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归零归零。”
孟繁岐的脑中瞬间响起了童年时，那种老式计算机按归零的声音。
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这家公司的估值还是近百亿美金。这么多价值因为一篇报道就直接全部蒸发，就像是计算器上按了归零键，这种感觉也太刺激了！
“看来霍尔姆斯和博伊斯虽然想尽了办法，各种威胁手段层出不穷，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仍旧是未能得偿所愿啊。”
“这里面应该有我很大的功劳，那些普通的前职员们没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惧怕博伊斯大律师了。”
那些前职员们面对无良律师最大的压力，主要还是经济压力，怕被逼得倾家荡产。现在这个问题被孟繁岐解决之后，卡雷鲁的进展顺利了非常多，有许多证人都签署了协议表示愿意作证。
因此还没几天，卡雷鲁这篇报道就已经正式刊登了出来。
“他博伊斯毕竟还是律师，不是黑社会头头。虽然有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手段下作，但终究还是爱惜羽毛，行事在法律的合理范畴之内的。或许能钻点法律的空子，但为了霍尔姆斯，他还犯不上真的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
孟繁岐点开唐璜发来的华尔街日报链接，卡雷鲁秘密走访了近百人的详尽报告已经在几个小时前登陆华尔街日报的网页版。
卡雷鲁标题其实非常内敛，《热门创业公司theranos血检技术的挣扎》
副标题也比较低调：霍尔姆斯的硅谷实验室，目前市值接近90亿美金，但它提供给监管部门的所有测试结果均未使用自己的技术。
theranos便是霍尔姆斯的公司名，是取了【诊断】和【治疗】两个英文单词缝合而成的，本身不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即便遭受了博伊斯的威胁，卡雷鲁在标题上还是相当公正不带情绪的。只是其中的内容，却是拳拳到肉。
“在theranos的网站上，创始人霍尔姆斯举着一个小瓶，在展示公司是如何做到【从几小滴血液里进行全量实验室级别检测】。”
...
“据悉，该公司提供超240种测试指标，声称指尖取血就足够。但实际上这件事情很难从技术设想变为现实，根据前员工的透露，霍尔姆斯的爱迪生机器仅能正确检测15种左右的指标，并且测试结果并不稳定。”
“霍尔姆斯持续不肯提交爱迪生机器的测试结果，这使得许多员工对公司产品的准确度产生了很大的质疑。并且，这种隐瞒显然也违反了相关法律法规。”
...
“theranos的律师，大卫博伊斯声称，公司还未能完全使用爱迪生机器覆盖所有的测试指标，这种逐渐取代的过程是一个【旅程】。”
“在被问及公司网站上的种种声明时，博伊斯律师称：【爱迪生机器实现全系列血检是公司的最终目标，这个目标一定会达成的】。”
“就在记者通知霍尔姆斯将会在短期内上线本报道之后，therano删除了自己网站上【我们的许多检测仅需要几滴血】的字样，同时被删除的还有【可以使用2到3小瓶血液取代通常的6到7大试管血液】。博伊斯律师称该修改是为了【市场营销方面的准确性】。”
“博伊斯律师坚持，霍尔姆斯实验室的工作是非常准确的，theranos已经提供了数百万测试服务，有上千名医生参与其中，总体收到了非常正面积极的评价。”
“...霍尔姆斯小姐拒绝了记者接近两个月以来的采访请求...”
“卡雷鲁是真的想让博伊斯死啊...”孟繁岐读到中间这一段，啧啧称奇。
博伊斯的工作就是充当法律打手，他哪里搞得明白具体的技术，还不是霍尔姆斯跟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但卡雷鲁在报道当中，尤其在揭露部分，频频提及博伊斯。
基本上把他已经掌握了证据的那些问题全都问了博伊斯一遍，然后把对方的回复全都给报道了上去，后面再附上打脸他的证据。
“这下丢脸丢大喽...”
前面七十年，做了多少大案子，偏偏栽倒在了这么一个倒霉骗局里。
总得来说，卡雷鲁的这篇文章标题很低调，措辞很平和。
但这篇文章的内容是毁灭性的。
它指出了爱迪生机器只能检测不到十分之一的指标，更加致命的是，有太多的证人证词以及真实对比检测数据被披露。
一瞬之间，霍尔姆斯所谓的商业秘密的说辞就完全说得通了。
那不是商业秘密，是另一种秘密。
卡雷鲁数月的调查终于见报，压力首先骤减的是之前被博伊斯高强度胁迫的证人们。
霍尔姆斯花费十年打造出来的九十亿美金商业帝国，在几个小时内迅速崩塌。
福布斯更是在最新的文章当中，直接将theranos的估值修改为零，这个行为等同于提前宣判了theranos死刑。
邮件如雪花般汇入卡雷鲁的邮箱，无数的电话打了过去。市值蒸发几十亿美金的情况，其实没有那么少见，可那是对大几千亿的公司而言的。
独角兽瞬间倒闭，心肺骤停的事件还是世所罕见的，大家一时间都不敢确信，因而纷纷试图联系记者卡雷鲁。
此时此刻，也有人仍旧愿意相信霍尔姆斯，比如财富杂志的资深文字工作者罗格。
2014年初，便是他首先写了一篇出色的文章，报道霍尔姆斯和其医学梦想。
这盘文章登上了财富杂志的封面，反响极其之好，可以说霍尔姆斯的名气，就是从他的这一篇报道开始的，罗格是使得她成名的一大恩人。
罗格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伯乐，发现了这么一匹千里马。
他不愿意相信卡雷鲁的报告，多次试图打过去，和霍尔姆斯交流，但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被告知，霍尔姆斯在参加哈佛的某个医学会议。
即便暗示已经如此明显，罗格仍旧没有失去希望，他给霍尔姆斯留言道：“你不应该浪费时间在这种虚名荣誉当中，你需要仔细阅读这篇文章，一段一段地解释你的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深夜时分，美国cNbc电视台，霍尔姆斯通过哈佛的医学会议争取到了一个在电视节目中回答报道中种种指控的机会。
孟繁岐看着荧幕上的霍尔姆斯，她还是那一套熟悉的乔布斯高领黑色毛衣。
口中所说的，也仍旧是老一套空洞无意义的话语。
“这就是当你努力改变事情的时候会发生的，首先他们认为你疯了，然后他们会一直攻击你，最后突然之间，你改变了世界。”
“我不得不说，我非常震惊，惊讶这本报刊会发布类似的文章。每一个信息来源，我们都已经和华尔街日报的人谈过了，他们的报道是虚假的，是具有误导性质的。”
“嘴是真的硬。”孟繁岐没看两分钟就关掉了电视去休息了，继续看这些屁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电视节目上辩经能辩出什么来？
孟繁岐没有继续关注这件事情，继卡雷鲁之后，大批的记者也纷纷找到孟繁岐。
赌约的时间还未到，可其中一名直接原地爆炸了，胜负自然已见分晓。
此时此刻，和霍尔姆斯有关的一切人员，都是这帮记者们追逐的目标。
孟繁岐推掉了几乎所有的会面和采访要求，他觉得自己之前在这件事情上投入的精力已经足够多了。
不过，他过了几天，还是抽出了时间会见了一位记者，卡雷鲁本人。
“卡雷鲁先生，你现在可是大明星了，怎么想到来找我？”孟繁岐其实有些好奇，为什么卡雷鲁会找上自己。
除了上次会面的时候，孟繁岐暗示了一下泰勒舒尔茨可能会是一个突破口，明面上两人其实再也没有交流了。
给到这次事件证人们的费用，方式还是做得非常隐蔽的，孟繁岐不觉得对方能发现是自己。
“孟先生，美国相关的政府机构，cmS和FdA已经开始突击检查霍尔姆斯了，一个是医疗监督机构，一个是食品药品机构。不出两天，实验室的执照就会被吊销，一切都结束了。”
“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我有一个想法，想要把这一段经历修改成文字小说和影视剧本。”
卡雷鲁在调查整个事件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了，都说现实比小说更魔幻，却未曾想会魔幻到这个程度。
“伱改就改呗，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孟繁岐感觉有些奇怪。
“主要是想问一下，你愿不愿意出镜扮演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