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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流民军

想到二十年辛苦,出将入相,夙兴夜寐,才换来的秦国大治,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

他决定在临终之际,再一次劝谏苻坚,希望苻坚能够牢记创业不易,守住这难得的盛世硕果。

只见他提笔写道:“……不图陛下以臣之命而亏天地之德,开辟已来,未之有也。臣闻报德莫如尽言,谨以垂没之命,窃献遗款。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声教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是以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谷。伏惟陛下追踪前圣,天下幸甚。”

奏疏呈上,苻坚亲览之后,不禁为之悲恸不已。

可是他还是不信如今才五十岁的王猛,竟会在壮年病重不治,就这样离他而去。

然而有些注定的事情,永远不会为一两个人的想法所左右。

直到七月的肃杀之气,随着一缕秋风拂过王猛那本已脆弱不堪的身体,使得他毫无征兆地再一次倒下。

这一次倒下,便是疾笃,一时间他的身体里竟像是只剩下一口游丝之气,只能支撑着他见苻坚最后一面。

苻坚闻讯,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带着太子苻宏,马不停蹄地从未央宫中赶到了王猛府邸。

看到躺在病榻上的王猛一副苍白虚弱的面容,以及那满是期盼的目光,苻坚不禁红了双眼,热泪也在一瞬间充盈了眼眶,冲到王猛床边,紧握着王猛的手,激动地道:“景略,朕来了!你放心,朕一定会让人治好你!你安心静养,不要多想!”

王猛见状,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臣所患之疾,已入膏肓,药石难救,陛下就不要为此徒费心力了!臣撑着一口气,等陛下前来,只为再进一言,还望陛下听纳。”

“景略请讲,朕一定言无不从!”苻坚正色道。

王猛撑起最后的力气道:“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今桓谢秉政,上下安和,人心未乱,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西羌,我之仇敌,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

说罢,王猛像是身体里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一般,无奈地闭上了双眼,无力地倒在了床榻上。

“景略!景略!你不能……啊……老天……为何……”

苻坚感受到王猛再也无法回答他的话,他不由得顿感悲痛欲绝,无尽的悲伤从心底猛然涌起,使他情不自禁地放声嚎哭了起来。

“太傅!太傅……父王!父王……”

苻宏这时也不由得悲从中来,和苻坚一起放声哭泣,送别谆谆教诲过他的王猛。

不知过了多久,苻坚才缓缓起身,擦干脸上的泪水,悲痛万分地看了看苻宏,仰天怅然叹息道:“天不欲使吾平壹六合乎?何夺吾景略之速也!”

……

王猛逝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出了长安城,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人为之悲痛欲绝,有人为之欣喜若狂,有人生出了无限的担忧,也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悲痛欲绝的,有苻坚,有苻融,有苻宏、苻丕,还有无数受他恩惠、得享一时太平的秦国百姓。

欣喜若狂的,则以姚苌、慕容垂等羌族、鲜卑魁杰者为代表,他们终于不用担心“疾人如仇”的王猛再使出什么害人的毒计。

生出担忧的,有权翼、赵整等衷心为国之士,他们担心王猛死后,秦国政教沦替,更担心无人能够在适当的时候,劝谏住逐渐膨胀的苻坚,让蠢蠢欲动的秦国世仇羌族、鲜卑中人有机可趁。

松了一口气的,则是晋国以桓氏一族为首的一众领军大臣,他们相信,在王猛死后的一段时间内,秦国不会再谋大举,他们也可以有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好好休养生息,为日后必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而建康城中的谢安却似乎并没有因此受到半点影响,他看待王猛之死,就像是看待这世间的一颗小草失去了生命一般,并未有丝毫在意。

他仍旧全心全意地为即将到来的皇帝大婚做着准备。

从去年八月开始,经过近一年的大选,司马昌明大婚的对象终于选定。

出身太原王氏的王法慧在谢安的力荐下,以天性柔顺、容德淑令中选。

这是谢安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选出来的将来皇后。

王法慧之父王蕴,素来以盛德闻名于朝,而其兄王恭,又以才学显名于世,正好可以用来振兴朝权。

当然,这是用来掩世人耳目的说法,谢安最重要的考量,还是王蕴不仅有盛德,而且还以谦退自任,他以后可以较好进行掌控。

……

至于谢文,他们一行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行程缓慢,现在刚刚从京口渡过了长江,还没到广陵城下。

这一日午后,他们刚用过了膳,正在收拾着用过的锅碗,就见数百匪徒忽然喊声震天地从道路旁的山林中冲了出来,眼看就要将他们团团围在道路中央了。

“啊……”

从未遇到这种情况的司马道福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紧张害怕地躲在了谢文身后。

而张彤云却已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场景,看了一眼尚且镇定的谢文,心中有了些许底气,移步到司马道福身旁,轻声安抚道:“有夫君在,不必如此忧心。咱们到马车上去,别在这里给夫君添乱。”

司马道福闻言,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神色从容的张彤云,虽然万分惊讶,但也并未多言,连忙跟着张彤云上了马车,然后掀开车帘,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场景。

只见谢文带着陈二虎等一众随行军士,翻身上马,围站在马车四周,手里拿着刀剑,严阵以待。

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数百匪徒,他发现这些匪寇,和此前陈二虎所带领的匪寇,有着极大的区别。

首先是人数上,这些匪寇足足有四五百人。

其次是装备上,这些匪寇手里拿的都是杀人的利器,而不是做农活的农具。

最后是训练有素上,这些匪寇虽然从山林冲出,但是丝毫不见乱象,反而看起来步调整齐,一个个眼神凌厉狠辣,看起来像是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沙场老兵。

不知不觉间,谢文的额头不禁冒出了丝丝冷汗,心中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如果他只是带着陈二虎这几十个军士前往广陵,他早就毫不犹豫地带着人冲杀了出去,可现在他却不能。

因为他的身后有小景玉、张彤云、司马道福以及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她们都需要他来保护。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了突围的决心,同时就连不败的信心,都渐渐开始动摇了起来。

陈二虎看着犹豫不决的谢文,连忙提醒道:“将军!再不决断,恐难以脱身!”

闻言,谢文心中一横,伸出手道:“拿弓箭来!”

话音一落,陈二虎就将背在身上的弓箭递给了谢文。

接过弓箭,谢文高声道:“听我号令,一齐连射三箭之后,众弟兄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远处也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过路的朋友,留下钱粮,我便放你们过去,决不害了你们的性命!”

随着声音落下,前方道路中央围站的匪徒突然散开了一个口子,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身穿铠甲,神似“将军”的匪头策马走了过来。

见谢文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滞,陈二虎深色紧张地道:“将军,此贼的话不能信,快下令吧!”

谢文并没有回答陈二虎的话,朝那身穿铠甲的匪头高声道:“你要钱粮,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是敢出尔反尔,害人性命,我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今一显武艺,将你头盔射下,使你知我所言不虚!”

说罢,他轻声朝陈二虎道:“如今重寡不敌,不可莽撞,钱财身外物,失之不足可惜,且待我一试,再做抉择不迟!”

“谨遵将军之令!”陈二虎当即回道。

闻声,谢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张弓搭箭,朝那匪头射出一箭。

那匪头本来还想趁谢文放松警惕之后,将谢文一行人全部擒获,带回去邀功,听了谢文的话,心中十分不屑,暗道:“你已是我囊中之物,竟还敢口出狂言,妄想射下我的头盔,今朝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就看到谢文射出的那一箭如闪电一般向他射来,他还没来得及闪躲,那一箭就已经将他头顶的头盔给射落了下来!

“好!”

“好箭法!”

“将军真乃神人也!”

听到陈二虎等人连连发出的惊叹之声,那匪头才从惊慌之中回过神来,心中不住冒出一缕缕遐思。

“此人果然有些本事,不可小觑!”

“他手下这几十人,一个个看起来身强体壮、凶神恶煞,也非等闲之辈!”

“要是真的打杀起来,就算能抢得财物,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而且我的性命,恐怕也难以保住!”

“为了这点钱粮,就丢了性命,实在太不划算!”

“只要他们愿意留下钱粮,我能回去交差,就算放了他们,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连忙高声道:“好汉且收起武器,只要你放下钱粮,我就让你们过去。”

说罢,他连忙下令,让挡住道路的匪寇让开道路,以表示诚意。

谢文见状,连忙道:“刘三,你带二十个弟兄在前引路,护好夫人和公主周全,全力赶路,二虎与我带着剩下的弟兄断后,这些钱粮,就留给他们!”

“是!”

刘三和陈二虎齐声回应一声。

然后刘三带着人策马向前,排成两队,手拿刀剑,将三辆掀开门窗帘布,装满人的马车护在道路中央,向前而去。

至于谢文,则是全程注视着前方动静,手里弓箭满拉,对准那匪头,只要一有异动,他就要让那匪头立刻去见阎王。

好在那些匪徒对那匪头的命令执行得很到位,站在路边,并没有任何异动,目送着刘三以及满载着“美人”的三辆马车离去。

看到马车走出包围大慨百步距离,谢文才留下装着钱粮的马车,带着人策马向前奔出。

出了包围圈好几十步,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勒马回身,高声道:“好男儿当思报效国家,抵御外侮,在这里占山为王,打劫过路旅人,算不得本事!我看你们本性不坏,若想从此顿顿吃饱,不再流亡,大可到广陵城来投奔于我,我叫谢文!”

说罢,他不再停留,带着陈二虎等人策马疾驰,向前追了上去。

……

而那匪头现在却愣在了原地,暗自苦笑道:“好男儿?这里的人,谁不是报效国家的好男儿?可朝廷何曾将他们视作好男儿?”

“用时召之即来,不用之时,弃如敝履,不管死活!你以为我们想靠打劫为生吗?”

……

不一会儿,谢文就追上了刘三等人。

为防夜长梦多,他们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地朝广陵城奔去。

本来渡江之后,距离广陵城的距离,就已经不到百里,此前他们只是想欣赏沿途风光,才一日只行二十余里。

现在没了辎重的拖累,不过五六十里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

日暮之前,他们就进了广陵城。

朱序闻听谢文带着家眷风尘仆仆地赶来广陵,十分欣喜,带着署僚特意在兖州刺史府外迎接他的到来。

等看到谢文将张彤云、司马道福等人领下马车,张彤云等人一个个脸上尽显疲态,而仅有的三辆马车之上,显然也不像是装有行装的样子。

他不由得暗自奇怪,吃惊地问道:“文度从建康而来,怎么不带行装?”

“唉!也怪我虑事不周,不知江北情势如此凶险,竟然只带了几十个弟兄出门,半路遇了劫匪,为了保住妻小之命,只好舍弃行装钱粮,孤身来奔使君!”谢文惭恨道。

他其实早就应该想到,江北有着无数的北来流民,局势定然十分混乱,遇到匪寇劫掠这种事,应该是很正常的。

可是他从建康出发之时,只一心沉浸在享受了齐人之福的喜悦之中,把外面纷繁复杂世界里潜藏的危险都给忽略了。

“劫匪!?不知劫匪长得什么样?有多少人众?又是在何处遇到的劫匪?”朱序连忙问道。

似乎他等谢文一一回复清楚,就要命人前去剿了匪窝,为谢文夺回行装和钱粮。

谢文心里此时对被劫一事也仍然有些耿耿于怀,听朱序一问,连忙道:“那些劫匪倒有些与众不同,手中所拿兵刃,颇像是战场士兵所用,而且那匪头身穿铠甲,也像是军中队校方可穿戴!他们人众也足有四五百之多,而我被劫之处则是在距离长江渡口二三十里处的官道上。”

当他脱口说完的时候,他不由得暗中感到吃惊:“那些所谓的劫匪,不会就是军中士兵吧?”

只见朱序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然后苦笑道:“若是如此,文度就当买个教训,我也帮不了文度!”

“这是为何?”谢文万分疑惑道。

“其实那些人并非普通匪寇,他们是北来的流民军,混迹江淮之间,行踪飘忽不定,有战事时,也听从朝廷调度,无战事时,有的屯田休养,有的则以劫掠为生!现在我就算派人去寻,恐怕也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了。”朱序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