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川没料到小鹿山康平会有这么细致的一面。
在他印象里，这名足球少年似乎爽朗有余，心细不足，这从后者虽然身为球社社长、球队队长，而社内日常事务，基本上由高田和美那名经理操心便能看出。
简单来说，他感觉，小鹿山属于那种粗线条的热血系。
于是被察觉到自己心绪的异样，林秀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定定地看着他，小鹿山康平也久久不语。
半晌。
“啊……虽然那么问了，但林君若真有什么心事，哪怕和足球有关，我也不是个合适的交谈对象啊。”
打破沉默的同时，小鹿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爽朗一笑。
“走吧。”
下意识地跟着起身，闻言，林秀川怔住了，“走？去哪儿？”
小鹿山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去找和美啊。”
“有心事，又和足球有关，和美是最适合谈心对象，最起码，我认为在神川，这种事没有谁比她做得更好。”
说着他笑起来，“对了，也不知道和林君说过没有，和美家是传承神社的，她周末、假期，都会穿上巫女服，在神社里帮家里的忙。”
“怎么说呢，其实我感觉她穿巫女服的时候，有些神神叨叨的……也不是说她穿成那样不好看啦……”
他忽然搔了搔脸颊，揉了揉鼻子，“但总感觉，那时候的她，说话有些不干脆，不像在球社里直来直去，感觉有点弯弯绕绕的。”
“那种说话方式，好像对神社的来客很管用，好几次去神社找她，我都能看到去很多人，指名要‘小和美’解签。”
他又笑着拍拍林秀川的肩膀，“不过，我带你不是去解签啦，而是谈谈心什么的，放心好了，不穿巫女服时，和美她说话还是很直接的，而且感觉也更有效。”
“另外，林君担忧的事情，想必和古城前辈有关，和美那里有几乎全国高中球员的资料，你和她聊这些，再合适不过啦。”
林秀川很是心动。
他其实有点感慨，发觉自己明明刚穿越没多久，便决定要享受现在这样的平淡日常，可言行举止，尤其是思虑上，总忍不住参照游戏里的经历。
这让他产生了很多思维盲区。
比如他之前思索深渊、古城亮的事情，只想到了自己去寻找答案，搞得他和水谷唯像是什么谍报人员一样，拐弯抹角地进了上牧的档案室，看资料看得像在偷情。
现在想想，其实按照小鹿山说的，身为球社经理，收集比赛对手信息，是高田和美职责所在，他现在又算神川球社半个社员，既然想知道古城亮的事情，大大方方地去找去问就行了，实在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唉，这之前搞得，跟个刚来霓虹留学的华国人似的……
当然某种意义上，我的确是那种情况就是了……
暗叹一阵，林秀川念头通达起来，他看向小鹿山微笑种带着关切的表情，也是笑了。
“好，那就拜托小鹿山，还有高田同学了。”
“哎，说的哪里话，我们现在都是朋友了，不是吗？”
摆摆手，小鹿山忽然想起什么般，建议道：“对了，干脆趁这次，我们改下对彼此的称呼吧。”
“我呢，以后就直呼你秀川了，你也叫我康平就可以，当然你继续叫我小鹿山也可以，其实我自己感觉，我那个名字没有秀川你名字好听，也没有我这个姓好听。”
“哦对了，待会儿见到和美，你也跟我一样称呼好了，和美的性格很爽快的，她早就当你是朋友了。”
感觉到少年发自内心的善意，林秀川脸上的笑意禁不住更浓。
“好，没问题，那么……”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下意识去摸口袋，发现并非自己的来电，再看向小鹿山，见他已经掏出了手机。
并没有急着接通，看了下来电显示，小鹿山失笑。
“真是巧啊，你看我们刚说到和美，她就打过来电话了。”
说着，他解开锁屏，点下应答，把手机往耳边放，继续笑言，“我其实有时候就在想，和美经常兼职巫女，会不会有点占卜的能力？”
“喂，和美，你是不是猜到我和秀川要去找你啊？这么巧就打来电话了，你在……”
前半句话，他是和林秀川所说，后半句显然是在问高田和美了。
林秀川本也在笑，但他很快不笑了，他看到了接通电话后，小鹿山脸色的变化。
小鹿山的笑容，和他的话语一样戛然而止，凝重之色，一点点爬上他一贯爽朗的面庞。
片刻后。
“……真的假的……我不是不信，但是……不允许？”
“怎么可能，我交过申请……对啊，你也收到了啊……”
“经费？等会儿，什么经费？开学会议上不是说……”
“哦，嗯，好，嗯，我知道了……行，我们两个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手机塞回兜，小鹿山康平紧绷了会儿嘴唇，又长出一口气。
“切……”
低低地唾了一声的同时，他猛地朝前冲了几步，飞起一脚，飞溅起一片翠绿中夹杂着异样枯黄的草叶。
“……走吧，秀川，我们……去一趟综合体育馆。”
他没有等待，步伐紧促地向前走去。
他的话语和举动，林秀川看在眼里，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猜测应该有些不妙的事情，他没有多问什么，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小鹿山也小跑了起来，与他并肩时，林秀川眉头微蹙，心中沉思。
申请……经费……会议……到底怎么回事……
……
一路小跑的两人，最终停下脚步的地方，在“综合体育馆”顶楼。
顶楼名为“综合舞室”，这一层有着神川中学面积最大的活动场地，场地内没有内墙，只有支撑柱，整个楼层是完全打通的。
地板是软胶质地，颜色是柔和的青蓝，三面墙壁均是玻璃，玻璃明亮，玻璃前是半人高的压腿杆。
这样的结构，是为了方便社团举行人数较多的排练，常来这里的有舞蹈社、礼仪社，散打、空手道、柔道等社团。
虽说有着自己的场馆，有时有表演赛需求的话，他们也会来这里，请有经验的舞蹈方面老师指导，以取得更好的观赏效果。
这段时间，神川球社里，以小鹿山为首，男生这边主要忙着练习，女生便是在高田和美的带领下，在这间舞室练习啦啦队的舞蹈动作、阵型排列。
这些女生本不是专业舞蹈社团，对舞室的要求本就不大，林秀川依稀记得水谷唯提到过，她们这一个星期，主要先在社团活动教室，或者操场上讨论完基本动作，简单试一试后，才会来这边，花个半个多小时看看效果。
他还记得，最近似乎没有什么舞蹈方面的比赛，各种舞蹈社的训练也不频繁，就算是常来练习的礼仪社，也不会受神川球社这边的影响，毕竟这层楼都是舞室，场地面积足够两三个社团一起活动了。
也就是说，在这里练舞，社团和社团之间，不太可能发生什么冲突。
然而，他和小鹿山还没到达顶楼，还没见到舞室的玻璃门，还在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时，便听到了室内传出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