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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落在祝长煜的耳朵里,让他放声大笑。

“同样是皇子,同样生在皇宫里,有人日日被托举着长大,有人苟延残喘挨打受辱。”

“今日的封王你可曾听到,受宠的封地富饶,不受宠的却要在穷乡僻壤,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我的母亲做过错事,可为什么要连累到我的身上?我做错什么了吗?我自愿落在这世上?自愿投胎在这皇城里?自愿忍屈受辱地活着吗?”

“那个人,我们都叫做父皇,可我们的命运天差地别,我不嫉妒祝长鸿有疼爱他的母亲,可父亲呢?他做了什么?”

失职,漠视,不爱。

或许这没有天理可以讲,但落在孩子身上的伤痛切切实实。

更不能阻止,那个孩子在日复一日的痛楚中衍生出不满与仇恨。

“鞠娘娘的漫天大道理或许可以唬住你们,但糊弄不了我。”祝长煜再次恢复漠然,“她是没有害我,但她带走了父皇所有的爱,她也可以不做妾,却非要在深宫里搞什么情比金坚,她长青了二十年才落得这个结局,我甚至觉得便宜了她。”

“再惨烈的结局,曾经也痛快过,不是么?”

少年轻声质问,谈不上出色的眉眼中带着哀恸。

禁卫军统领失言。

也许在欺侮中长大的孩子,心里只剩下仇与恨,只想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慰藉自己僻静时流下的泪。

可皇权坚固,祖训方正,再多的不甘也难以撼动。

他只能望着这个也许会很出色,但被出身压死的皇子,轻摆手臂示意。

蠢蠢欲动的禁卫军冲上前,将祝长煜反身捉拿。

“殿下,不甘也没办法,太子已经册封,王朝需要能守规矩的人。”禁卫军统领轻声道。

随着李强也被羁押,剑尖滴血的禁卫军尽数捉拿,轰轰烈烈的皇权争夺似乎落下帷幕。

“真是没想到,这一波接一波,太多的意外。”

“我觉得鞠贵妃最可怜,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得到,还要误杀亲子。”

“她可怜什么啊,没人压着她做妾,还是二皇子最可怜,没娘疼没爹爱,还要被发配到偏远地方,搁谁不生气啊。”

人群议论纷纷,各自收拾烂摊子。

孙阁老被孙家人以最快速度送走,文武百官也都惊魂未定地离开。

姜笙终于能挡在五哥的跟前,长舒了口气。

“事情解决了?尘埃落地了?”郑如谦跟着拍胸口,“你说这些人怎么有那么多不甘啊,我就赚不着钱才不甘心,其他的过得去就行。”

说完还傻笑两声。

温知允在旁边抿着嘴笑,仍旧是一贯地寡言。

只有许默眉头微蹙,轻声道,“二皇子不像是能够束手就擒的人。”

他说的话,他的眉眼里,全都闪烁着不甘。

连匕首上都能下剧毒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束手就擒。

他的人生被稀薄到只剩黑与白,他的心尖上雕刻着不成功便成仁。

长宴握着太子册沉吟,“这要看谋逆罪的人要被关到哪里去。”

皇城里也有牢房,但通常用来关押后宫妃嫔,也就是俗称的冷宫。

皇族人犯罪一般会被送到宗人府关押,而宗人府在皇城外头。

两兄弟对视一眼,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剩下的禁卫军,穿过奉天广场,再追上羁押二皇子的禁卫军。

可还是晚了一步。

皇城东门,禁卫军统领带着数百手下,正在与前方上千人的队伍对峙。

本该被反剪双臂的祝长煜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侧是穿戴披风的方远,以及威风凛凛的守城军。

那本该守护皇城的军队,此刻竟然被策反,拥护起了谋逆者。

禁卫军首领目呲欲裂,怒斥道,“你们不要命了,竟然愿意跟随逆贼,这是诛九族的罪名。”

“那也得有九族才行。”祝长煜神情悠悠,“他们都是些命苦的人,被我悄悄安插进守城军里,活着的念头就是为家里人复仇,让那些冤死枉死的魂安息。”

有人的地方就有冤假错案,就有无辜枉死。

丰京世家错综复杂,谋财害命跟贪赃枉法比比皆是,屡见不罕。

祝长煜知道自己的身世普通,永远笼络不到顶级世家。

但没关系,他会救身世悲惨的普通人,捞起阴沟里的老鼠,大家彼此作伴,同心协力,早晚掀翻这个肮脏的城。

守城军人数算不得多,也有三五千。

皇城里禁卫拢共千余人,即使加上大内侍卫,也远不是守城军的对手。

驻扎在附近城池的军队倒是有五万,可惜路程遥远,需要三个时辰才能抵达。

三个时辰啊,什么都结束了。

祝长煜看了眼日头,虽然惋惜文武百官都散场了,但依然能够重新册太子。

又或者根本不用册封,只要皇帝的其他儿子都死完了,皇权就只能落在他手上。

“大统领你有句话说对了。”祝长煜瞥向刚刚赶到的长宴,“不甘确实没什么用,狠心才能如愿以偿。”

数十个禁卫军只不过是最浅显的手段,数千守城军才是真正的底牌。

连束手就擒都是做戏,在出宫的瞬间挣脱束缚,营救上马。

奉天殿里热闹那么久都没有出现的方远,原来是在做最后的准备。

哪怕是禁卫军统领都叹为观止,觉得即使没有嫡皇子,大皇子母子也斗不过这位二皇子。

想要掌控权势,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文官只为服众,武将才是关键。

打出天下的始皇帝,身边都有几个战神存在,都有无往不利的兵卒。

而今,祝长煜带着三千守城兵,直至皇城。

“大统领要是不想满城鲜血,就快快束手就擒。”他眉眼愈发冷郁,再多的不忍都逼回瞳仁,“五皇弟,你我终究只能活一个。”

慈不掌兵,义不经商。

人不狠,站不稳。

谋逆的人会死,谋逆成功之后正统会死。

当为权利争夺开来的时刻,他们之间就注定不死不休了。

禁卫军们纷纷转过身,与守城军,祝长煜,方远的眼神,还有漫天飞舞的阳光,一起落在长宴身上。

是战还是降,是拖着大家一起死,还是只身勇敢赴死,都在这位太子殿下的决策中。

人群中的姜笙湿润了掌心,温知允收起笑容,郑如谦龇牙咧嘴。

只有许默跟长宴对视一眼后,遥望城门的方向。

那里,波澜阵阵,尘土飞扬,策马奔腾。

谁要畏惧谁,谁又要投降。

长宴裂开嘴角,说不上是痛心还是畅快,“二皇兄,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