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
其实，在云暗踏入大殿的瞬间，映入眼帘那一幕缠绵悱恻的画面，足以令她心如刀绞。
明明心知肚明，有些事，终是错过。
但该有的痛感，总不是一时半刻能消失殆尽的。
那个男人，她还爱着！
即便心寒、失望到，再升不起陪他哪怕须臾光景的心思。
爱情……总不是说消失就能消失的，总需要时间来沉淀伤口。
洒脱通透如云暗，身为局中人，同样做不到冷眼旁观如旁观者。
看到怀抱着别的女人的他，会心痛，会酸涩，会伤怀……
人之常情。
只不过，在现代时便以潇洒闻名的她，自是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云悠然的狗屁歪理之一：哪怕是被人甩得体无完肤，打折了胳膊往袖子里氽。再见面，你还是那个让前男友追悔莫及到捶胸顿足的，最美前女友！
曾经在华夏大陆，云暗总是以此调侃她，明明资深单身狗一枚，哪儿来的歪理邪说。
但不得不说，过往的恋爱经历里，云暗也始终奉之如圣旨。
别说，还真就有过前男友跪求复合的经历来着。
嗐，说到底就是些心里不平衡的人性所致。
他总希望，离开了他，你过得不尽如人意，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重要来。
然而，一旦发现你越过越好，他反倒觉得怅然若失了。
人嘛~分手后总会自带美化回忆的技能滴~
云暗仅仅用了一秒的时间，不动声色地深呼吸调息后，立刻恢复状态。
目不斜视，甚至连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径直快步走向帝昊天，站至他身边，压低声音嘀咕一句。
“姑爷，玖儿嘱咐我，你若离开玖城或我们所能驰援的范围，必须带走这一袋的丹药。”
帝昊天一听，立刻了然，遂弯下腰凑近云暗一些，两个人就在大殿上，毫不避讳地嘀嘀咕咕起来。
“你准备了多少丹药？”
“增灵丹、护心丹、破障丹皆有，袋子里的黑色瓷瓶为我的新产品，名为‘除魔丹’，若是军中将士有不小心着道儿的，一炷香之内服下，便能清除他们体内的魔气。
若是魔气旺盛，便回天乏术了，但能稍微减缓一些……痛楚。这袋子是空间袋，丹药数量足够三军全员人手一瓶的，姑爷放心发放。”
“你从啥时候开始准备的？那么大数量的炼制……”
“姑爷无需担心我的灵力补给，自是足够的，云暗不是傻子，定会先保护自己，再去保护旁人。九幽山上有玖儿移植过来的大量灵植，原材料足够。”
“那我便替将士们谢谢你了。”
“姑爷别客气，是云暗应该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确定是魔族有动静了？”
“不敢说十分笃定，但八九不离十。您便当以防万一，提前做个准备也好。”
“知道了。”
云暗在说话间，手指藏在袖子里悄无声息地掐诀，为二人布下个隔音结界。
冥界的基础知识——冥天诀之‘隐幕’。
顾名思义，一道无形的幕布，将二人圈在其中。
所以此刻她们在旁人眼中，只是很熟络地低声交谈，不仅无法听见谈话内容，甚至连半点二人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就像在看皮影戏似的。
高高在上的帝青缈，将云暗自进入殿内后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看得仔细。
哪怕他的手指仍旧覆在左如兰腰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暧昧摩挲。
可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从始至终都只能看到，那一道令他心心念念思之如狂的倩影。
她，似乎清减了些许。
并未如在宫中时那般绾发，而是率性至极的梳了个普普通通的高马尾。
少去了繁复累赘的一头金钗，她的辫子仅用了一根银色缎带捆绑。
衬得她美艳却婉约的瓜子脸，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飒爽英姿。
像个随时准备奔赴战场的女战士，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帝青缈突然就觉得，他……是否从未懂过她？！
思及此，他的心脏没来由地抽痛一瞬，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感觉自己，好像失去她了？！
“爱妃，既然回宫了，不如便回无极殿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帝青缈鬼使神差地将‘挽留’脱口而出。
在这一瞬间，他的女人眼中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从一进门开始，便全心全意地和摄政王商讨正事。
帝青缈并不认为那二人间有什么旖旎，肉眼可见的公事公办。
但他就是不愿云暗眼中没有自己。
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忽视，令他莫名紧张，令他心慌到呼吸都变得艰难。
“是啊姐姐，既然回来了，便不要走了。”灵妃适时出声，恰到好处打断了帝青缈的神情恍然。
更一瞬间阻隔了云暗的所有念想。
本来，她也没什么想法，更不会在这种事关玖儿‘大劫’的关键时刻，过多关注所谓的儿女情长。
没那个工夫，更没那个闲心。
于是，云暗敷衍至极地福身行礼，声音清冷淡漠，“谢陛下好意。悠然曾于臣妾大婚之时，与您求得一诺。”
“便是无论何时，只要臣妾想，就可以离宫。”
帝青缈一听，当即眼前发黑，足足稳了两息时间的气息，才堪堪能继续维持那副放荡不羁的表象。
“是！朕曾答应过皇婶。”他在此时此刻，甚至不敢直视云暗的双眼。
那双流转着潋滟风华的美眸，眼下却像是能洞悉一切，包括他的内心一般，令他无所适从。
“那还请陛下恩准，臣妾暂时居于玖城。”云暗仍旧半曲着膝盖，未曾起身。
她在以行动表达心中的执拗，帝青缈这一次，居然看懂了。
“好，随你吧……”
无力，强烈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帝青缈摆了摆手，觉得自己不想再在这大殿上多待片刻。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阻止，怕自己会忍不住撕开伪装，更怕自己会忍不住……随她一同离开。
无论是江湖即将波涛汹涌，还是凌风大陆风雨欲来。
这片天地都在悄无声息地风云变幻着。
他看得懂，心中分明。
能让皇叔如临大敌，能让云悠然足足消失在大众视野中许多时日，能让云暗不惜放弃他也必须留守玖城。
衍国的天儿……怕是要变了。
在这种时刻，他作为一国皇帝，哪怕是为了衍国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也必须坚守在宫中，直至最后一刻。
他，最是走不得，洒脱不得，快意不得！
以前，他一直以为云暗是懂的。
当然了，帝青缈不知道的是，云暗非常理解，甚至可以感同身受。
因为云悠然百年来都是这么过的。
但真正令她失望的，始终都是他的不信任，仅此而已。
就这样，他不说，她不问，几千年的沧桑变化，堪称鸿沟的代沟，终是令二人无言的错过了些什么。
最后的最后……
云暗转身离开，走得果断干脆，仅一个闪身，便原地消失于大殿门口。
直至此刻，帝青缈第一次了解，原来她，从来都是深藏不露，修为极高。
左丞相和左如兰同样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明确的忌惮之色。
这女人，比她们预想的要难测许多。
帝昊天也走得干脆利落，相似的脚下一动，闪身离开。
帝青缈走得恍惚，连自己是如何暖玉温香在怀，被灵妃半推半就着离开大殿的，都记不清了。
只是等恢复心思澄明时，他已经一个人，孤单的坐在无极殿那张温馨却并不奢华的雕花大床上，垂首凝噎。
这是她们成婚时的喜房。
如今，红绸依旧在，屋内却是再无半点儿喜气了。
满朝文武就在这样莫名尴尬诡谲的气氛中，各自懵怔着仓促离开，各自忙碌起来。
毕竟对于边关战事，属于臣子该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尤其以胡尚书首当其冲。
当晚便直接住到了户部公堂，点灯熬夜的加班，也是辛苦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