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偷鸡不成
凤姐是个有心人。
当她得知东府那边因发放年货而起了争执，最后酿成打架斗殴事件。
一打听，原来打架的是贾芹与贾蔷，基本情况是一个想免费索取一个死也不给，两个人谁也不让，对骂干起来了。
这两个人凤姐相当熟悉。
当初的工作，一个看管水月庵，一个看管梨香院，都是凤姐给安排的。
所以相对于不怎么熟悉的宝玉，贾芹内心更加惧怕一向狠辣的凤姐。
再加上凤姐一来就对着他叱骂，让贾芹不禁陡然生出几分胆怯之心。
只好垂首低眉地回答说：“听见这边府里通知我们领东西，我就来了。”
凤姐一听，更是来气儿：“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知道两边府里发放年货的规矩吗？这些东西原是给你那些闲着无事没进益的叔叔兄弟们，那两年你闲着，我也是给过你的，如今你在家庙里管事，已经比不得往年了，怎么还跑来领取年货？”
贾芹苦着脸道：“二奶奶，我家里的情况你最清楚，人口多费用大，所以……”
“放你娘的屁！”凤姐都没等贾芹说完便直接打断骂道，“族中比你家人口多费用大的一抓一大把，你竟敢来糊弄我？”
“二奶奶，我……”
“你给我闭嘴！”凤姐再次霸气地打断。
比起宝玉那看似温和的责问，对于贾芹而言，凤姐给他的又是另一种压力。
只听凤姐又叱骂道：“你在家庙里干的事儿，以为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里，僧尼的分例银钱都从你手里过，自然也是爷，没人敢违抗你。你手里有钱，离我们又远，你就称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你还敢在我面前哭穷？”
贾芹红了脸，不敢吱声。
凤姐又戟指怒目地责斥道：“本想着今年事儿多，没时间搭理你，来年再回你宝二叔，叫你回来，你可倒好，自己送上门，刚好今儿你宝二叔也在，我便当着他的面革去你的水月庵管事一职。”
“二奶奶，我错了，饶过我这次吧。”贾芹当即跪倒磕头求饶。
“问你宝二叔，看他饶不饶你。”凤姐怒道，“非得将你糗事公诸于众，给你几分颜色，你才知道进退，没长进的东西，还敢跑到这边府里与人争吵、打架。”
贾芹这才真正害怕起来，凤姐居然做不得主，将他的命运交到宝玉手里。
而他刚才对宝玉大不敬，显而易见表现出了敌意……这不是完蛋的节奏？
“你哑巴了？”见贾芹不吭声，凤姐又怒道，“让你求你宝二叔不想求是吧？”
“不是，不是，二奶奶。”贾芹忙道。
“那你在想什么？”凤姐喝问。
宝玉笑了笑，接道：“他在想现场还有没有人站出来帮他说几句好话呢。”
贾芹听了，不由得一愣，这话正说到他心坎儿里去了，他就是那么想的。
想着与贾蔷争起来的时候，背后支持他的一大片，这时候却寂静无声。
竟没有一个人为他说句话。
难道又不想领取年货？
难道不为族长鸣不平了？
难道不担心来年的大整改？
刚才为他助威呐喊的人，这会子怎么突然都不吭声像死了似的？
凤姐没好气地哼道：“就这样，还敢奢望有人站出来帮他说几句好话？”
贾蔷忍不住插了一句：“二奶奶，刚才声援他的人确实很多。”
“是吗？”凤姐当然知道贾蔷为宝玉暗中做事一节，问过贾蔷后马上转向众人，“你们谁觉得他争得有理打得有理？”
现场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敢搭话。
贾芹的心哇凉哇凉的顿时想哭，原来都是一帮没义气遇事就跑的家伙。
“他哑了，你们一个个也都哑了？”凤姐抬手，伸指逐一扫过众人。
终于有人开口：“没有，没有，我们也觉得他年轻气盛做事鲁莽呢。”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第三第四个……
“贾芹就是有心贪心不足。”
“他家里人还不如我们多，每月不仅有分例，听说还能落到不少好处呢。”
“就是，如果他都有资格领取年货，那我们族中还有几个不能领的？”
“即便有资格领，蔷哥儿说不能，也别出手打人嘛，就是年轻气盛了。”
“可不？领年货就说领年货的事，怎么还糊里糊涂扯到珍大爷，就是不对。”
“嗨，这不是没落到好处，急眼了，所以胡扯，想争取更多的人支持他吗？”
“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呀！”
“……”
“……”
你一句我一句，现场瞬间变成了批斗贾芹大会似的。
贾芹傻眼了，想死的心都有。
这些都他娘的是什么人呀？翻脸比翻书还特么快，王八羔子，狗娘养的……
贾芹心里将数落他的人骂个千百遍。
然而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那么多人声讨他，让他一张嘴怎么辩？
怪只怪自己眼瞎心盲，怎么相信这一帮乌合之众？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还是求宝二叔，看能否原谅我吧。”贾芹心想，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事儿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人心更不是。
凤姐是个急性子，对着贾芹吼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现在你也看到了听到了，有谁支持你在这儿胡闹？”
贾芹磕头如捣蒜：“宝二爷，这次我是猪油蒙了心，不该来领年货，更不该与人争执打架斗殴，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宝玉趁此机会，朗声说道：“我希望所有人都以此为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这些年货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我们这个大家族，如今的日子虽然比从前难了一些，但怎么说还过得去，天底下有多少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家？”
“鄙人不才，今年虽然剥夺了一些人的利益，可扪心自问，也为大家创造了许多挣钱的机会，除了园子里的暖棚种植技术，香皂肥皂我需要人送出去，报社杂志社更是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
“你们问问自己，努力争取过吗？又想过学好一门吃饭的本领吗？看，今儿东府这边发放年货，你们都来了。”
“对，这些年货是免费的，但我不希望有手有脚健康的年轻人来领，像贾芹这种人居然也来，我都想抽他。”
“都说我们家族已经没落了，可你们有没有扪心自问过，为我们家族贡献出你们能贡献出来的那一分力量吗？人人都想索取不想努力，家族又怎么可能兴旺？”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担心明年的整改，可我要说的是，整改势在必行，不努力就没有好日子过，也不配过好日子。”
“鉴于贾芹今时今日的行为以及他过往的表现，我宣布革去他水月庵管事一职，不是还扬言揪出谋害珍大哥的幕后黑手吗？我也给他这个机会，限定他三个月内揪出幕后黑手，否则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贾芹听了，如同五雷轰顶，当即吓傻。
凤姐原本只说革去他的水月庵管事，却没想到宝玉变本加厉。
不但革去他的水月庵管事，还责成他去揪出谋害贾珍的幕后黑手……
他也只是嚷嚷，贾府那么多嫡派子孙都望而兴叹无能为力不了了之，让他一个远房子孙又有什么办法？
况且他又哪里不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只不过想借这事儿压压宝玉的气势，最理想的结果是宝玉知难而退满足他。
却哪里想到宝玉非但不满足他，还说要抽他，偏偏让他揪出幕后黑手。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被宝玉推了下去吗？
他哪有能力又哪敢去揪出幕后黑手？
小道消息他多少也听到一些。
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贾芹心下大乱，鬼哭狼嚎地说道：“宝二爷，不要呀，我知道错了。水月庵的管事我可以不做，但别让我去追查幕后黑手，我何德何能，没有这个本事儿呀。”
“这不正是你想做的事儿吗？我当然要满足你。”宝玉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是他们怂恿我做的事儿，可他们惊动宝二爷、琏二奶奶，转头就不认了。”贾芹抬手指着围观的族人。
“你说是谁？”宝玉轻轻地问道。
“他，他，他，还有他，都怂恿我……”
话音刚落，被贾芹指的那一堆人都怒气冲冲地道：“你可不要乱指？谁怂恿你？分明是你自己想占便宜，抱怨宝二叔剥夺了你不少好处，又不肯给你安排更好的差事，所以借机撒泼闹事儿。”
“就是，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别拉我们下水，反咬我们一口叫什么事儿？刚才我们都声远蔷哥儿呢，怎么你以为都是声援你吗？你在水月庵做了多少坏事，是要我们一件一件数给大家听？”
贾芹气得咬牙切齿，竟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晕倒在地。
围观的人还有大声嚷道：“装，你就装吧，可能装了，这会儿指定装死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