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茶连夜进宫。
看门的侍卫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毕竟寿宴已经结束，没有拜帖和皇帝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入宫。
可阿茶是堂堂的神女，今日的事众人也都听说了。
是皇帝都捧着的女人，谁又敢阻拦？
万一神女有什么急事，被他们耽误了......这项上人头还想不想要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放人。
先让神女进去，再紧急去通报皇帝。
按照今晚神女当着皇帝的面将他娘打了都没事来看，神女想要夜游皇宫也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陌北躲在远处，看着阿茶十分轻松地就进了皇宫。
耳边忍不住响起阿茶刚刚所说的话：我会让你亲自手刃敌人的。
他的唇角忍不住缓缓勾起来。
未来似乎变得越来越好，最渴望的事似乎触手可及。
真好啊。
一切真的在好起来。
他终于看到了希望。
陌北换了个姿势，默默的藏好了自己的身影。
他会在这里等阿茶出来，再带她回家。
.......
阿茶进了皇宫后，就直奔摘星楼而去。
她耽误太久了......
不过好在她这颗神药是真正的神药，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
毕竟十万积分呢。
因为清楚摘星楼在哪个位置，阿茶走得很快。
她不见到皇帝。
她知道，从她入宫的这一刻开始，就会有专人去紧急通报皇帝，无论皇帝睡下了没有，都会被唤醒。
而按照皇帝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他一定会立刻摆驾前来见自己。
然后想着在自己面前刷好感度，增加他可以拿到长生不老丹的机会。
为了不产生多余的麻烦，阿茶决定去见秦清月这件事越快越好。
早点见面，早点道谢，早点给神药，早点离开。
避免见到皇帝后心情不好。
要不是陌北暂时不能露面。
不然入宫后的这段路她都不想走。
陌北的天赋不能被任何人所知，毕竟当年太后是杀人灭口。
她肯定不希望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个浅显的道理那个老太婆肯定清楚。
阿茶暂时不希望节外生枝，再多出什么麻烦。
刚好拓跋俊的认弟弟仪式还没办，干脆就不办了。
太后当年杀了那么多人，万一记住了他们彼此相似的样貌，疑神疑鬼怎么办？
这后宫的女人，大多擅长没事找事。
暂时还是不要让陌北见人。
等她安排好了一切，再给太后一个惊喜吧。
虽然楚月今天走了太久的路，有些疲惫了。
但她向来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上一世游历世界，再艰苦的环境她都待过。
即便有点遗憾陌北不能送他。
但——
区区多走几步路罢了。
很快，阿茶就到了摘星楼附近。
摘星楼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湖。
湖水波光粼粼，惨白的月光顺着涟漪缓缓荡漾开，就好像一块碎掉的镜子，从不同角度折射出不同的光，好看极了。
这一刻，这里仿佛仙境一般。
一切都宛如闪闪发光，有着朦胧的薄纱，一切看起来都美得不真实。
阿茶来不及多看两眼，直接朝着摘星楼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阿茶原本以为这里一定会有人看守，可是来到这里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摘星楼也没有任何防护，楼梯大门就这么大大地敞开，似乎任君前往。
阿茶没有多思考原因。
秦清月本就是中立之人，和任何人都没有矛盾，还为了守护大兴付出过不少。
但凡不是个傻子，也犯不着没事想害他。
摘星楼是真的高。
阿茶一圈一圈地向上爬。
总觉得没有尽头。
爬了一层还有第二层。
一层接一层。
跟无限套娃一般。
无穷无尽......
阿茶累得只想翻白眼，今天这是什么事啊，人果然不能得意忘形，要不她也不至于这么来回跑，现在还得爬这么高的楼梯。
这个楼梯真的是人造出来的吗......
敢问一下它的尽头在哪里？
她今晚是来这里当特种兵的吗......
阿茶一脸生不如死，毫无留恋的表情，继续向上爬着......
终于，三四十分钟后，阿茶爬到了楼顶。
她累得双手扶膝，气喘吁吁。
忽地，一抹亮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缓缓地抬起头。
一轮明月乍然映入眼帘。
这里离月亮很近很近。
就好像近在咫尺，伸手可触。
阿茶一时间愣住。
她从未见过如此明亮，巨大，皎洁的月亮。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它。
它实在是太好看了，就仿佛是梦里面加过无数层滤镜的月亮。
似乎连上面坑坑洼洼的陨石坑都能看见。
阿茶盯着它看了一会，猛地反应过来，她是来送药的，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
待她刷够了皇帝的积分后，她随时可以来这摘星楼玩，不急于一时。
这般想着，阿茶移开了目光，四处打量起来。
她看见有个小胖子正坐在天台处，一只脚悬空在外，一只脚只是随意搭在台上。
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茶皱了皱眉，再次四周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秦清月。
这里的空间很小，大概是一间普通卧室的面积。
中间像是一个茶室，最中间摆着一个类似祭台的东西，上面有个碗。
而四周都是屏风，屏风可以完全拉开，和外面的走廊连在一起。
走廊也可以称之为天台，是完全没有防护的，也就是说多往前走几步就会掉下去。
这是一个扫视一眼就能尽收眼底的地方。
秦清月确实不在。
而一路上来的楼梯也不存在别的房间，也就是只有这么一小间小小的屋子。
阿茶有些迷茫，她记得秦清月向来是不下摘星楼的，一年都不会下去几次。
那这会会去哪里呢？
其实一开始阿茶还有些不理解。
一直把自己困在这么一片小天地，不会觉得无聊嘛。
可是现在阿茶懂了，谁特么愿意每天上上下下这么多楼梯啊。
感觉跟徒步爬了泰山一般。
但是这会秦清月不在.......
阿茶微微挑眉，朝着小胖子走去。
这小胖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呆滞，一脸惆怅，像失了魂一般。
他整个人一动不动，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脯，阿茶都会以为他只是那蜡像。
“喂，你坐那里不怕掉下去吗？”
胖子听见声音眼神微微闪动，呆滞机械一般地转过头，瞥了瞥阿茶，然后又将脑袋转回去了。
冷漠，无视。
阿茶愣了愣，走到小胖子身边，蹲了下来：“你这个位置很危险啊。”
他靠在一个石柱边上。
再往前一点点，就有掉下去的风险。
而且高处不胜寒，这里的风也很大，他的衣服被吹得呼呼作响，可他依旧无动于衷。
小胖子没理她，眸底没有任何光彩，跟个活死人一般。
他的眼眸没有任何聚焦，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
他似乎沉浸在剧烈的悲伤里，哪怕只是闯入这片天地，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递来的绝望。
阿茶歪着脑袋。
一个小小的孩子，悲伤什么呢？
把自己整得跟吸毒男人没钱买大烟了一般。
果然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她在系统日志里搜查起来，终于在只言片语中找到了关于这个胖子的记录。
就只有一句话，秦清月死的时候，他接手了师父的衣钵。
看日志显示，秦清月还有不到五年的寿命。
自己这颗神药送得真是及时啊，不然他再过五年就会因为身体机能缘故枯竭而亡。
阿茶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掐了掐小胖子的脸蛋，似乎想摇醒他，让他别在发呆了。
“别人跟你说话的时候要学会搭理，你这样一言不发很不礼貌的，你师父没教过你吗？”
听到师父两个字的时候，小胖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眸光透露出一丝胆颤，但很快又恢复如此，又是那副死气沉沉，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是阿茶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小胖子的反应，她立马皱起眉头，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师父去哪里了？”阿茶掰正了小胖子的身体，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错过任何情绪。
果然，小胖子每次听到师父两个字的时候，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他师父出事了。
阿茶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我是神女，你知道神女吗？神女可以预言一切，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你快告诉我你师父怎么了，我这里有神丹一枚，可以救他，但是你得快点说.......”
“你应该不希望你师父出事吧？你快告诉我你师父在哪里，他只要吃下这枚神丹，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阿茶语速很快。
她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但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的神丹可是系统认证的药效，一定可以起死回生的。
就连现代医学都束手无策的急症，它都可以妙手回春。
所以......
秦清月一定没事的.......
许是阿茶的目光太过炙热。
又或许是阿茶的话那般坚定，慷锵有力。
小胖子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
他打量着阿茶，看看了阿茶很久，才胆怯地说道：“你，你......就是神女姐姐吗？”
阿茶用力地点点头：“是，我是，你可以跟任何一个人打听，如假包换的神女。”
小胖子的眼眸滋生出一抹希望，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天上的星星。
可是转而这抹光亮就黯淡了，就好像陡然熄灭的烛光，只剩下漆黑。
他分明已经张开了嘴，却又缓缓地闭上了。
阿茶皱着眉头，目光澄澈真诚地对上了小胖子的眼睛，忍不住催促道：“你不想救你师父吗？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我可以救他的.......”
小胖子看着阿茶许久，许久，最后小声怯怯地问道：“如果......师父已经死了.......你也可以救他吗？”
阿茶的瞳孔猛地放大，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
为什么秦清月会死？
他不是仙门的人吗？他不是会算卦吗？
系统日志里不是说了他五年后才会死吗？
为什么......已经死了.......
.......
隐隐的.....
阿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心脏猛的停顿了一下，像是血液凝固了一般，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刺痛。
是的，如果她不存在的话，秦清月可以活到五年后。
她，是变数。
他为了救她，伤了根本，所以.......
所以那天晚上他的手才会那么冰.......
所以他看上去才会那么虚弱......
所以，他才会絮絮叨叨那么多，因为他怕今后没机会说了.......
所以他才一路都在回忆，试图告诉阿茶更多的信息，他其实是想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爱原主，他也在努力地守护着原主。
他是想让原主好好地活下去的.......
他的身体，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是干枯力竭了。
阿茶阖上了双眸。
当时没有察觉到的细节，如今想来，却显得那般明显。
一切都有迹可循，就仿佛摆在明面上，但她却没认真去看。
都怪她的大意，竟害死了一个人。
她不想为自己开脱，因为她自己非常清楚，那天晚上秦清月牵着她的手走了一路。
她能感受到他那冰冷的肤感。
就算她事情再多，就算她心存警惕，她都不一样拖到现在的。
在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应该去送药了......
她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把药送到秦清月手上，但她却为了自己的计划始终坐怀不乱。
这个人，救了她啊！
他还可能是原主母亲的昔日好友。
秦清月救她，也一定是因为这层关系。
她忽然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究竟在做什么啊......
秦清月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牵着她的手一定要安全地护送她回去。
而她呢？她分明那天晚上就察觉到了他的手那么冰凉，她都已经想到了他的身体可能不是太好，为什么不再多想一点.......
她要怎么对得起原主啊......
回忆着秦清月为原主做的事，阿茶忽地觉得喘不上气。
秦清月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救的人不是你想救的人！
你救错了人啊！
阿茶阖上双眸，整个人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她哑着嗓子闻到：“你师父......你师父是不是半个月前......离世的.......”
小胖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