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小花,在细弱的躯干上孤独的伫立着。
淡黄且枯萎,一阵风就可以将它彻底摧毁。
白渊渟注视着这枝小花,平凡的花瓣上注定要挥发着平凡的香味。
一点点的清香,一点点的优柔。
剩下的全部都是不合时宜。
“崔老板,你这里是不是没有小一点的花盆?”
“你想不想知道你师父是因何而死?”
“因何而死?”
“答案就在你的面前。”
“这就是东枯?”
崔师羡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如果这只小花有剧毒的话,现在捂住鼻子已经迟了。
所以白渊渟又仔仔细细地嗅了嗅花香。
“我很想相信你说的话。”
“越聪明的人越难以相信他不愿意相信的东西。”
白渊渟承认。“那我们现在是不是马上都要死了?”
“你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不必废话,白渊渟已经明白了。
“看来单单一只小花不能怎样,但如果配上了茶水就会变成剧毒。”
“你很聪明。”
“听你这么说,大概是我说对了。”白渊渟现在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运气很好。”
“是我的运气很好。”崔师羡喝了一口杯中酒。
白渊渟的眼睛在流转,停在了那只小花上。
小花依旧在微风中轻轻飘摇。
“看来茶叶是致命的,酒却是良药。”
“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只不过是从我见到了小花之后,才看到了你咽下杯中酒。”
“现在你算是通过了我的考验。”
“那奖品是什么?”
崔师羡从怀中取出一包油纸,递给了白渊渟。
白渊渟记得这个味道。“这是昨天我吃的糖?”
“总是喝酒没有什么好处,不如吃点糖。”崔师羡现在打算走了。
他带着红润的双颊扬长而去。
只有留恋不舍的太阳,还陪着白渊渟徜徉在醇香的杯中。
……
如果几句话非要分成上下两部分来说,才有神秘感的话。
那么上半部分在山顶上说,下半部分在暗道里说便是非常合理的。
暗门都是通往暗道的。
否则就不是暗门。
白渊渟正在慢慢的走,他不知道这条小路还要转过多少个岔口。
他也不知道在前方带路的人是否还能够再带他离开这里。
直到间断的火把不再间断,空气中越来越感受到热。
这讨厌的油烟味告诉了白渊渟,前方就是路的尽头。
石头做的墙,看起来很坚固。石墙上的蛛网,好像是刻画在石头里面。
面前只有一个铁笼子,崔师羡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了多时。
他没有在无所事事的等待着,而是在聚精会神地擦拭着铁笼子里的盒子。
银色的盒子被火把染成了暖色,就像是涂上了一层猪油。
火光却没有温暖铁笼子,这让白渊渟的指尖触及到边缘的时候感觉到一些出乎意料的冷。
大门被关起来了,现在谁都已经退无可退。
崔师羡转过了头,手里也多了一个盒子。
白渊渟还来不及好奇,盒子就被推到了白渊渟的面前。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十张银票,每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这是真的银票?”白渊渟从来没有见过五千两的银票。
“一点心意,中原的钱庄皆可通兑。”
白渊渟叹了一口气。“看来瘦死的骆驼依旧是比马大。”
“狡兔也有三窟。”
解释的合情合理,白渊渟点了点头。
虽然他很想反驳崔师羡,但是他不想反驳银票。
现在崔师羡手里又有一个新盒子。
随后又像上一个盒子那样,被推到了白渊渟的面前。
这里面肯定不会再是银票了,这一点白渊渟可以确定。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不会想到盒子里面是一只手。
一只断手。
对这个结果意想不到的不仅仅是白渊渟一个人。
在盒子被打开之前崔让站在一旁从未发出一丝声响,甚至安静的足以让白渊渟忽略掉崔师羡的身旁一直站着一个人。
但现在这两个人都已经注意到他了,因为他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这是他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只手。
“这能代表什么?”白渊渟在问。
“这是唯一的线索。”
“难道这是「银香社」?”
白渊渟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银香社是几十年前在江湖中凭空而出的一个组织,又过了不久变成了江湖中人茶余饭后的闲谈。
有的人闻之色变,也有的不以为然。
这三个字传遍了江湖,但是却没有任何线索证明他们存在。
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一个显着的证据,前提是白渊渟愿意相信的话。
崔师羡却不怀疑,他每个月被刮走的银票是真实到不能掺一点假的。
“每个月我都要向他们上交一万两银票。”崔师羡慢慢坐了下来。空洞的眼神泛滥着怒火,也夹杂着恐惧。
在火光之下更明显的,是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如果你这么在乎钱的话,就不应该如此吝啬,何不多找几个帮手给你看家?”
崔师羡抬起头。仿佛是如梦初醒一般。
白渊渟知道这是在取笑他。“看来你试过了。”
“你以为银香社是一般的地痞无赖吗?”崔师羡摇了摇头。“普天之下有能力应付银香社的人又有几个是我能惹得起的?”
一个格子因为只顾着偷听别人说话而走神,突然间露出了缝隙。
白渊渟顺着声音转过了头,即使是在昏暗的暗室之中,小格子缝隙露出的珠光宝气也能清晰看到。
“至少你不缺银票。”
“实际上下个月需要上交的银票现在还没有凑齐。”
白渊渟拉开了刚刚在偷听的格子,取出了那颗明晃晃的珠子。
“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拼命地说自己一无所有。”
小格子现在可以闭合了,原来之前是因为塞的太满了。
“这个珠子起码能卖上几百两吧。”
珠子在白渊渟手里把玩,而吓得崔师羡连忙站起身来。
“小心,一定要小心,你一定要记住这个珠子是从哪个格子里拿出来的。”
“有什么区别?我不过就是拿出来看看而已。”
“每一个格子都有一定的东西,多了或者少了都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知道这些东西也与我无关就行了。”
“难道放在你庭院暗道之下的宝贝都是别人的?”
“如果我说是的,你不会很奇怪吧?”
“那我拿走一两个,你也不会介意吧?”
崔师羡抢先一步夺走了白渊渟用指尖夹住的珠子,在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来的格子之前,竟用袖子擦拭了好几遍。
“如果你想今天就死去,你可以试一试。”
“你留着这句话,到时候对银香社的人说不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对他们说?”
“所以他们就被你吓怕了。”
崔师羡摇了摇头。“他们跟你一样不相信我说的话。”
“这并不意外,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不过你比他们强的一点,就是没有笑我是个疯子。”
“可能是我没有幽默感。”
“所以你还有手。”
“什么手?”
“就是桌子上这样的手。”
白渊渟注视着桌子上的断手,胃中泛起了一丝丝恶心。
“现在我很想知道这些宝贝是谁的。”
崔师羡伸了一个懒腰,他对这些问题有些疲倦。
“我猜你也不想在今天死去。”
“这句话我已经听见你说了两次。”
“如果你继续追问下去,我还会说第三次。”
“这个密室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
“你的意思是说凭我们两个人完全不能把你怎么样的意思。”崔师羡再顺着语境往下推测。
白渊渟没有说话,不说话有很多种意思。
此时此刻的意思是代表白渊渟正是觉得如此。
“现在你转过头看。”崔师羡向侧方一指。
“看什么。”
“看没看到一幅画?”
“我只看到了一张纸。”
“如果你听说过叶长明,你就应该知道他的画必须要用一张纸遮盖起来。”
“难道他的画害怕人?”白渊渟已经揭开了面前的纸。
“是人害怕他的画。”
崔师羡觉得自己这句话已经有些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