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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救,就是一尸两命。」

他有意催促陈桐。

明明生杀予夺的不是自己,可陈桐总觉得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为了烤得均匀点,还被迫转着圈。她不知哪里让这破谈判人对她上了心,只能硬着头皮询问,“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从你在姚府救乐怡的时候。”

说起这事儿,谈判人北河也很郁闷。

乐怡之死是那一章的小高潮,虽然她以为是自己脚滑,但实际上是有人在姚苒经行的青石板路上做了手脚;而姚苒亲眼所见小丫鬟面色浮肿,脸色紫绀,死得凄惨,亦从此一病不起,心结难解。

姚府总管为辟邪,特意请人做法。他们把尸身沉入丘壑,钉上符咒,那憧憧鬼影在暮色时分和踉跄生人混在一起,从此成为姚苒每日夜魇的固定开场。

从此姚苒疑神疑鬼,再也不信任何人。

可当他第二天再看这段剧情,却发现大篇幅的梦魇莫名删除,在原本联系紧密的两段之间,凭空出现一句违和的“乐怡被发小宋之喜救起。”

由于所有名字都是系统生成,他翻遍脑袋也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剧情段落安插过这么号人物。只能灰溜溜地跑去前情回顾,拿着放大镜看了两遍,才在一个犄角旮旯找到一笔带过的城北宋工匠之女、早夭之人的替身木偶,宋之喜。

这个奇怪的角色,毫不遮掩,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挑衅第一作者的权威。

「救,还是不救?」

陈桐冷笑,“如果我不选呢?”

「那就继续蹲大牢,还可以升级得更“豪华”点。」

很好,这威胁非常有排面。

「于婶没着多少笔墨,也别想她会有多少善解人意的反转,你猜猜失魂落魄的她回到这里,看见本该蹲大牢的你站在她家的院子,会作何感想?」

对方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报应,只会觉得是宋之喜害死了阿月和孩子。凭什么她穿绫罗绸缎,而自家却只能粗布裹身?凭什么她无忧无虑,而自家却吃了上顿愁下顿?

是宋之喜自己找上门来的,是她在路上吓了自己的,不然,她哪有机会向她诈钱?而不讨钱,方翁不会传出“死”讯,也不会吓得阿月骤然生产……

总之,一切都是宋之喜的错,她一个富家小姐,为什么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为什么要到街上游荡?落单了就不能怪人家惦记,被惦记了全是她自找的。

陈桐:这强盗逻辑真是把爷气笑了。

“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嘛。”

有点脑子都知道不救也得救,他在试探什么?

「你是我笔下唯一的变数,给你写的东西一个也踩不上,我想,或许是碍于合同的放权,所以要征得任务者本人的同意才能为他们编上因果。」

陈桐听得一愣。照这么讲,446死得有点冤啊。前一组是被世界线追着绞杀的,到她们这一组就成征求意见了?

明明是同一个世界面,咋还两副面孔呢。

沉寂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那声音好像松了口气,如果没猜错,这人把自己的墓志铭都写好了。

啊不对,是宋之喜的。

「“彼时正值暮春三月,草木繁盛,唯独老树凋零枝叶,碾转枯黄,阿月每每路过,都有些叹息。夫妇俩接续的红绸还在枝头晃荡,一轻一拂,好似风也有了形状。”」

「“托老树的福,尽管过程艰辛,阿月还是平安生产。方父没在身边,她便看着老树给孩子起名。”」

「“她说,孩儿他爹把起名的权利放给她了,那就叫长青吧。”」

长青长存,阿月在感念那棵树。

那人一板一眼地念给她听,说到重点处似乎还会停下来观察一下她的脸色,好像在征求她的意见——

「“时间转眼来到四月,宋之喜请老花吃饭顺路经过方家杂院。刚好看见于婶抱着孩子在晒太阳。鉴于之前的过节,二者都不是她欢迎的人,自然是站起来就要走,可孩子不知怎么了,只要她一转身就哭个没完。”」

「“见状,宋之喜走上前,那孩子迫切地朝她张开双臂。”」

陈·藏狐·桐:“别太荒谬哈。”

这不是强制给她加戏吗?

陈桐可不想和于婶再有任何牵扯。

「都说了要接他的因果,不把你俩扯一起,怎么让一段话打两份工。」

陈桐:……

算了,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伴随最后一句的落下,腥恶血气形成一个螺旋,打着卷儿把颓丧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清澄澄的淡雅香气从远方传来,似乎若有若无地夹带一些缥缈的云雾。

逆此雾气而上,便是一座高山虚影,上生一棵隐隐发着辉光的树,树根比方家这个要粗得多得多,根须拾级而上,仿若攀登之状。

“那也是你写的?”

「什么?」

欧珀一样的璀璨树影随着孩子的清亮啼哭,缓缓隐去。好像有什么东西与树影一同消失,陈桐失落下来,“哦,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一片常见的山丘不过百米高,昙花一现的虚影,也许是那方家小儿的福源。

一切都很美满,只有陈桐心里没有来得发闷。

“可算是生了,母子平安呐。”接生的邻里街坊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直打发着小孩去给于婶送信儿。

屋外的醉酒产婆也被郎中细心包扎,似乎有些信息时差,她一度要跪下,朝方家的院门磕头,直言对不起于婶和孩他妈。

余晖尽数洒向院子,阿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有片树叶打着旋儿飘向她。

伸手接下,那片叶子半黄半绿,看不出来源。

阿月笑着留下眼泪。

“谢谢你啊。”

……

陈桐拎着冷硬的饼子走在狭长的胡同里,清亮的月光水一样拉长她的影子。她像小时候那样回头,却没有陈妈在她身后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实则担心女儿会不会害怕。

「你可以回家了。」

码了一天字的北河解决了心头大患,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但他发现这个奇奇怪怪的任务员依旧抬着脚往乐迢牢狱的方向去,不由出声提醒。

陈桐闷闷不乐,“于婶撤诉了?”

「她着急看孩子,哪顾得上你,就是方伯要晚点,他得表演得像个“福大命大,人生赢家”的样子。」

“哦,挺好。”

除了她有点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