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能流向哪里,白渊渟非常清楚。
除了曾经的夏意,如今好个秋。
苦乐和尚没有故意隐蔽的太久,独有的香味让白渊渟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追上了他们。
烤鸡依旧是苦乐和尚的拿手好戏。
“我正在思考如何离开这里,便有人给咱们送船。”
“是你们。”白渊渟即使轻功不凡,衣角依然有水。
好在这里有火。
“我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和尚,骗人的本领却这么强。”
“我没有骗石古四剑。”
“那石古四剑为什么会被骗走?”
“是石古四剑自愿上当。”
“这个说法很新鲜。”
“我对他们说,我打算骗你们颜无顾正在与里面的人动手,生死未卜。”
“他们相信了?”
“没有错。”
“或许你也在骗我。”白渊渟笑道。
“我没有想到的是石古四剑,竟在早年间也受过元宝和尚的恩惠。”
“所以一切都立刻变得非常简单,金石窟内只有颜无顾很得意而只有我很担心。”
苦乐和尚点了点头。“你准备何时动身?”
“去哪?”白渊渟突然失忆。
“回天山派。”苦乐和尚在帮助他恢复记忆。
“我改变主意了。”
“变成了什么主意?”
“刚刚我狂奔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要累的不行,让我赶回天山派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意志不坚是一种缺点。”
白渊渟并不想否认。“所以我打算和你们一起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前往雍京。”
“你要与我们同行?”
白渊渟拍了拍腰间。“你放心好了,这一路上我不会让你破费的。”
“跟着我走可能会很危险。”
“我曾有幸目睹过你的轻功和武功,绝非等闲之辈所能接近。”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能十二个时辰都睁着眼睛。”
“确实是这样。”白渊渟一时间也想不出第二个的名堂。“那么只有一个办法。”
“愿闻其详。”
“下马作威。”
“如何下马作威?”
“让他们不敢去看,看了也不敢去想,想了也不敢去行动。”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是好人吗?”
“什么是好人?”苦乐和尚在真挚的询问。
“就是能忍则忍,能退则退。”
“那不是好人,那是窝囊废。”
“你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我认为我不是这样的人。”
“恰好我也不是。”
“那我们现在就走。”苦乐和尚扔掉鸡骨头,熄灭了木头。
马车虽然不太好找,但只要有银票就不会太难。
前方路途虽远,但他们更不嫌慢。
风声传的很快,这一路上的江湖人士都知道了一个和尚一个美人和一个小白脸的故事。
白渊渟为此特意买了一面镜子。他发现近日来的风吹日晒,已经让自己的肤色变得不是很白。
马车已经换了几次,一次比一次好。
身后的人也换了几次,一次也比一次好。
直到他们觉得已经足够好的时候,就开始不再注意自己露出了马脚。
三个人在傍晚刚刚住进这座小镇里唯一的客栈。
白渊渟正坐在条凳上,头对着门外。目睹着有不到十个人带着雾霭,正好前来。
“诸位客官是来住店还是吃饭?”伙计在问。
“先吃饭,再住店。”
“对不住各位,小店屋少已经满了。”
为首的一个男子笑着扔下了一枚三两的银子。“我看你们这个小店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而且我们不差你银子。”
三两银子至少能顶得上这间小店小半个月的收入。
老板实在是不忍心拒绝这些银子,而且楼上的屋子还有五间无人入住。
“这样的话……”老板回过头。“我看你们都是江湖中人,途经此处不如互相行个方便。”
白渊渟正在玩弄着茶杯,晃动着茶水。他早已预料到老板一定会见钱眼开。
虽然他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留下了十两银子,包下了这间小店两天。
或许再加点钱就可以解决争端,但是白渊渟不想加钱。
“我记得我们早有约定。”
“那不是……那不是我觉得不会再有人来了么。”老板倒是坦然。
白渊渟懒得跟老板废话。
他抬起了头,对着站在他面前的江湖人道:“这里的屋子确实还剩下几间,可是我已经包下了这家店,你们请便吧。”
站在最前面的人依旧保持着风度。
“兄弟,我看不如行个方便。”
“不行。”
“我们只住一夜,明日天亮便动身赶路。”
白渊渟转动着茶碗,审视着面前。“你们要去哪里?”
“去给我的师父祝寿。”
“祝寿这事我熟,不知贵派是?”
“你他妈又算老几?”一群人之中已经有人开始生气。
但是领头的人还没有。
“在下门派凋敝,不值得夸口。”
“原来如此,贵派传授的是刀?”
“你怎么发现的?”
“我看你手里拿着刀。”
“兄弟慧眼。”
“那为什么除了你之外,其他人还有拿着枪和拿着鞭的呢?”
“因为……因为他们是跟着我去拜师的。”
白渊渟把茶碗转到了之前第一口喝水的位置,喝了第二口茶水。“回去吧,我看你们的师父什么都教不了你。”
“出门在外,话可不能这么说,任谁家的百年门派都是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领头人不仅不退,还坐在了白渊渟对面。“我看兄弟一定是名门正派,眉眼之中的傲气真是逼人。”
“你真是去祝寿的?”
“我去祝寿顺便带着兄弟几个前去拜师。”
“三两银子可不少。”
“确实不少。”
“可你的衣服并不好。”
领头人低下头,看着身上的破衣烂衫发笑。“在下平常风吹日晒做些小买卖,买好衣服也会弄脏。”
白渊渟在考验他们的同时也在考验自己。
是否是自己过于小心,是否自己过于以貌取人?
但白渊渟是有理由原谅自己的。他见识过连死都不怕的人,他深知怎么谨慎都不过分。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留下吧。”正在白渊渟摇摆之际,苦乐和尚从楼上走下。“出门在外,给别人一个方便就是给自己一个方便。”
他倒是会做人。
夜已经放下,老板点燃了两倍于往常的油灯后算了三次今日的账。
他在今日收了十两银子之后又收了三两银子,他决定从此不再相信福无双至的老话。
白渊渟还没有睡,他坐在条凳上。
看着门外的光景在渐渐缩小,直到伙计完全的插上了大门的木板。
今夜看起来再没有人。不仅是今夜,这几日几夜都没有人。
这很好,但很令人不安。
“刚才那些人在做什么?”白渊渟在问苦乐和尚。
苦乐和尚正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像我一样。”
“或许他们在养精蓄锐。”
“或许他们就是习惯早睡。”
“你不担心?”
“他们不像坏人。”
“看来这里面只有我像坏人。”
“因为坏人喜欢晚睡?”
“我们已经走了三四天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
“看起来他们已经知难而退。”
“那你祝你好梦。”白渊渟推门而出。
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苦乐和尚和白渊渟的两间屋子已经把水诗衣夹在其中。
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显然还有窗户可以用来行动。
夜已经深沉,白渊渟正在回忆着自己已经失眠了几个时辰。
直到听到地板上因缝隙而撬动。
“你要做什么?”白渊渟在问一个黑衣人。
“我去解……手……有……什么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但为了你的安全,最好还是不要吓到我。”
回过头。
窗外有火光。
那便是楼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