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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馆,楚云疏扶着竹影坐在牛车上,往城东的瑶玉楼走去。

刚刚大夫的话,他如何不清楚,只是他不相信,天下之大,会没有办法医治好竹影的腿!

牛蹄子“哒哒哒哒”一下一下砸在青石铺的路面上,亦像是一下一下砸在人的心头,沉闷的紧。

从医馆出来,竹影就觉得“姜二小姐”情绪不对。

饶是他再迟钝,也能感觉到姜二小姐的不开心和自己的断腿有关。

沉默良久,竹影忐忑的开口宽慰:“二小姐,我的腿没事的,就算瘸了也没关系,瘸了又不是死了,不用担心。”

楚云疏皱了下眉,恶狠狠的凶了回去:“说的什么狗屁混账糊涂话?什么叫瘸了又不是死了?!你知道……”

你是我的近卫,是和我一起从小长到大的朋友,亦是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知道,你因为我变成了现如今的这副模样,我的心里有多难过嘛?

这些话,楚云疏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抿了下唇,语气放轻了几分:“你这样若是叫殿下知道了,你知道他的心里会多难受嘛?”

竹影喉间哽咽,黯然的低下头。

他沙哑着声音:“二小姐,您在主子的心里,一定很重要...”

楚云疏不解的回头看了竹影一眼:“为何突然说这个?”

竹影浅浅笑了一下:“天云盟是主子不到万不得已时的退路,他连这个秘密都告诉你了,说明他已经把你当做了他最重要的人。”

楚云疏眼睫一颤,不禁扯了下嘴角:“或许吧……”

以前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岁穗,如今出了事,他才意识到自己会因为一个人乱到哪种地步。

上一次他这般方寸大乱,还是在母妃离世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未及冠,这些年他一直以此为借口,说服自己当时的失态只是因为心智尚未成熟,若是放到现在,他一定可以更好的处理当年的那些事。

可事到如今,面对岁穗的这件事时,他才明白,原来这些年,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竹影不禁问道:“二小姐,倘若主子真的还活着,你会嫁给他嘛?”

啧,竹影这人。

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闲心在这关心他呢?

楚云疏白了竹影一眼,发现他好像看不见之后,楚云疏没好气的把自己手边用来遮光的草帽扔到了竹影的脸上:“话多。”

竹影不禁笑了起来。

这是楚云疏来边境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竹影的脸上有了别的表情。

看到他笑,楚云疏的眉眼也松动了几分。

竹影以前是多么爱笑的一个人,那么的不着调,那么的憨,可现在……

楚云疏扯了下嘴角:“来日殿下娶我的时候,我跟殿下说,让你坐主桌。”

竹影“噗嗤”笑出声:“好,一言为定。”

主子身份尊贵,他的婚宴,定是宾客如云,多的是身份贵重的人坐主桌,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护卫去坐。

虽然知道“姜二小姐”这话是在宽慰自己,但竹影还是生出些期待,期待主子还活着,期待来日主子大婚,还期待,自己真的能坐上主桌...

到了瑶玉楼,楚云疏扶着竹影歇下后,又离开了客房。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楚云疏先是交代客栈掌柜,按时送饭去客房,之后便离开了客栈,隐入了北门镇人最多的集市。

暴雪停歇后,百姓们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生计。

日前还白雪皑皑的街道,如今已经遍布客商。

只见楚云疏犹如一只灵活的蛇,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家成衣铺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楚兆宁派来跟踪他的两个暗探在铺子外的不远处等了近两个时辰后,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当即跑进了成衣铺子里找人。

铺子不大,一共两层。

两个暗探一人一层,很快就把铺子里寻了个遍。

确认把人跟丢了,两人脸色大变,当即跑出铺子分头开始找人。

只是这茫茫人海,人一旦跟丢,想找到岂非那么容易。

彼时,楚云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站在成衣铺子对面的金玉轩二楼窗前,目光深深的看着两个暗探如无头苍蝇一样在街道上乱窜。

那日从大本营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身后的尾巴,他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让这两人放松警惕。

只有甩掉了尾巴,他才方便去做一些不能被楚兆宁知道的事。

眼看两个暗探就快要离开了自己的视线,楚云疏随手从面前的柜子上取了一支珊瑚钗,随即付了钱离开了金玉轩。

从金玉轩出来后,楚云疏一直悄无声息的跟着这两个暗探。

这两人几乎走遍了整个北门镇,还在瑶玉楼蹲守了三四个时辰。

直至第二日天明,两人看到竹影独自一人走出客房,去到集市上买东西,方才脸色难看至极的放弃了蹲守,准备回去领罚。

殿下交代过,一定要跟紧此人。

现在人跟丢了,他们定吃不了兜着走。

北门镇大营。

楚兆宁震怒:“人跟丢了?!一个女人你们也能跟丢?!”

他将手边的茶盏扬了:“废物!都是废物!本王养你们有何用!”

两个暗探脸色铁青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眼看楚兆宁动了杀心,跟在他身边的陆清抬了下眼皮,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个暗探一眼。

须臾,他重新拿了个茶杯放在楚兆宁面前,给他续上一杯茶:“殿下息怒,那女子身手不俗,就连属下也吃过她的暗亏,他们二人会跟丢,想来也并非全然都是因为疏忽职守。”

听陆清这么一说,楚兆宁眯了下眼睛。

他捻了捻手心。

那日被“姜岁穗”刺的伤,痂还未落,现在摸起来,凹凸不平的,还有些痒。

是了,“姜岁穗”连他都可以伤到,想来是身手不错的。

只怕是她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派人跟踪她,只是一直隐忍到今日回北门镇才把人甩掉。

所以她接下来想要干什么呢?

楚兆宁摊开掌心,盯着那条细长的痂,若有所思的皱着眉。

良久,他舒展开眉眼,似笑非笑的弯了下唇,对陆清勾了勾手指:“陆清,你且附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