡了吗?”

“当然。”侯赛因说着摸出卡片在胸前举着。

她站起身像是要看一下,却伸手将卡片拿了过去,动作比他料想的更快。她用拇指和食指夹着卡片插入住院部电脑扫描器中。侯赛因麻木地站在那儿等着,不清楚将会发生什么,不过肯定会发生什么。确实不假。在年轻护士惊恐的注视下,两个浅绿色的机器人迅速上前不声不响地停住,在他们之间放着一副带轮子的担架。他们抓住并无反抗的侯赛因,把他放上担架、扣上皮带后推出了大厅。

侯赛因不知道会把他推到哪里,不过他十分肯定不是急诊室。他被熟练地推进一个电梯,一直下降到大楼深处,又被推出电梯进入一条地下室走廊,动作与刚才一样轻巧熟练。

担架在一扇写着“太平间”的门前停了一会,当门无声地打开时,侯赛因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在机器人摆正担架位置,使他脚尖对着一排特大的抽屉时,侯赛因害怕得几乎麻木了。

一个机器人动作麻利地解开皮带,另一个拉开了大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