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亦喜亦忧
宝钗虽然羞涩难当，但似乎终于能理解宝玉为何说他自己的姻缘很难。
想两个都以身相许……那能不难吗？
这家伙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不这样想又该怎样想呢？
她心里何尝不知，宝玉心中的最爱其实是黛玉而不是她？
早在宝玉挨打过后没多久，她看望宝玉时，宝玉睡着了，中途说梦话，当时不就说到两个都娶行不行吗？
这话宝钗可记得清楚了，而且还记住了韦小宝同时娶七个老婆。
眼下她与黛玉正按照宝玉所提供的回目与提纲，在努力完成这部小说呢。
小说中的男主正是韦小宝，情节设定也与宝玉梦中说的一样，同时娶七个老婆。
如今想来，当时的宝玉似乎有所指。这样看，到底是不是梦话还不确定呢。
前后左右一细想，好像是连贯的，宝玉并非信口一说，恐怕有心故意为之。
“也许是在试探。”宝钗如是般想。
只是想到这一节，宝钗更觉得头疼了。
宝玉为什么一而再地试探？
或许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宝玉确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负了谁都不愿意。
若真是这样，宝钗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
高兴，是因为确定宝玉心中有她。宝玉在她与黛玉之间难以抉择嘛。
若心中没有她，就没有难抉择一说了。
忧虑，是因为此题近似无解，难道让她与黛玉同时嫁给宝玉吗？
然而，这又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必须面对，除非她甘愿退出。
难怪宝玉说他自己的姻缘很难预料，紧接着又说她的姻缘同样很难。
想必宝玉是将自己与她的姻缘连在一起看，这样当然都很难预料了。
“宝玉会不会也试探过黛玉？”宝钗又想着，“黛玉的处境与她一样啊。”
这问题不想则已，一想她也头疼似裂。
竟不知不觉溜达到她母亲那里。
薛姨妈一眼便看出女儿有心事儿，忙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
宝钗情绪的确有几分低落，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妈妈，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妈妈，不知妈妈想先听哪个？”
“那就先听好消息吧。”薛姨妈回道。
虽然她见女儿情绪低落，但女儿不紧不慢的样子，料想应该都不是紧急事。
宝钗不紧不慢地说道：“好消息是宝玉料定薛蝌要来，说要为薛蝌说亲，而且还料定薛蝌与姑娘注定有一段美好姻缘。”
薛姨妈听了，眉开眼笑地说道：“那是好消息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想必妈妈应该认识……”于是宝钗将邢岫烟的相关情况介绍给妈妈听。
听宝钗一个劲儿地夸赞邢岫烟，薛姨妈心里已经默许了几分。
虽然尚未见过邢岫烟本人，但既是宝玉盛情撮合，她们焉有不答应之理？
况且邢岫烟又是邢夫人的侄女儿。
站在她们的角度，这事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除非邢岫烟无法入她们的眼。
但宝玉做事不会不考虑，肯定早就打听清楚了，知道邢岫烟是什么样的女孩儿，才会高兴当月老给薛蝌穿针引线。
故而薛姨妈听完表态说：“且不说邢姑娘相貌、品性如何，单是宝玉撮合与大太太侄女儿两层关系，薛蝌也只能接受。”
宝钗又说道：“妈妈放心，宝玉说薛蝌与邢姑娘很般配，甚至会一见钟情，要不然怎么说是命中注定的一桩美好姻缘？我也不会告诉妈妈说这是好消息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只等薛蝌与邢姑娘进京了再看吧。”薛姨妈接着问道，“你所谓的坏消息又是什么？”
宝钗眉头紧蹙，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搞得薛姨妈都有点紧张了，毕竟宝钗平时情绪稳定，可没这样低落过。
并且以宝钗踏实稳重有主见的性格，有什么事儿竟让她愁眉不展的？
“女儿怎么了？不能与妈妈说吗？”
“妈妈怎么看宝玉的姻缘？”
薛姨妈当即心领神会地道：“哦，原来女儿是为这事儿烦心，难怪，难怪！”
忽然又想到女儿说这是“坏消息”，不由得神情一紧，莫非宝玉拒绝了女儿？
一念及此，薛姨妈忙又问道：“女儿为什么说这是坏消息呢？”
宝钗直截了当，不无避讳地反问：“妈妈觉得宝玉会选择什么样的姻缘？选择金玉姻缘还是选择木石姻缘？”
薛姨妈知道金玉姻缘自然指女儿宝钗与宝玉，而木石姻缘指黛玉与宝玉。
这两对儿姻缘在贾府都被人议论过。
薛姨妈一听就头痛。
明白人都知道宝玉心中最爱是黛玉，他们两个心有灵犀最为默契。
然而，要说宝玉不喜欢宝钗，对宝钗没有感情，薛姨妈也不认可。
如果她是宝玉，会如何抉择呢？
薛姨妈想了想，摇头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宝玉会怎么选。”
宝钗苦笑一声：“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选，所以尽说些胡话。”
“宝玉说了什么胡话？”薛姨妈忙问。
“说既要金玉姻缘，也要木石姻缘，这还不是胡话？”宝钗没好气地道。
“宝玉想两个都娶吗？”薛姨妈愣住了。
“八成是那样想的。”宝钗回答说。
说八成还是有所保留，她本想说百分之百就是那样想的。
薛姨妈紧锁眉头，可正妻只有一个，娶两个叫哪门子事？
两个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总不能一个妻一个妾吧？且不说宝钗、黛玉两个姑娘能否接受，礼节上也说不过去呀。
难怪女儿愁容满面说是“坏消息”。
“女儿没问他想怎么处理？”薛姨妈道。
“我没搭理他就走了。”
“可女儿一天比一天大了也是事实，逃避不是办法，终究需要面对。”
“妈妈觉得可以接受两个都娶吗？”
“你该先听听宝玉怎么说。”
“我不想听。”
“宝玉近来行事神乎其神，女儿也看出来了，或许他有独到的见解呢。”
“这种事儿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别说我不同意，林妹妹就能同意？”
“女儿虽然亦是有主见的人，可你觉得宝玉近来的所作所为，你能想到吗？”
“……”宝钗无言以对。
“所以，妈妈以过来人的身份，还是想劝女儿几句，还是先与宝玉坦诚沟通，问问他有什么好主意。”薛姨妈语重心长，“毕竟如今谁也做不得他的主了，原来还指望你姨妈，可现在女儿也看到了，宝玉想做什么谁都阻挡不住。别说你姨妈，就是老太太，我看都不能做宝玉的主了。”
“当然我不是指责宝玉不孝顺。”薛姨妈话锋一转，“老太太与你姨妈管不住宝玉是因为宝玉成熟了，有自己的主见，而且总被证明是正确合理的，让人哪有资格管？所以你姨妈对宝玉基本撂手了。”
“这样一来，女儿更需要与宝玉坦诚地沟通交流，与其他人说都解决不了问题。倘若只一味拖延逃避，恐怕越来越难解决，对女儿也更为不利，毕竟女儿是女孩儿家，又长了宝玉两岁。明白吗？”
薛姨妈可谓苦口婆心。
劝说宝钗先别急着反对、逃避，而是要与宝玉坦诚地沟通交流。
问题终究需要一步一步解决，知道难就搁置不管肯定不是办法。
宝钗姑且听者，内心依然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