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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马疾驰,民众退让。

蛰伏在城外足足三日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皇城门口。

为首的英姿干练,纤瘦有力,不是连年擢升的方小将军方恒又是谁。

紧随其后的是六个同样飒爽的身影,以及千余策马奔腾的同袍将士。

当人群跃入眼帘,方恒高举手臂,同时轻勒马缰。

身下的红鬃马儿立即嘶鸣一声,惯性作用下高抬起前蹄,又轻巧落回原地。

他身后的队伍更是整齐划一地停下,抬起血性十足的眼眸,深深望来。

威压,血气,铺天盖地。

原本对峙在城门口的人几乎都开始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姜笙和郑如谦同时咧开嘴角,泪眼汪汪地叫了声,“三哥(三弟)。”

不怕了,不怕了。

他们家打架最厉害的那个回来了。

方恒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咧着嘴角拱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许大人。”

一别经年,众人褪去稚嫩模样,也在各自领域成长蓬勃。

再相见,已是别样身份。

“见过方小将军。”许默含着笑意拱手。

好好的夺嫡之战,让这兄妹几个演成了久别重逢。

眼看着郑如谦就要不服气地插嘴,让重逢没完没了下去,长宴赶紧咳嗽两声,打断道,“现在还是让二皇兄选择吧。”

是战,或者降?

刚才还是一千禁卫军对上五千守城军。

前者选自各大世家,厉害的是真有点本事,不厉害的也就是个花拳绣腿。

后者选自普通百姓,整体水平较为均衡,但没有恒卓优异者。

双方真要打起来,禁卫军可以靠着优良的配装抵抗上一阵,但人的体力是有限的,五千守城军用起车轮战,神仙也受不住。

如此论起,长宴的胜算不高。

直到方恒带来一千良将,局面瞬息被扭转。

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敌人斩过头颅,他们的身上带着的不叫血性,确切来说叫杀气。

对上鲜少经历杀戮的禁卫军跟守城军,近乎碾压。

“一千禁卫军,一千边疆军。”长宴的声音是那么笃定从容,“不知道对上二皇兄这五千守城军,可有胜算?”

岂止是有,简直必赢。

方恒能带着人过来,说明城外驻扎的军队已经收到消息,逼近丰京。

五千守城军就算勉强抗住禁卫军跟边疆军,围拢来的三万军队也足以将他们彻底歼灭。

战没有机会,降也不甘心。

祝长煜扭过头,看向自己的智囊方远。

却不料对方双眸深邃,只是盯着英武干练的方恒。

两个同样姓方的小公子,自小一起学武,一起念书,互相陪伴着长大。

他们本应该在各自的路途上茁壮,如江家两兄弟那样相辅相成,文武双全。

可命运让他们都上了敌对的道路,支持起不同的皇子,也落得不同境遇。

一个是边疆杀敌,英武不凡的小将军。

一个是死刑逃脱,无名无姓的囚牢犯。

方远扬起嘴角,在两人视线触碰的瞬间,轻声呼唤,“许久不见,阿恒哥。”

江方两家同为将军世家。

江家人口简单,关系亲密,堂兄妹之间也进行排序,所以江承烽会亲切地换江承愿为大哥。

方家老二却提前诞下庶子庶女,导致排序混乱,方远也就不爱叫排序,每次蹦跳着过去,都要唤一声“阿恒哥。”

真没想到,上一次叫竟然是七年前了。

方远百感交集,也知道自己听不到那一声响亮的“阿远”,苦笑着低下头。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他们就从稚嫩孩童变成英武少年,从哭着扎马步,到真的坐在马背上。

执刀相向。

有些画面想过很多次,但永远没有真正见到来得让人惊骇战栗。

就像有些声音幻觉过很多次,永远没有亲耳听到来得让人血液凝滞。

“阿远。”方恒攥住缰绳,轻声回应。

但也只是回应而已。

他们之间隔着将军夫人一条命,隔着方恒数年的追杀,隔着许默的科举舞弊,如今还隔着皇权争夺。

早就不再是一路人了。

这一声,是对从前相伴长大岁月的祭奠。

再回身,只剩下小将军杀气腾腾的肃然,“尔等守城军听好,谋逆乃诛九族大罪,三万军队已经包围整个丰京,回头是岸,缴械投降!”

“回头是岸,缴械投降!”上千边疆军呼和。

凌冽而肃杀的风裹住众人,明明是初夏的季节,却让人觉得格外寒凉。

祝长煜收拢洗到发白的衣袍,与方远对视一眼。

降是不可能降的,被束缚起的人生才是无望,对他们来说,只要还活着就有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逃。

方远掉转马头,披风在身上猎猎,一马当先冲向城西。

祝长煜紧随其后,策马前行。

城西有他们布置的后手,也是距离邻城最近的门,只要冲进下个城池,军队必然不敢肆意搜寻。

可还没等他们逃出百丈远,数百人挡在了前路上。

为首的肩宽腰细,身姿笔挺,赫然是许久未见的江家江承愿。

他甚至没来得及偷偷瞄妹妹两眼,便持着长刀肃然道,“凡过去者,杀无赦!”

战场是最洗礼人的地方。

昔日里性格摇摆不定的少年,在经历了血与伤痛后,也终于杀伐果断,勇敢无畏。

他与方恒一左一右,挡住两条坦途,将守城军逼回原点。

依旧是皇城门口,依旧是遥遥相望。

长宴站在人群最前端,两手交叠,运筹帷幄。

果然这就是正统么。

文官支持他,武将爱戴他,这天下民心都向着他,主动为军队让出道路。

“可凭什么呀,凭什么呀。”祝长煜目露疑惑,“到底是凭什么?”

都是皇帝的儿子,都是能力超绝,凭什么一个能坐拥天下,一个却只能沦为逃犯。

一个父疼母爱,一个无人问津。

一个封地富饶,一个却只能贫瘠。

到底凭什么呀?

“没有那么多凭什么。”长宴终于开口,眼底带着几分怅然,“二皇兄,这件事情你真的错了。”

“就像你否定鞠娘娘一样,今日,我也要否定你。”