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生物防治3
七个人吃了三十斤小龙虾,最后还叫了十斤。
一顿胡侃,饭后都有些困了。在车上小眯了一会儿,下地,车子已经开到另一个镇子的郊外区域。
道路旁是水草地、水与泥分不清,下去肯定踩一脚泥。
水草地过去一千米的地方有一群孩子,坐在一边野钓。
一行人换了雨鞋,走过去查看。
多数是半大孩子,五六岁到十五六岁居多,一根捡来的树枝,削成平直状,绑上一根粗线,放一个钩子。钩子里放上挖得蚯蚓,就这么钓小龙虾。
七人看着孩子里的桶或麻袋子,算下来有不少。一人抓个一到三斤。
若是傍晚收工,少得有三四斤,多得能有八九斤。
“都是掉小龙虾的。”江焱笑道,“这可比咱们有经验多了。”
这群小孩拿个塑料袋放地上蹲着坐水洼边,背心、裤子与皮肤都黝黑,找不出白亮的地方。脚丫子不穿鞋,直接踩在地上。若是用手搓,能搓出一斤泥。
农村的孩子动手能力强,钓虾、掏鸟蛋、抓知了,都是一岁就跟着村里的哥哥们看着。
女孩子早慧,从小就得跟着干活,她们挖野菜、割猪草牛草、下地插秧收苗都是一把好手。
小水塘不大,聚集了十几个野钓的。这头是小孩,对面是大人堆。
两三个大人分开坐着,鱼竿是真正的鱼竿,基本都是自家做得,不是买得。
江焱一脚深一脚浅蹚过去,视线在水溏子里打转。水很浅,小孩也能直接下水。视线能直接看到水里欢腾的小龙虾在觅食,吃着小虫、小鱼。
走到对岸,看一眼大人的桶里,只看到一条鱼,一斤左右大,其余都是小龙虾。都有小半桶水桶的量。
“老弟,问一声,你这是从什么开始钓的?”
“从早上就开始钓了。”
“早上几点?”
“大概九点十点的功夫。”
粗略算一下,四五个小时,钓了十八只小龙虾。
小水塘没有水草的面积大约在3亩地,被水草掩盖的地方无法估算,这片水草地太大了,是片荒地,附近没有种地的,只有附近村子过来钓鱼、钓虾的。
“你们每天钓,一天能钓多少?”
“一天七八斤、八九斤,多得时候十五六斤也钓过。”
“那想你们这群人天天钓,能钓多久?”
“都可以钓,一直都可以钓。整个暑假这群娃娃都可以钓。”
“什么时候感觉钓得虾少了?”江焱换个说法。
“九月份、十月份。那个时候虾少一些,可以钓螃蟹。我们这边的螃蟹也好吃。”
野钓少有人聊天。对于没见过的人,野钓中年人知无不言。
江焱大概整理一遍:这群人一天十个小时的钓法,从六月份到九月份,可以一直钓,小龙虾不会少。
换句话说,这片水草地养着远大于被钓走的小龙虾量。
七人陆陆续续分开调查。有人和小孩套话,有人尝试在水地里抓小龙虾,有人顺着水流的方向不断前进,找到一条沟渠。又沿着沟渠不断前进,在视线范围内成为一个小点点。
“江组长!嘿!”生物学家招手。
江焱还在谈话了解情况,听到招呼,抬起沾满泥水的雨鞋往前跨过去,“怎么了?”
“有虾!好多虾!”
江焱听到小龙虾,立即跑过去看,“塔塔”的踩水声不断响起。
江焱冲过去,只看到有一条沟渠,水流“哗哗”流着,水流速度挺快,两边野草横生,中间只有苔藓与垃圾。
“哪啊?”他什么都没看见。
生物学家拿一根棍子压着草,露出草下的生物。
“哦?”江焱低头仔细看,伸手拿棍子将旁边的草都压低,看着密密麻麻挤着得小龙虾,颜色与草根草泥混成一体,不把草打下来看不到小龙虾的大钳螯。
“这么多。”江焱招呼,“再看看。”
两人顺着沟渠继续看,其余人见此又有人过来看,小孩也跑过来看热闹。
江焱与生物学家顺着沟渠不断往前走,一路看到小龙虾,这条沟挺长,往前走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
“诶!”小孩大声招呼后面的“大哥”,叽里咕噜大声喊着什么,是当地方言,江焱等人都听不见。但是看对方比着的手势能猜出是说。“这里很多虾,快来”一类的话。
不一会儿,那边垂钓的小孩和大人过来了几人。
江焱与生物学家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又走到一片水草地,沟渠与水草地混成一体,不再有清晰的线。
“小龙虾的密度不小。”江焱说。
生物学家点头,“一路上没看到什么大雨,只能看到鱼苗。可能是小龙虾吃了鱼苗。鱼的孵化时间大概在四到六曰,小龙虾的孵化时间是在春天,比鱼快了一两个月。一两个月大,小龙虾不大不小,正好吃得就是鱼卵与小鱼。”
没办法,小龙虾杂食性太广了。饿急了眼吃同类的品种,不是那么容易灭绝的。
江焱思索着,这个密度太够呛了。
两人往回走,看到一堆小孩下沟渠要抓虾,不断用手抓。这群小孩虽然年龄小,在抓虾这块已经是一把好手。
大人也跟着下去捡虾,手不断往草下乱抓,每次都能抓到几只上来。
“这里这么多,不会是有人养虾吧?”江焱思索着。
“没有。”大人立即说,“有人养,还会允许让我们抓吗?”
这密度太大了。
第一只小龙虾是哪来的?
江焱追问,“这附近有人养虾吗?与这篇草地相连?”
大人思索,“好像没有。”又用家乡话问小孩。
江焱这才发现他们的方言有些熟悉,有些像上海话,又有些像江西话。
“前面有个养虾户,与草地不相连,但是河水是同一条。”大人指着方向,“从这里走,开车大概十分钟,你问养虾的杨老二,就知道在哪里了。”
江焱点头,道了一声谢,往回走,准备聚集一块回去继续看。
看到微生物学家抓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什么?”
“我买了他们钓的虾。”微生物学家打开袋子,里面除了虾还有薅下来的水草与泥土。“回去后可以检测虾头部、尾部的金属成分,做一个比对。”
思虑周到。
江焱又见几人陆陆续续抓了一些东西。
“看。”土壤学家抓着一把田螺,特别大个。四个田螺有手掌大了。
“福寿螺,这地方很多吗?”江焱诧异。
福寿螺同样是入侵生物,以植物与腐肉为食,食性很广。
“不少。”微生物学家说。
生物学家解说,“按理说福寿螺与小龙虾不可能同存。如果说小龙虾有什么天敌,福寿螺算是一种。小龙虾会吃福寿螺,福寿螺会食用水体有机质和浮游生物,造成水体有机物变少,影响水草。初次之外,小龙虾虽然也吃福寿螺,也吃水体里的小生物,与福寿螺的食谱部分重叠,从而影响小龙虾生长。”
江焱听出了意思。
生物学家看一眼周围,“看来是这片水草地孕养这些底层栖息生物的生物量大,在一定范围内允许二者同存。”
林学家听到讨论,过来补充,“不止是水草地的原因,还有人。”指着林草地东方的方向,“那边有人在抓福寿螺,抓了卖给饭馆。一天价钱还不少。有人的干预,福寿螺与小龙虾才能同存。“
生态系统挺完善的。
林学家看一眼微生物学家的袋子,“哟,不少。”
微生物学家指着最大的孩子,“一元一斤呢。”
林学家点头,“会做生意。”
一块钱不少钱,换成小孩爱吃的辣条。这些小龙虾能换来一大袋辣条。
辣条对小孩可是流通货,让小孩跑腿买东西,只需要说给他半根辣条,他就能屁颠屁颠跑腿。
江焱说了养殖场的事,“那家养殖场可能是这附近最早出现小龙虾的地方,这里的小龙虾估计都是那边跑过来,然后繁殖长大的。”
“一块过去吧。”林学家大喊一声,吆喝着剩下的几人回来。
一行人上车,顺着东边不断赶,打听一位姓杨的养虾户,很快绕过去。在外面便能看到用网围起来的水域,时不时能看见翻腾的小龙虾黑色的壳。
密密麻麻都是虾。
江焱亮出身份,“我们是过来调查的,想问问你这片水域是连接前面那个村子的水草地吗?”
“那我不知道。”老板摇头,“我只管养。”思索了片刻,找来自家婆娘用家乡话对话,争吵片刻得出结论,“那边好像好早就有小龙虾了。我们是前年才开始种的。那边早就有小孩钓鱼钓虾了。前两年还听说有小孩在那池子里淹死了呢。”
老板又与自家婆娘大声嚷嚷着,最后确认,“是前年的事。”
有小孩被淹死这件事做记号,他们说得话可信度便高了。
林学家问,“那儿还淹死人?”
看着都是草地。
“那儿只是看着浅,你根本不知道哪一家忽然深了。人就陷进去了。这种事没几年就有。大人还好,高些。小孩一线进去人可能就没了。每年大人都警告不要去钓虾,还是有那些不听话的去。哎,这种事管不住。”
江焱思索着,又问,“这条河上下游还有养小龙虾吗?”补充道,“还有福寿螺。”
老板娘立即点头,但她倚靠在门口,并不说话,神情间有些畏怯。
老板答道,“有,五六家吧。”
老板娘立即用方言说话,语速很快,听不明白。
老板立即补充,“不止。就我们这个小镇有五六家,往西走,还有不少。再往前走,鄱阳湖那边更多了。”
江焱诧异,“这是长江分支?”
老板点头,“是分支。水流不小呢。划船可以直接过去。”
“哦。”江焱思索一会儿,“有没有租船的?”
“小船,我自家就有。但这么多人,够呛。”老板盯着七人。
车上还有两位司机。
老板娘又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老板提醒道,“隔壁也有。可以借隔壁的。”
江焱说,“要不要去看看?”又提醒,“想回去的也可以回去做实验或休息。”
“实验不急着做,一块看看。小龙虾本就危害水域,看看也无妨。如果长江流域就是小龙虾传播的主要方式,没亲眼看着也很合适。”林学家说话。
剩下的人点头附和。
江焱看明白了,他们这群人里他与这位林学家主意大,也有争强的意思,剩下的人都偏佛系,不争不抢,不冒尖不犯错,听安排。
虽然是好组织,但江焱在国外呆了几年,硕博都是宽松积极正向的氛围,还是希望大家主动性更强,活跃性更强。
“看你们自己吧。”江焱说,“或者有其他思路的也可以顺着做。”
土壤学家开口,“我想做小龙虾体内含量成分比对。我就开一个车子顺着水域,找小龙虾的地方整些夏和土。”
江焱点头,“拿我们可以顺着在水中配合你下几网,捞一捞虾。既可以测试水中小龙虾密度,也给你整一个水,土比对。”
“好。”
微生物学家立即表示跟着土壤学家一块做事。
海洋学家则更对水系这条线更感兴趣。
农学家对田感兴趣,做陆地这条线。
景观生态学家对水,陆两条线都感兴趣,犹豫不决。
“你跟着我们吧。”江焱替他决定,“水上视野开阔,拍水拍陆地都可以。你拿相机拍照。”
景观学家点头。
四个人走水路,加上老板和隔壁男人,两条乌篷船。
乌篷船,江焱没见过这种船,也没坐过。惊讶地发现里面还有一盏煤油灯,玻璃罩子看起来那么复古。
他有些不确定这玩意到底是旧时代的东西还是一直留存。
船是原始的人力操作,没有马达。
江焱帮着老板划一侧的桨,说着水上的事。
“这条船好多年了,从我爷爷手里到我爹,又从我爹到我手里。到我儿子手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用。”老板絮叨着往事,船悠悠转着。
夏天午后的天气说变就变。
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天不一会儿便聚集了乌云,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河泛起了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