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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的夜里,盯梢的线人来报,道是云越趁着四下无人私自进入秘库,被巡逻的侍卫锁在了里头。

不一会儿,侍卫匆匆来报,说是秘库进了贼人,如今已被擒获,关在内里,等候王上发落。

荷钰眯起眼,随侍卫引领来到秘库外头,待门上魔锁解开后进去一看,云越正镇定自若地站在那,而一旁架上,那把红光大弓弓弦已断。

看一眼后,何玉很肯定地对荷钰心道:

不是他干的。

侍卫拜了一拜:

“王上,卑职深夜巡逻时,眼见云越大人趁着秘库守值更换之际私闯秘库,云越大人是魔界之客,又是王上贴身护卫,卑职不敢贸然出手,只能自作主张暂且将其困锁,禀告王上发落”

云越出言解释道:

“方才我预备歇下,小奴却来敲门,道是王上危难,命我速来秘库一趟,待赶到时周遭无人,情形本是蹊跷,但彼时我顾不上其他,推门进来,四下无人,而此弓已然断了弦”

何玉透过荷钰的眼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云越……

他一定是担心自己又像上次那样被红弓之力引得走火入魔吧?

荷钰别开眸,唤来传话的小奴,小奴却说今夜一直在和同伴浣衣,并没有去找过他,那位同伴被召来,替她作了证。

云越一言不发,十分淡然,看来的目光中有一股信与不信的探寻意味。

荷钰扫过一圈,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

下一瞬她突然往侧边甩出一袖,给那两位小奴接连呼了一巴掌,轻而易举地将她们掀翻在地,看懵众人。

两人匍匐跪地,惊讶而不解地问道:

“王上恕罪!奴婢不知说错什么,做错什么,竟惹得王上大怒”

荷钰近前俯身,捏紧了发话之人下巴:

“还在这跟本王卖乖吗?你可知,一柄弓最重要的部位是何处?”

小奴转了转眸,忍着疼痛答道:

“奴婢不知,求王上赐教”

荷钰凌厉起神色:

“谅你也不知,否则怎会如此愚蠢,栽赃嫁祸却漏洞百出!云越出自擅弓的云夷族,若他要破坏此弓,定然不会挑弓弦下手,弓弦没了大可再换,可承力之处一旦破坏,弓才算废了!”

此言一出,跪地两人霎时奋起反击,荷钰迅速躲了过去,随后云越和在场几位将士一同出手,终是拿下两人。

一人恶狠狠道:

“白羽,你永远别想掩盖杀害先王,取而代之的事实,众臣皆心知肚明,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那些刺杀、阳奉阴违、背叛,就是最好的证明!”

荷钰坦然自若,冷冷看着。

另一人怒气汹汹道:

“白羽,自你称王后作威作福,祸乱魔界,还以血洗魔界耻辱的名义于民间征兵练兵,预备向天界起战,名义虽好听,但实则不过是要搭上所有人性命去为你的仇恨作战罢了!你残暴不仁,视人命如草芥,我诅咒你像你们白羽族一样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在场几名将士皆是若有所思。

何玉听这恶毒的诅咒,不自觉颤了下心神。

云越施法堵住两人的嘴,略使眼色,让人将他们带了下去,见荷钰黯淡神色,恍惚入神,关切道:

“没事吧?”

她回过神,摇摇头,屏退跟随左右的侍女,走出秘库,一下就隐入到没有星辰的暗夜之中。

云越放不下心,追了上去,在她身后几步远处保持距离默默跟着,恰到好处地陪伴着。

至寝宫门口,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云越,今夜恐将是个无眠之夜,我打算破戒喝一杯,可否作陪?”

何玉心疼不已,重新掌控身体后荷钰神经一直紧绷着,在复杂的人与事面前不得不保持警惕,为避免误事,向来是滴酒不沾,但现在看来,刚才那番言论属实对她产生了影响。

云越不说二话,颔首答应了。

桌前,待侍女上了酒及小菜后,他先于她拿起白玉酒壶,豪爽地斟满两杯,举杯邀饮。

荷钰端起酒杯,与他碰杯过后仰头灌下,酒过喉头,辣咧了嘴,酣畅淋漓,欣然一笑。

她紧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下肚之后,再没方才的畅快之感,想倒上第三杯时,却被云越夺过酒壶。

“好酒需细酌,如此方能品其醇香”

他给她慢慢斟了半杯,边动作边道:

“说起来人也如酒一般,酿造多年,情谊深厚,非轻易所能动摇,胡渊之事我已查清,他核查的那批武器入库前就被调了包,那几个风林村人串通一气故意陷害,贼喊捉贼,才有这一出”

她轻轻嗯了一声,再没什么大的反应,看得云越有些疑惑了。

她似笑非笑,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把玩酒杯,道:

“我知道,在那几人一同咬定胡渊时我便猜到了七八分,在凡间走这么一大圈,我怎会不知?只是……”

她两颊微微红晕,挂着淡淡愁容:

“只是此事能证他人包藏祸心、污蔑陷害,却不能用来证胡渊的忠心,人心是会变的,若只有从前种种,我能确信他会一直忠于我,可再见面,发生了太多事,一切已物是人非”

她无奈一笑:

“其实他们说得都对,暴戾不仁,为所欲为,是我,搭上魔界万躯对抗天界的,也是我,为了复仇,我就是这么不择手段、在所不惜”

云越注视而来,流转着如星辉般的眸色:

“复仇之事,我经历过,最是明白,你所要对抗的天界积蓄多年,通天仙者无数,更有修行已入化的天尊,若不聚集所有力量,又如何能多一分胜算?或许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你,都在劝你放下一切,但我…会陪着你……”

云越……

何玉凝视着这双眸,觉得他不像在说谎,如果真是说谎,怎么能透出一股相惜相照之感?

荷钰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记得曾有一人也说过会陪着我,可暗里却瞒下所有真相,让我继续忍受无数仙族人倒打一耙的屡屡复仇,云越,若你所指也是这样的相陪,我倒宁愿你真诚以待,但,无论你是劝是阻,都不会动摇我的决心”

何玉想起故人及过往,心头隐隐作痛。

云越端起酒杯,淡淡然道:

“话语轻重及真假,唯时间可证,正如这酒一般,多年沉淀,终化为每一口芬芳馥郁,相信假以时日,你会将一切看个清楚明白”

说着他灌了一杯。

荷钰淡笑不作声,拿起酒壶,斟满了两杯。

酒过三巡,思绪不由自主飘逸,刻骨铭心的回忆再度袭来,将荷钰折磨得头痛欲裂。

云越关切查探,便见她揉着太阳穴道:

“白羽的悲鸣,又出来了……”

何玉吃了一惊,恍然大悟,原来她滴酒不沾的真正原因竟然是这个吗?

云越心疼得蹙起眉,思索法子,片刻后变出短竹笛,置于下唇轻轻吹奏起来。

笛声一出,混乱的思绪即刻停了下来,刹那间早已消失的感应竟然被悠扬之声短暂连结起来,荷钰和何玉都不由得心生触动。

云越……

抬眸相对,何玉心头隐隐悸动。

好像当初结下血契后他就越来越少吹笛了,应该是为了不打扰到自己吧?在一切接近尾声时还能再次听到,真好。

不一会儿后,云越眼中渐渐升起异漾,不断挥散着,但在韫色过浓前他别过眸,停下旋律,起身来到一旁窗前,稳定好心绪后,才又重新吹奏起来。

虫鸣以天然的节奏和着笛音,静谧又祥和,月辉洒落至墨色发丝及两肩头,将那抹挺括身形勾勒得格外俊逸。

荷钰支着脑袋,看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