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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上的水已经烧得滚烫。

沈灵怀将拿出两只茶杯,开始进行盛筱淑能看懂但是做不到的点茶艺术。

“自然是见见阿辞了。”

“你若想见他,只要说一句话便可以了,不是吗?”

“那不一样。”

沈灵怀摆摆手,他身边的侍卫上前,递给她一把伞,做出了“请”的姿势。

这是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

盛筱淑没办法,她也打不过,但是观察周围,除了沈灵怀本人和几个侍卫,确实再没有别的人。

在谢维安可以轻松应对的范围内。

她叹了口气,丢下一句话,“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只是逝者逝物不可追,你所想的,已经不能得偿所愿。那何不珍惜眼前,别再一错再错。”

说完也不管沈灵怀有没有听进去,她撑起伞往竹林深处走去。

方才赶她的两个侍卫跟在她的身后,应该是为了保证她不乱跑。

还真是“贴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刚才和沈灵怀说的那句话,是她在《命理天书》里看见的。

她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仅仅从这句话里也可以窥见沈灵怀心里的执念并不在现在,不在这辎阳城,而在那她不曾参与过、不曾见证过亦不曾听闻过的,有谢清辞的遥远过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的执念才能在经年之后还要染上献血才能平复。

但是……

盛筱淑终究希望最后是个好结局,毕竟她不想看见谢维安难过的样子。

和着“噼噼啪啪”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她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面前是一个清致淡雅的小院子,隔着门能看见卧房、宽阔的长廊和一个两层的楼阁。

院子里还种了不少花,从长势和模样来看,却不像是一年都没人打理的样子。

看来沈灵怀即使不来这里,也会让人好好收拾着。

盛筱淑又叹了口气,回头一看。

发现跟了她一路的两个侍卫此刻却停在远处的小路拐角上,并没有跟过来。

这样也好。

她推门而入,走进这个谢维安和沈灵怀曾经共同住过的地方。

而另外一边,听了盛筱淑的话,沈灵怀久久沉默无言。

直到亲近的侍卫提醒他道:“大人,水已开了。”

他这才回过神,炉上的滚水翻腾着,不时溅出来,又消失在通红的炭火里。

“那件事也同她说了么?”

这声低语隐在喉咙里,即使亲卫离得很近也没听清,不由问了声:“什么?”

“没事,我的客人何时到?”

亲卫道:“我们是出发后半个时辰才将消息放出去的,按照马车的脚程,应当也还有半个时辰才对。大人要不要先去能避风的地方休息一下?”

“不必。”

沈令怀摇摇头,“他来了。”

亲卫一愣:“这不可……”

一句话没说完,漫天的雨声里忽然夹杂了一道并不和谐的马蹄声,正朝着此处急急而来。

亲卫猛地回头看去,一匹黑马冲出雨幕,仿佛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马上的人裹着薄薄的防水布,扬襟下马,动作丝毫不因这漫天风雨而有所滞碍。

他惊了一下,直到人走到面前了才想着拦。

“站住,来者……”

“流影,退下。”

他身后的沈灵怀忽然开口道:“这是我的客人。”

谢维安绕过面前的侍卫,将身上的防水布揭下来,即使披了这布,但是身上还是湿了大半,他浑不在意,一屁股坐到了沈灵怀面前。

看见备好的火炉,他皱了皱眉。

沈灵怀道:“流影,你先退下。”

片刻过后,这座风雨里的小亭子里就只剩下了谢维安和沈灵怀二人。

谢维安问:“阿淑呢?”

“许久不见,右相大人怎么还和从前一样沉不住气?”

沈灵怀倒好茶,给自己和他都斟了一杯,然后才道:“我让人带她去小山外了,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

“后续如何,这不是还要看你我谈得如何吗?”

谢维安接过那杯茶,往竹林深处看了一眼,阿淑如果在那里的话,现在确实是安全的。

那颗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一半。

他看向沈灵怀,忽然道:“你的病情加重了。”

沈灵怀笑笑:“毕竟是那位圣医说过活不过三十岁的病,满打满算还有三年,提前有些症状也是寻常的。”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何还要掺和进这些事中来?”

“正因为命不久矣,才要尽快将想做的事情做完不是吗?阿辞,你知道的,我所图不多,只不过几条人命,几座城池。说来这些在咱们那位陛下眼中,恐怕是一挥手就能拂去的尘埃,你为何要来阻止我呢?”

谢维安垂眸,深沉的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些话在我心里已经憋了许久,今日你在,便都说与你听了吧。”

沈灵怀捂着小暖炉,缓缓道:“当年侯府变故,你年龄尚且幼。我却清楚,所谓的贵妃殁逝、老侯爷忧思成疾,甚至大公子战场牺牲,都不过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谢家的阴谋。”

谢维安扣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曲了一下。

“你多年在朝,身居高位,对当年的事情应当有所了解了。不是吗?”

“我知道。”

谢维安这句话声音压得很低,附在雨里几乎听不清。

但是沈灵怀却看明白了。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要将身上那股温和和病气的布帘彻底撕开,露出凌厉锋锐的底色。

“你不知道。”

谢维安并未做什么辩解。

若说之前他还有几分怀疑,现在就是确定了。

当年侯府落魄,朝中落井下石者无数,更有甚者反过来帮着侯府的敌人对付自己曾经的主子。

在这辎阳死去的人都是在危难后陷害于侯府之人。

当年大徵战乱,西南部敌军步步紧逼,云麾大将军于西南一带构筑防线死战不退,最后却因几座城池的人私自截下大半军粮,导致军队溃败,间接导致了云麾大将军后来战死沙场。

云麾大将军——谢维安的大哥,便再没能活着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